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保卫战的硝烟尚未散尽,百宗联盟的使者便已携带着嘉奖与审视,踏入了这座满目疮痍的城池。巨大的飞舟悬停在残破的城墙上空,象征着联盟的威严。
临时搭建的城主府议事厅内,气氛庄重而微妙。夜玄端坐主位,脸色依旧带着重伤未愈的苍白,但眼神沉静如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苏清雪侍立一旁,清冷如月,石昊则如铁塔般立于厅门,虎目扫视,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下方,坐着来自天剑门、万兽山、玄阴教(派来的是另一位长老,并非幽若离)、王家等大宗门势力的代表,以及一些依附于大宗的小门派掌门。
联盟使者,一位身着紫金道袍、面容清癯的老者(道号玄诚子),手持一卷金光闪闪的卷轴,声音洪亮地宣读:
“兹有黑石城守将夜玄,临危受命,力挽狂澜!于城破之际,身先士卒,独战双魔,护佑军民!临危受命,指挥若定,保西城不失!更亲率精锐,深入魔窟,焚毁万魔蚀灵阵眼,断魔道根基,扭转乾坤!功勋卓着,彪炳千秋!”
“特此嘉奖:授‘诛魔令’一枚!凭此令,可调动联盟境内部分物资、情报,享有优先征召权,地位等同联盟核心长老!”
“赐上品灵石十万!五品疗伤丹药‘生生造化丹’三枚!四品灵材‘星辰铁’百斤!三品灵器‘流云梭’一艘!”
厚重的“诛魔令”落入夜玄手中,令牌非金非玉,入手温润沉重,正面刻着“诛魔”两个古朴篆字,背面则是复杂的阵纹,隐隐与某种庞大的网络相连。令牌散发着淡淡的威压,象征着权力与认可。丰厚的资源赏赐清单也由侍从呈上。
“谢联盟厚赐。”夜玄起身,微微颔首,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太多喜悦。他深知,这荣耀背后,是无数袍泽的尸骨,是洛红衣的沉睡,是自身几乎崩溃的根基。
嘉奖宣读完毕,厅内响起礼节性的掌声。但掌声之下,暗流涌动。
天剑门代表,一位面容冷峻、背负古剑的中年剑修(凌岳的师兄,凌锋),率先开口,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审视:“夜帅少年英杰,功勋卓着,令人钦佩。然,魔道虽退,余孽未清。夜帅麾下聚集之散修、小派修士,数量颇众,且唯夜帅马首是瞻,此等私军…恐非联盟治下常态。不知夜帅作何打算?是否应纳入联盟统一整编调度,以绝后患?” 他目光锐利,直指夜玄战后迅速凝聚的势力核心——“夜卫”的雏形。那些在黑石城血战中追随夜玄、死战不退的散修和小门派修士,战后自发聚集,尊夜玄为“夜帅”,形成了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万兽山的代表,一位身材魁梧、气息狂野如凶兽的大汉(拓跋雄),声如洪钟,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哼!夜帅勇武,俺老拓佩服!但听说你与那合欢宗的妖女洛红衣关系匪浅?此次她为你挡下致命一击,身受剧毒…嘿嘿,英雄救美,本是佳话。可那洛红衣,终究是魔道妖女!身份敏感!夜帅手握诛魔令,统御一方,身边却躺着个魔女,这让天下修士如何看待?让联盟如何自处?岂非授人以柄!” 他目光灼灼,紧盯着夜玄,将洛红衣的身份问题直接摆上了台面,成为攻击夜玄威望和联盟立场的利器。
王家代表王厉,坐在角落,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他因西十一号防线贻误战机、间接导致重大伤亡,已被联盟内部问责,不仅被剥夺了部分兵权,更被罚俸禁足,颜面扫地。此刻看着夜玄风光受赏,听着大宗门对夜玄的忌惮之词,他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他阴恻恻地开口,火上浇油:“凌锋长老、拓跋长老所言极是!夜帅功高,我等自然敬服。但功高震主,古已有训。况且,那洛红衣身份特殊,夜帅情深义重可以理解,但若因此影响联盟清誉,甚至…嘿嘿,被魔道利用,后果不堪设想啊!联盟赏罚分明,是否也应考虑周全?” 他巧妙地将“功高震主”与“魔女隐患”捆绑在一起,用心极其险恶。
玄阴教的代表,一位面色苍白、气息阴冷的老妪(阴婆婆),则冷冷地扫了夜玄一眼,并未多言,但那眼神中的寒意,显然与阴风峡夺火之事脱不了干系。
面对这或明或暗的质疑、忌惮与刁难,厅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那些追随夜玄的小门派掌门和散修代表,脸上露出愤懑之色,却敢怒不敢言。
夜玄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凌锋、拓跋雄、王厉等人。他并未动怒,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凌长老所虑,夜玄明白。黑石城劫后余生,百废待兴。聚集于夜某麾下者,皆为曾与我并肩浴血、守护家园的袍泽!他们非是私军,而是重建黑石城、守护一方安宁的中坚力量!夜某已与李振老将军商议,将组建‘黑石卫戍营’,纳入联盟地方防卫体系,由李老将军与夜某共同节制,职责便是清剿魔道余孽,守护黑石城重建!一切调度,皆会向联盟报备,绝无私心!” 他给出了一个合乎规矩的解决方案,将“夜卫”纳入官方框架,堵住了“私军”的口实。
他目光转向拓跋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至于洛红衣…拓跋长老!” 夜玄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凛冽的寒意,“她为我挡下致命毒刺,重伤垂死,此乃救命之恩!夜玄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她过往如何,自有公论!但此刻,她只是一个需要救治的伤者!联盟以‘诛魔’为号,若连一个为守护人族城池而重伤昏迷之人,只因出身便要弃之不顾,甚至落井下石,这与魔道何异?岂非寒了所有为人族流血奋战者的心?!” 他字字铿锵,掷地有声,将“恩义”与“人心”摆在了台面上,反将了质疑者一军。
他最后看向王厉,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王将军!贻误战机,致使袍泽枉死,此乃铁证如山!联盟如何处置,自有公断!夜某行事光明磊落,不劳王将军费心揣测!倒是王将军,与其在此处忧心他人,不如好好思量,如何戴罪立功,以慰西十一号数十英魂在天之灵!” 他毫不留情地揭开王厉的伤疤,将其钉死在耻辱柱上。
夜玄一番话,有理有据,有节有度,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和强大的气场,瞬间压下了厅内的质疑声。凌锋眉头微皱,不再言语。拓跋雄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看着夜玄那坦荡而锐利的眼神,最终哼了一声,别过头去。王厉脸色铁青,藏在袖中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却不敢再言。
玄诚子见状,捋须颔首,打圆场道:“夜帅深明大义,顾全大局,联盟深感欣慰。黑石卫戍营一事,联盟自会考量。至于洛红衣…既是重伤之人,救治为先,待其苏醒,是非功过,再行论处不迟。
联盟赏罚已毕,望夜帅善用资源,早日恢复,为联盟再立新功!”
一场暗藏杀机的封赏,在夜玄强势而不失分寸的应对下,暂时平息。然而,大宗门的忌惮、王家的仇恨、玄阴教的敌意,如同潜伏的毒蛇,并未消失。
夜玄深知,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他握着手中沉甸甸的诛魔令,感受到的不是荣耀,而是更加沉重的责任与如履薄冰的压力。重建黑石城,安置追随者,救治洛红衣,平衡各方势力…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