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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室里的烛芯\"噼啪\"爆响,火星溅在裴砚指节的血泡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盯着石桌上那截血契残片。

血月纹路正随着暗桩的抽泣微微震颤,像被某种活物攥住了脉搏。

\"裴郎。\"苏昭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背,掌心还沾着刚才捆人时蹭的血渍,\"林婶把醒神散喂下去了,他们撑不过半柱香就要开口。\"她声音发颤,不是害怕,是像小时候偷爬祠堂梁上掏鸟窝时,明明腿肚子打颤,偏要把下巴抬得老高。

裴砚垂眸,看见她发现那枚铜铃铛——是前日她从废宅捡来的,说要改造成能发信号的机关。

此刻铃铛在她低头时晃了晃,叮咚声混着暗桩喉咙里的呜咽,倒像荒城破庙里的晨钟。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苏宏堵在偏院骂他\"废物\"时,她举着半块砖站在他身前,砖角磕破了掌心,血珠滴在青石板上,和现在这颜色一模一样。

\"昭昭。\"他握住她沾血的手,指腹蹭过她掌心里新结的茧,\"等他们招了,我要借阿七的嘴,把苏宏那条老狐狸钓出来。\"

苏昭睫毛颤了颤,眼底的光突然亮得刺人:\"你是说...放他走?\"

裴砚松开手,捡起墙角那截麻绳。

绳子还带着阿七挣扎时的余温,他绕着指节缠了两圈,力道轻得像在系苏昭总系不好的斗篷带子:\"阿七是方砚舟的死士,颈后血月刺青洗不掉。

苏宏和他勾结半年,今晚没等来消息,早该坐不住了。\"他抬头时,眼底的暗纹又浮上来,像两簇被风吹得忽明忽暗的鬼火,\"我们放阿七逃出去报信,他定会把'苏府密室内乱,裴砚苏昭失势'的假话传到苏宏耳朵里。\"

苏昭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破釜沉舟的狠劲。

她从腰间摸出个铁皮盒子,打开时\"咔嗒\"一声——是她捣鼓了半月的机关零件,弹簧、铜片、淬了迷药的细针在烛光下泛着冷光:\"那我去做个新陷阱。

上次在西市废墟捡的青铜齿轮正好能用,他若敢带刀进来...\"她指尖划过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突然\"嘶\"了一声,指腹渗出血珠。

裴砚皱眉,抓过她的手按在自己唇上。

血珠的咸涩漫开,他想起十年前在柴房冻得发抖时,林婶端来的姜茶也是这种味道——甜里浸着苦,苦里藏着暖。\"小心。\"他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总说机关要'能自保,不伤无辜',这次...\"

\"这次没有无辜。\"苏昭抽回手,用舌尖舔掉指腹的血,\"苏宏克扣赈灾粮时,饿死的是西巷李阿婆的小孙子;他往镇灵碑里掺废铁时,害死的是守碑队的张叔。\"她把零件倒在石桌上,金属碰撞声像暴雨打在破瓦上,\"裴郎,我要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算盘,怎么砸在自己脚背上。\"

密室角落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矮壮汉终于撑不住,额头撞在石桌上,涎水混着血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个暗红的圆。

裴砚蹲下身,捏着他下巴强迫他抬头:\"苏宏让你们往井里投的,到底是什么?\"

\"尸...尸油。\"矮壮汉牙齿打战,\"每月十五子夜,用黑狗血引...引井下的东西。

他说等蚀日再临,那东西能...能帮他坐上家主之位。\"

苏昭的手在石桌上猛一攥,青铜齿轮扎进掌心。

她却像没知觉似的,盯着裴砚后颈那道伤疤——那是十年前问魂宗被灭门时,他替师父挡刀留下的。

此刻伤疤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凸起,像条蛰伏的蛇。

\"去把阿七弄醒。\"裴砚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血渍,\"记得留半块醒神散在他嘴里。\"

阿七是在隐蔽房间的草堆里醒的。

霉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他动了动手腕——绳子绑得很松,松得可疑。

借着月光,他看见窗棂上有道新撬的痕迹,墙角堆着半块砖,砖下压着张皱巴巴的纸,隐约能看见\"苏府暗桩\"几个字。

他屏住呼吸。

门外传来脚步声,是苏昭的声音,带着点刻意放大的惊慌:\"裴郎!

井里的动静又大了,莫不是那东西要出来了?\"

\"慌什么。\"裴砚的声音比平时粗哑,\"先去库房拿镇灵香,我守着这两个废物。\"

脚步声渐远。

阿七立刻翻身,用牙齿咬开手腕的绳子。

他摸到颈后血月刺青,那是方砚舟亲自用烙铁烫的,此刻正随着心跳发烫——这是他该报信的信号。

他猫着腰挪到窗边,指尖刚碰到窗栓,突然听见房梁上\"咔嗒\"一声。

是机关。

但他没犹豫。

方砚舟说过,死士的命是棋子,棋子的价值在于让棋盘翻过来。

他猛推窗,夜风灌进来,卷走了桌上那张纸——上面赫然写着\"苏宏通敌证据\"。

苏宏是在偏院暖阁里接到消息的。

炭盆里的檀香烧得正旺,他捏着茶盏的手却凉得发颤。

阿七的哑嗓从窗外传来:\"二管事,裴砚那废物被暗桩反制了,现在正关在密室里求饶。\"

他眯起眼,盯着窗外那道黑影。

阿七颈后的血月刺青在月光下泛着青,和方砚舟给他的密信上的标记分毫不差。\"好。\"他笑了,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成了花,\"你先去盯着,我这就带护卫过去。\"

等阿七的影子消失在院角,他猛地拍了下桌子。

茶盏被震得跳起来,热茶泼在绣着金蟾的袖口上,他却像没知觉似的,对着铜镜理了理胡须。

镜中映出他发红的眼尾,像只终于等到猎物落网的老狐狸:\"苏昭那小丫头还以为自己能撑起苏府?

等我拿到井里的东西,方先生许的'青阳城之主',可就该改姓苏了。\"

子时三刻,密室的门被踹开。

苏宏举着火把冲进来,身后跟着五个持着鬼头刀的护卫。

火光扫过石桌,扫过墙角的草绳,扫过那截染血的血契残片——可本该被捆在石桌腿上的暗桩,本该缩在角落发抖的裴砚和苏昭,此刻竟连影子都没有。

\"人呢?\"他的声音突然破了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鸭。

护卫队长举着火把往井边照。

井底的叹息声比夜里更清晰了些,混着风钻进众人耳朵,像有人在水下念着谁的名字。

苏宏盯着井沿那圈暗红的痕迹——那是刚才阿七报信时说的\"裴砚的血\",此刻却泛着诡异的紫,像被什么东西舔过似的。

\"二管事...\"护卫队长的声音发颤,\"这血...怎么在动?\"

苏宏猛地后退一步,靴底磕在石桌上。

他低头,看见石缝里卡着半枚铜铃铛——是苏昭总别在发间的那枚。

铃铛在他的震动下晃了晃,叮咚声混着井底的叹息,像极了某种倒计时的鼓点。

他突然想起阿七报信时,窗外的月光被云遮住了片刻。

那时他没注意,可现在再看——墙角那截血契残片,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密室里的檀香被夜风撕成碎片,苏宏盯着空无一人的石桌,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踢了踢脚边那截草绳——方才阿七信誓旦旦说裴砚被反制,可这绳子松得能直接抽开,分明是故意留给他看的。

\"二管事!\"护卫队长的火把突然剧烈摇晃,火光照在井沿那滩\"裴砚的血\"上,暗红液体正顺着石缝缓缓蠕动,像无数条细蛇在舔舐青石板。

苏宏踉跄着后退,后腰重重撞在石桌上,震得那枚铜铃铛\"叮\"地弹起,在半空划出银亮的弧。

这声响像根针,猛地扎破了他的侥幸。

他突然想起阿七报信时,窗外的云影遮住月光那一瞬间——那时他只顾着得意,没注意到墙角的血契残片何时消失的。

现在再看,石缝里卡着半枚淬了迷药的细针,正泛着冷光。

\"上当了!\"苏宏吼出声,转身就要往门外冲。

可刚迈出半步,头顶骤然一凉。

一只巴掌大的铜鸟从梁上俯冲而下,铁喙精准啄住他的帽冠,\"嗤啦\"一声扯了个粉碎。

碎布飘落时,他后颈那枚青紫色的血月刺青赫然暴露在火光里,像块烧红的烙铁。

\"苏宏。\"

低沉的嗓音从密室阴影里传来。

裴砚从井台后转出来,月光顺着他肩头的暗纹流淌,那是问魂宗禁术运转时才会浮现的诡纹。

苏昭站在他身侧,指尖还捏着半片机关鸟的尾羽,发间那枚铜铃铛不知何时已换成了微型发条装置,正\"咔嗒咔嗒\"地走着。

\"你以为做得天衣无缝?\"裴砚抬手,掌心浮起团幽蓝鬼火——那是听风术凝结的音魄。

苏宏瞳孔骤缩,他分明听见自己的声音从火团里渗出来:\"方先生放心,每月十五的尸油我都按时投了,等蚀日再临,井里那东西就能帮我拿到苏府秘典......\"

\"不!

不可能!\"苏宏踉跄着撞翻炭盆,火星溅在他绣金蟾的袖口上,烧出个焦黑的洞。

他的护卫们终于反应过来,举着鬼头刀就要冲上来,可刚跨出两步,脚腕就被细如发丝的铜丝缠住——那是苏昭藏在砖缝里的机关,弹簧崩断的脆响混着护卫的闷哼,六个人瞬间摔成一团。

苏昭歪头看了眼在地上挣扎的护卫,从腰间摸出个木匣抛给裴砚:\"迷烟弹,省得他们乱叫。\"裴砚接住时,指腹擦过匣上的刻痕——是她昨夜新雕的并蒂莲,刀工还带着生涩的毛刺。

他垂眸笑了笑,指尖掐诀,鬼火\"噗\"地灭了,转而飘向那些护卫。

\"你...你们什么时候...\"苏宏瘫坐在地,后背浸满冷汗。

他看见裴砚蹲下来,指节扣住他后颈的刺青,力道重得像要捏碎骨头:\"从林婶说西巷李阿婆的孙子吐黑血死那天。\"裴砚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你往赈灾粮里掺的尸油,混着井里的怨气,连镇灵碑都镇不住。\"

苏昭蹲在他另一侧,用铜镊子夹起他袖口的焦布:\"还有你给镇灵碑换的废铁。\"她晃了晃镊子,布片上粘着半块锈迹斑斑的铁片,\"张叔守碑时被怨气反噬,临终前拽下了你衣角的金线。\"她突然笑了,梨涡里却没有往日的甜:\"你当我们是傻子?

上个月我让拾荒队翻了三条街的废铁堆,才凑齐这些'证据'。\"

苏宏的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裴砚捏住下巴。\"现在轮到你交代了。\"裴砚指腹擦过他嘴角的涎水,\"井里到底是什么?

方砚舟给了你什么承诺?\"

\"是...是...\"苏宏的牙齿开始打颤,突然瞪大眼睛看向裴砚身后,\"小心!\"

裴砚反手就是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

苏昭已经抽出袖中短刃,转身却只看见井里翻起的水花——不知何时,井底的叹息声停了,水面浮起团暗红的影子,像团被揉皱的血布。

\"裴郎。\"苏昭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这水...比平时烫。\"

裴砚没答话,他盯着井壁上新出现的刻痕——那是问魂宗的\"锁魂咒\",但被人用尸油涂掉了大半。

他想起十年前灭门夜,师父最后说的那句话:\"蚀日之劫的根,在九座古寺的地宫。\"而青阳城最大的古寺废墟,此刻正压在城西的镇灵碑下。

\"把他们捆紧。\"裴砚站起身,替苏昭理了理被机关鸟带乱的发梢,\"等家主回来,交给族老处置。\"

苏昭点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后颈的伤疤。

那道蛇形的旧伤此刻微微发烫,像在提醒什么。

她突然想起今早老周来报的信:\"三小姐,古寺废墟的镇灵碑又裂了道缝,夜里总听见敲木鱼的声音。\"

\"昭昭。\"裴砚的声音放轻了,\"明早...我想去古寺废墟看看。\"

苏昭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纹。

月光从窗口漏进来,落在她发间的铜铃铛上,叮咚声里,她听见自己说:\"我让拾荒队备好洛阳铲。

老周说,废墟后墙的鼠洞能钻进去。\"

井里的水突然\"咕嘟\"响了一声。

苏宏在地上发出含混的呜咽,裴砚弯腰将他扛上肩。

苏昭最后看了眼那口井,转身时,袖中机关鸟的发条突然\"咔\"地停住——这是她新改良的预警装置,只有遇到极凶之物才会失灵。

密室的门在身后吱呀关上。

月光漫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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