回到辛夷院,枕风立即愤愤不平地道:“老太爷病倒,她们一个个全都如避蛇蝎猛兽似的,药庐都不敢踏足一步,只耍些嘴皮子功夫。
如今眼瞧着老太爷身子骨好转了,便过来大献殷勤,抢小姐您的功劳来了。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静初笑吟吟地道:“只要祖父安然无恙,功劳是谁的无所谓。大家全都心知肚明的。
而且我需要抓紧时间休息一个时辰,晚上让秦长寂陪我去疫所。三天时间,多少也应当有效果了。”
“主子您这两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身子哪里吃得消?”
“没关系,”静初精神抖擞,眼中满是希翼之色:“这一次,若是顺利的话,就能圆满我最大的愿望了。若非我现在脱身不得,好想现在就去。”
笑着笑着,眸中竟然就有晶莹的泪光凝聚,摇摇欲坠。
宿月与枕风都不再说话。
静初简单梳洗之后睡下,枕风放出提前约定好的风筝,联络秦长寂。只恨自己不懂医术,此时不能替静初分忧。
等到入夜,静初与秦长寂出了京城,直奔防疫所。
还未靠近,就见防疫所内火光冲天,一片嘈杂与哀嚎之声,与往日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
两人有些吃惊,悄悄靠近。
整个防疫所被重兵团团包围,搭弓引箭,面向重症疫所方向。
重症疫所跟前横七竖八地卧着几具尸体。
衣衫褴褛的灾民们满脸惊恐与义愤地瞪着那些士兵,眸子通红,大有同归于尽的凛然。
“得病不是我们的错,朝廷为什么不顾我们的死活?”
“你们将我们所有人全都圈在这里,以后不让任何人出入。无人医治,就让我们自己自生自灭。这跟等死有什么两样?”
“他们几人分明还有气息,你们就派人全都拖走焚烧,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大家七嘴八舌,满脸义愤填膺。
静初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景安不是在这里负责给灾民治病么?他们怎么说,朝廷不管死活?
包围的士兵后面,缓步走出一人,一声令下,前排士兵手中的箭纷纷射出,在疫所前面齐刷刷地落下一排。
灾民被逼后退数步,敢怒不敢言,但也瞬间安静下来。
此人身着石青色宽衣博带,一瞧就是宫里派来的太医,而且是有品阶的。
“白家治理瘟疫不力,放任疫情蔓延,已经传进宫里,令宫中贵人感染。皇上震怒,特命本官前来奉旨督查。
针对此次疫情传染快,蔓延迅速的特点,彻底封锁防疫所,也是为大局考虑。
只有彻底扼杀住疫病源头,才能制止疫病范围扩大。还希望大家都能有舍己为人之心,自觉留在这疫所之内,不要踏出封锁线半步。
以后一日两餐,还有治病汤药,本官自然会派人集中送到这里,你们自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也希望你们都能安然度过此劫。”
言下之意,便是验证了所内灾民的话,他要放弃所内所有患重病灾民,将他们全都囚禁在里面,放任他们自生自灭。
毕竟,许多重症灾民压根就没有自理能力。
灾民们的情绪更加激动。
“我们可以配合,但朝廷不能将送药之人也挡在门外,不许进入,不管我们死活。”
太医振振有词:“那群人就是来历不明的江湖野郎中,乱七八糟的方子吃了会延误与加重你们的病情,混淆我们太医判断。”
“胡扯,是否有效我们自己心里最有数。你不让他们送药,就是要断了我们的生路。
左右都是一个死,与其等死,我们倒是还不如拼一拼,冲出去自寻生路!”
“对,疫情治理不力,那还不是朝廷无能?都这么久了,竟然还研究不出治理疫病的方子。
反倒还不如那些野郎中施舍给我们的汤药,我这两日已经觉得病症减轻了。”
“就是,我也恢复了许多。他们若是封锁了这里,我们必死无疑。”
大家越说越激动,就有人奋不顾身地冲出疫所的门。
灾民的话令静初心里有了底儿。
自己的方子果然是有效的。
朝廷要封锁重症疫所,禁止王不留行的人前来送药,这才激起了灾民的义愤,以至于暴乱。
这事儿,自己得管。
适才那太医一声令下,士兵放箭,冲在最前面的灾民立即中箭倒地不起。
其他人并没有因为害怕退缩,反而被激起更大的怒火。
“朝廷杀人了!大家全都跟我一起冲啊,冲出去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眼看,灾民暴乱一触即发,士兵们手中弓箭也蓄势待发,马上就是一场腥风血雨,血流成河。
突然,一支长剑裹夹着疾风呼啸而至,落于灾民与士兵中间,没土半尺。
秦长寂黑色的身影宛如鸿鹄一般,凌空而至,拔出长剑,轻飘飘地落于灾民跟前。
“大家稍安勿躁。朝廷不会置大家生死于不顾。已经研制出来了治病之方。”
场中因为蒙面男子的出现安寂了片刻。
然后一片潮水一般的议论。
“有办法了?真的假的?”
“我们全都有救了?”
“此人是谁啊?”
那位下令的太医望着秦长寂冷冷一笑:“你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秦长寂扭脸朝向一旁,静初匆匆上前:“你不用管我们是谁,我已经研制出来了医治疫病的方子,并且测试有效。所以还请大人能放这些重症灾民一条生路。”
太医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听你说话,应当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黄毛丫头吧?竟然就敢在本官面前夸下海口。
你可知道这疫病多少御医,包括白家,这么多人都没能研究出有效的方子来。就凭你?”
“对,就凭我!”静初胸有成竹:“御医没能有突破,那是因为,他们不敢到灾民之中来,只根据描述的症状妄下判断。
这场疫病重症患者真正的致死病因是在脑部,而非肺部!”
“依照你的意思,这脑袋有病还能传染不成?简直天大的笑话。”
“我的话是真是假,你可以问问这些灾民。因为前几日,我已经派人前来送药,他们服用之后,的确见效。”
太医已经满是不耐烦:“本官没有闲心陪着你一个小丫头过家家。今儿谁要是敢与本官作对,就是抗旨,格杀勿论。你让是不让?”
静初怒声道:“如此草菅人命,绝非圣上旨意。我们要见二皇子!”
灾民之中有人出声:“这位姑娘我见过,她曾夜间来过疫所两次,为我们银针治病。”
“原来,这几日施药的人,是这位姑娘派来的。我们都可以作证,汤药的确有效。”
“对!我们要见二皇子!”
众人七嘴八舌,太医冷笑:
“二皇子何等尊贵?岂是你等刁民想见就见的?既然你不识抬举,非要煽动这些灾民滋事,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来人,将这二人就地斩杀,按照抗旨之罪论处。”
一声令下,士兵持剑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