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两点前后，下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大雨已经停了。
湛蓝的天空干净的好像洗过一样，小兰花化妆品厂厂区的水泥地面上全都是湿漉漉的痕迹。成群成群的鸟雀正从老式的屋檐底下飞出来，在密密麻麻的电线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空气清新极了。
“这里补一下光。”
“打灯，打灯。”
“现场收音设备调试好了没有？”
“ActIoN!”
随着工作人员的一声令下，拍摄工作正式开始。
既然已经在事实上接手了“小兰花”这个品牌，肯定要做些宣传推广工作，因为需要拍摄一个简短的宣传片，特意让蓉蓉请来了电视台的“专门拍摄团队”。
“杰子，这一次你们可抄上了，肯定能赚大钱呀。”
当蓉蓉说起这个话题之时，刘晓杰只是微微一笑：“赚啥呀？小兰花是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底是亏还是赚都说不准呢，我们就已经投了两千万……足足两千万啊，这已经是我们公司的全部家底了……”
“和我哭穷有意思吗？”蓉蓉撇了撇薄薄的嘴唇，故作神秘的说道：“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还能不知道嘛？你们有低价进口原油的门路……别以为我不知道。”
对于刘晓杰来说，那五万吨的原油配额，确实可以产生极大的利润。但是对于那些真正的原油进口企业来说，这么一点小小的配额确实没有多大的价值，也赚不了几个钱。
原油这东西是全世界第一大宗商品，价格几乎都是固定的，就算偶尔有些上下浮动也不会相差太多。这种价格极其透明的大宗商品，确实没有多大的利润。
要不然的话，那位副市长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把那五万吨的原油配额“匀”给他，因为这东西确实没啥利润可言。
但星火公司不一样啊。
刘晓杰完全可以走那个非洲小军阀的路子，以低的不像话的价格进口原油，这才是真正的利润啊。
阿明学长那边正承受着国际制裁，正规大公司根本就不敢和他打交道，但刘晓杰唯独不怕什么“国际制裁”！
作为半个“熟人”，蓉蓉也是知道一点“内情”的，所以她才会这么说。
“你们公司吃了大肉，怎么也得让我喝口汤吧？”在刘晓杰这个老同学面前，蓉蓉从来都不装清高，而且一点都不掩饰自己对金钱的渴望：“这次我们跟着你出来拍摄，这个劳务费……你可不能抠抠索索哦，最少也得两万五……”
“两万五？”刘晓杰直接就被蓉蓉的“胃口”给吓到了，他立刻说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一万五的嘛，你怎么能坐地起价呢？”
“一万五那是拍摄团队的费用。”蓉蓉回头看了看她从电视台带过来的那几个人，下意识的压低了嗓音：“我带着台里的团队出来干私活儿，要是被领导知道了肯定要挨处分的哦，难道我就不该赚点辛苦费吗？”
作为市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并不是说绝对不能“干私活”，但一定要经过电视台的允许，这也就意味着有很大一部分“劳务费”要被台里给“截留”。为了多赚点钱，蓉蓉干脆就自作主张，偷偷摸摸的带着台里的拍摄团队接下了刘晓杰的这个“商单”——只要是台里不知道的事情，大家就可以多分点钱，而且价格也可以稍微便宜一些。
反正就是只有台里吃亏，其他人全都有不小的便宜。
“你自己就拿一万块？能不能便宜点？回头我给你包个三千块的红包，怎么样？”
“你还和我讨价还价？”蓉蓉做出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用抱怨的语气说道：“多出来的这一块，我也不是白拿呀，后期的剪辑制作你就别管了，而且我还会多给你弄几个备选的小样……”
虽然蓉蓉这种“只认钱”的态度确实不怎么好，但像她这样“明码标价”反而好说了，至少不用那么虚伪。
“行，你说两万五就两万五。”
“这个价只有你我知道，千万别让我的同事们知道哦。”
“我懂。”
在整个拍摄过程当中，杜厂长和一些厂子里的员工一直都在目不转睛的看着。
对于他们来说，刘晓杰愿意出钱给自家的品牌做宣传，这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尤其是在经过各级领导的“充分协调”之后，刘晓杰已经成为“小兰花洗发水”的独家代理商，这就意味着他这个人就是最大的金主。
有了金主就可以开工了，只要开工就能让工人们拿到工资——这就是杜厂长最大的奢望。
这样的一个破厂，能正常开工正常生产就已经算是烧高香了，根本就不敢有什么别的想法。
眼瞅着拍摄工作已经到了尾声，杜厂长颠儿颠儿的跑了过来：“刘老板辛苦了，电视台的同志们也辛苦了，喝点水……喝点水……”
“先不忙，还有个事我得和你说一下。”
面对刘晓杰这个唯一的金主之时，杜厂长是那么的谦卑，脸上始终挂着热情的微笑：“哎呀呀，刘老板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好了。”
“刚才的拍摄，仅仅只是拍了些外景，还需要来几个人物特写……其实就是拍个模特什么的……”刘晓杰笑道：“我觉得你做小兰花的模样……其实也就是形象代言人就挺好的。”
“你说啥？让我上镜？还做模特？”杜厂长满脸都是吃惊的表情，他有些慌乱的摆着手：“我可不行，这真的不行的，就凭我这个长相，怎么能做模特呢？”
正常情况下，但凡是拍摄洗发水之类的广告，肯定会找那种不仅身材好而且美的不像话的大美女，最好就是当红的女明星，总之就是一定要漂亮。
一头乌黑亮丽的披肩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这才是洗发水广告应有的样子啊。
杜厂长这样的老头子，显然和“美女模特”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而且杜厂长的这副“尊容”确实不大适合上镜，更不适合做洗发水广告的模特。
他穿着一件早就已经不知道洗过多少次的工作服，胳膊上还戴着劳动布的套袖呢，俨然就是一线工人的形象，这怎么能上镜做模特呢？
“这种形象最好。”蓉蓉早就已经和刘晓杰仔仔细细的商量过了，她当然知道刘晓杰想要什么样的“拍摄效果”：“杜厂长啊，眼下你的形象就非常契合杰子……刘总他们的宣传方向……”
“可我也不是模特呀。”
“要是就是这种接地气的生活气息，”蓉蓉很有耐心的讲解着：“咱们这个产品宣传品，突出的就是国货二字，一点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没有，越朴实越好。成片出来之后，还会给你添加字幕，强调你这个厂长的身份，这就叫真人出镜，实景实拍……”
“这……行吗？”
因为杜厂长还没有完全了解刘晓杰的“产品定位”，所以表现的十分犹豫。
“肯定行。”
“那我先去换一身像样的衣裳，再好好的梳洗梳洗……”
“千万别，就保持比现在的这个样子……那个谁……”蓉蓉喊来了一个同事：“给杜厂长上个妆……”
就这样，一辈子没有上过镜的杜厂长第一次成了“产品模特”。
连续拍摄了七八遍之后，总算的拍完了。
杜厂长那质朴的面容，还有周边的环境，稍微渲染一下就能达到最好的宣传效果，尤其是他那唯一的一句台词，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国货，实惠！”
洗发水这种商品，竞争本就已经十分激烈，甚至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尤其是那些国际大品牌之间的厮杀，真的已经到了“刺刀见红”的地步，要想在数量众多的强大对手当中脱颖而出，以最快的速度打出知名度，必须要另辟蹊径。
按照刘晓杰的构想，宣传思路就应该彻底放弃“护发养发”“深度滋养”的概念，也不搞那些“尖端科技”“高科技配方”之类的宣传噱头，就只强调“实惠”二字。
我们这个产品，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功效，只能保证把头发洗干净，而且还是几十年的老国货，这就已经足够了。
“这样行吗？”
“肯定行。”虽然这个广告创意确实“标新立异”，而且刘晓杰说的信心十足，但这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请明星砸广告，要是采用这种最传统的方式，根本就不可能争得过那些深耕多年的国际大牌，只能另辟蹊径。
其实吧，杜厂长本人并不怎么关心这些问题，他只关心一件事：刘晓杰的订货量。
只有刘晓杰这个大金主订货了，他才能拿到钱，拿到钱之后才能开工呀。
“刘老板……”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杜厂长的态度就更加的谦卑了：“这个……你准备订多少货呀？”
刘晓杰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前些日子，阿义不是已经让你们调整生产线了嘛，到底调整的怎么样了？”
“已经按照阿义老板的方案，整改过了，专门生产那种小包装的洗发水。”杜厂长微微的躬着身子：“为了生产这种七点五毫升的小包装洗发水，我们专门改进了生产线，其实也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是添了一台塑封机，还是个二手的……”
“我就要那种七点五毫升的小包装洗发水。”刘晓杰稍微犹豫了一下，马上就说出了一个数字：“你先生产两千万包，我拿去试试水再说……”
“你说夺少……”这个数字当场就把杜厂长给吓住了，将讲话的腔调和语气都变了：“两千万包？是两千万吗？我没有听错吧？”
“你没有听错，就是两千万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