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白光如同风中残烛,在狂暴的虚空乱流中顽强地支撑了不知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唯有空间裂缝无声的切割与乱流永不停歇的撕扯,记录着这场绝望的漂流。
夜玄的意识在剧痛与守护的执念间反复沉浮。玄天鉴清光在识海中艰难运转,指引着他在白光的庇护下,规避最致命的乱流。他死死抱着怀中冰冷与温软交织的身躯,苏清雪的寒气透过衣衫渗入骨髓,洛水肩头的黑气仍在缓慢蔓延,白小纯微弱的呼吸如同羽毛拂过胸膛。
另一边,萧炎燃烧着骨灵冷火本源,维持着护罩,林动那残破的身躯如同破碎的瓷器,仅靠萧炎不断渡入的丹元和那截养魂神木枝桠散发的微光吊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生机。
就在夜玄感觉白光即将耗尽,自身玄力也濒临枯竭,绝望再次笼罩时——
嗡!
包裹着他们的柔和白光猛地向内一缩,随即如同耗尽最后一丝力气的泡沫,无声地破碎、消散!
紧接着,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从下方传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了他们,猛地向下拖拽!
“啊——!”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眼前不再是深邃的虚空,而是疯狂旋转、模糊扭曲的光影!狂暴的空间之力如同无数把钝刀切割着身体,护体玄力瞬间崩溃!夜玄只来得及将苏清雪和洛水更紧地搂在怀中,蜷缩身体护住白小纯,便彻底失去了方向感。
轰!轰!轰!噗通!
剧烈的撞击伴随着冰冷咸涩的海水瞬间灌入口鼻!夜玄感觉自己像一颗陨石,狠狠砸进了某种粘稠的液体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冰冷刺骨的海水疯狂地涌来,带着浓重的腥咸气息。
“咳咳咳!”他挣扎着浮出水面,吐出呛入的海水,混沌色的瞳孔因剧痛和冰冷而收缩。
眼前,是一片浩瀚无垠的深蓝色海域!天空是陌生的靛青色,悬挂着两颗一大一小、散发着惨白光芒的“月亮”,将海面映照得波光粼粼,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与荒凉。海浪并不汹涌,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亘古不变的死寂感拍打着岸边。
而他坠落的地方,距离一片巨大的、黑黢黢的海岸线并不远。那是一座岛屿,一座庞大到望不见尽头的岛屿!海岸边是嶙峋的黑色礁石,如同巨兽的獠牙。更深处,是连绵起伏、被浓密到化不开的原始植被覆盖的山峦轮廓,在惨白双月的映照下,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散发着洪荒般的苍茫与压迫感。
“清雪!洛水!小纯!”夜玄顾不得浑身散架般的剧痛和冰冷,急忙查看怀中。苏清雪依旧昏迷,气息微弱,但似乎没有新增外伤。洛水呛了水,剧烈咳嗽着,左肩伤口被海水浸泡,黑气似乎扩散了一丝,她脸色惨白,眼神涣散。白小纯湿漉漉地趴在他肩头,虚弱地“吱”了一声。
“萧炎!林动!”夜玄嘶声大喊,声音在空旷死寂的海面上显得异常微弱。
“这…这里!”不远处传来萧炎虚弱至极的回应。
夜玄奋力划水,拖着苏清雪和洛水向声音来源靠近。只见萧炎半个身子趴在湿漉漉的沙滩上,下半身还泡在海浪里,他正用尽最后力气,将林动残破的身躯一点点拖上岸。林动胸口那恐怖的窟窿被海水泡得发白,边缘的灰白湮灭能量依旧顽固,气息微弱得几乎消失。
“快…上岸…有…有东西…”萧炎喘着粗气,指向岛屿深处密林的边缘,眼神充满了警惕。
夜玄心中一凛,强提一口混沌玄力,抱着两女,连拖带拽地爬上了冰冷粗糙的黑色沙滩。他立刻将苏清雪和洛水安置在一块相对干燥的礁石后,又和萧炎一起,小心翼翼地将林动抬到远离潮水的高处。
做完这一切,两人都已筋疲力尽,瘫倒在沙滩上剧烈喘息。夜玄这才有暇仔细观察萧炎所指的方向。
惨白的月光下,岛屿边缘那片原始丛林的阴影中,影影绰绰地站着几十个人影!
他们身材普遍不高,但异常精壮,皮肤是长期风吹日晒的古铜色,近乎赤裸的身上只围着粗糙的兽皮或某种巨大的树叶。头发乱糟糟地披散着,脸上涂抹着白色和赭红色的神秘泥彩。他们手中握着磨尖的骨矛、石斧,或是巨大的兽骨棒槌,眼神在月光下闪烁着野性、警惕、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这些原始遗民无声地聚集在丛林边缘,如同沉默的雕像,远远地注视着沙滩上这群从天而降、浑身浴血的不速之客。没有立刻攻击,也没有靠近,只有一种沉重的、带着原始蛮荒气息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灵气…稀薄得可怕…”夜玄感受着空气中几乎难以汲取的稀薄灵气,心沉到了谷底。这意味着伤势恢复将变得极其缓慢和艰难。
“他们…在…看什么?”洛水虚弱地靠在礁石上,顺着遗民们敬畏目光的方向望去。
夜玄和萧炎也循着目光看去。只见在遗民们聚集处后方不远,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像!
石像高达十余丈,由一种灰黑色的、布满风蚀孔洞的巨石雕琢而成,历经无尽岁月,早已残破不堪。头部缺失了大半,只剩下棱角分明的下巴和脖颈。身躯布满了裂痕和缺损,一条手臂齐肩断裂,不知所踪。唯有剩下的那条右臂,肌肉虬结的线条依旧清晰可见,高高举起,紧握着一柄同样巨大、同样残破的石质巨斧!斧刃崩缺,斧身布满裂纹,却依旧散发着一种顶天立地、劈开混沌的恐怖战意!
当夜玄的目光触及那柄残破石斧的瞬间!
嗡——!
他识海深处,沉寂的玄天鉴核心,那融合了青铜断刃(往生钥)的部分,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一股前所未有的、灼热的清光自玄天鉴中爆发,瞬间席卷夜玄整个识海!
几乎在同一时刻!
那尊残破的巨大石像,那高举的、紧握石斧的断臂,竟也微微震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无比纯粹、无比苍凉、无比熟悉的战意波动,如同跨越了万古时空的叹息,顺着玄天鉴清光的指引,清晰地传入夜玄的脑海!
那感觉…与葬仙古战场深处,那具端坐于青铜王座之上、身披残甲、手持巨斧的骷髅战将身上散发的气息,同源同质!甚至…更加古老!更加磅礴!
夜玄如遭雷击,混沌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到极致,死死盯着那尊残破的石像,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是何处?这些遗民是谁?这尊与骷髅战将同源的残破石像,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他们从天风域杀局的死里逃生,难道只是坠入了另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未知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