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气味与淡淡的血腥味交织在空气中，令人不适。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内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落在白色被单上映出奇异的花纹。
云渺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握着秦默的病历本，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投向床上的人。三天了，他始终未醒。
秦默的面容较平日更为苍白，颧骨因消瘦而略显突出，黑发凌乱地散在额前。额角处的伤疤在灯光下泛着不祥的光泽。
三天不间断的昏迷让他原本就清瘦的身形更显单薄，只有胸口平稳起伏的微弱呼吸证明他还活着。点滴瓶中的液体缓慢滴落，在寂静的病房内格外清晰。
云渺轻轻叹了口气，合上病历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医生说子弹位置凶险，能保住性命已属奇迹，至于昏迷时间，难以预测。
她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那块老旧的男士手表。那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陪伴她度过了这十年孤独的日子。
窗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那种熟悉的节奏让云渺瞬间警觉，身体微微紧绷，视线迅速扫向窗外。
她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转过拐角处消失，却足以让她心跳加速。医院的日光灯在那人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只伸展的黑色利爪。
她放下病历本，犹豫片刻后伸手握住秦默的手。他的手冰凉却干燥，骨节分明。
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流过她的指尖，曾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又迅速退去。大学校园、图书馆的灯光、雨中共撑的伞，所有美好记忆都与那段痛苦纠缠在一起。
就在这时，她感觉手上有微弱的回应——秦默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指尖传来的细微触感让她一惊。
「秦默？」云渺屏住呼吸，俯身注视他的脸，眼中燃起希望，「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几秒的寂静后，秦默的眼睫轻轻颤抖，像蝴蝶翅膀般脆弱，随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起初有些涣散，眉头微蹙，似乎在适应光线的明暗。病房内的时钟嘀嗒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片刻后，他的目光聚焦在云渺脸上，那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
「云...渺...」他的声音嘶哑艰涩，像砂纸摩擦般粗糙，却带着几分刻骨铭心的熟悉。
云渺迅速端来床头的水杯，小心地扶起他的头，让他浅浅地啜了几口水。他喉结滚动，吞咽时明显有些吃力。
「医生说你子弹位置凶险，能清醒已是奇迹。」她放下水杯，不自觉地退后半步，声音恢复了专业的冷静，「我去叫医生。」
「等一下。」秦默虚弱地抓住她的手腕，指尖的力度轻如鸿毛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有人...监视病房。」
他的指尖触碰到云渺手腕上的那块旧表，两人都愣了一下。那块表曾是连接他们的纽带，如今却成了过往的象征。
云渺顿住脚步，心跳加速。她想起刚才窗外掠过的身影和过去三天里频繁出现的陌生面孔。窗帘微微摆动，带起一阵不安的气流。
「他们是谁？」她压低声音，靠近病床。消毒水的气味中夹杂着秦默身上淡淡的药味，莫名让她心中一紧。
「阎王的人。」秦默艰难地调整姿势，微微蹙眉，显然伤口仍在疼痛，「窗外...左侧楼顶...至少两个。」
云渺走到窗边，假装整理窗帘，余光扫过秦默所说的位置。一闪而过的金属反光证实了他的判断。
确实有人。她的心沉了下去，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掌心，传来一丝疼痛。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转身，声音冷硬，眼中带着质问，「你欠我一个解释。」
秦默深吸一口气，似乎在集聚力量。他直视云渺的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灯光下闪烁。
「录音被剪辑过。」他声音虚弱却清晰，「完整版在...特殊地点。我父亲...不是凶手。」
云渺眼中闪过怀疑，她抿紧嘴唇。十年前的那段录音是导致两家关系破裂的关键证据，如果真有完整版...
她看到秦默床头柜上放着一本破旧的笔记本，封面上贴着他们大学的校徽贴纸。那是他一直随身携带的物品，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也不离左右。
「那十年前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全部真相。」秦默直视她的眼睛，眼中的坚定愈发明显，「为保护你...一直隐瞒。」
「保护我？」云渺冷笑，声音微微发抖，「你让我十年来活在谎言里，这叫保护？」
窗外天色渐暗，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透过窗户洒进病房，为一切镀上一层血色。楼下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刺耳而紧迫。
秦默闭了闭眼睛，似乎在积蓄力量，随后睁开，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阎王...一开始就盯上了你父亲。」
他咳嗽了一声，继续道：「组织渗透进司法系统...十年前那起案件是陷阱...针对两家人。」
这番话让云渺心头一震。她想起父亲案件中的诸多疑点，以及这些年隐约感觉到的异常。她的手表似乎在此刻变得沉重起来。
秦默咳嗽几声，云渺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却又控制住自己。她不能轻易心软，至少在了解真相前不能。
病房外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更加小心翼翼。云渺警觉地看向门口，握紧了包里的防身装备。
「如果我当时告诉你真相...」秦默疲惫地继续，声音略有颤抖，「你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所以你选择离开，然后隐瞒十年？」云渺的声音几乎哽咽，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
床头的心电监护仪发出均匀的滴答声，像是时间的提醒。窗外有鸟儿掠过，投下一道迅疾的影子。
「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想你有危险。」秦默的声音轻柔却坚定，目光中满是诚恳，「十年如一日，这是我唯一不变的选择。」
病房内陷入一阵沉默。云渺走到窗边，背对着他。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情绪在作祟。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照在她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温暖。远处医院走廊里的广播声机械地报着号，空洞而冰冷。
「还有什么是你没告诉我的？」她终于开口，声音恢复了冷静。
秦默犹豫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腕上的表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你父亲...可能还活着。」
云渺猛地转身，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什么？」她的声音因震惊而提高了几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云渺迅速调整表情，秦默也闭上眼睛装作刚醒的样子。
一位身穿蓝色制服的护士推门而入，看到病人已经苏醒，脸上露出惊喜。病房里弥漫着的消毒水气味随着开门变得更加浓郁。
「我去叫医生！」护士匆忙离开，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
云渺趁机俯身到秦默耳边，压低声音，「你最好没有再骗我。等医生检查完，我们继续。」她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际。
秦默虚弱地点头，但他的眼神告诉云渺，还有更多危险的真相等待揭露。他的手轻轻握住了放在床边的那本笔记本。
当医生和护士们涌入病房时，云渺退到一旁，表情复杂。医生打开手电筒检查秦默的瞳孔反应，强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
医生检查着各项生命体征，云渺则静静观察着病房内的一切。监护仪上的数据显示他的心率稳定但偏低，血氧饱和度刚达到安全水平。
「伤口愈合情况不错，但全身状态仍然虚弱。」医生边检查边说，「能清醒过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云渺注意到秦默在医生检查伤口时的细微表情变化——那里一定仍然疼痛难忍。阳光透过他的病号服，隐约可见绷带的轮廓。
医生检查结束后向云渺点头示意：「病人恢复得比预期好，但需要继续观察。有任何异常请立即呼叫我们。」
随着医护人员离开，病房内再次恢复安静。云渺回到病床边，目光锐利地注视着秦默。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混杂在医院嘈杂的背景音中。墙上时钟的指针指向下午四点，滴答声在寂静的病房中格外清晰。
「继续你刚才的话。什么叫我父亲可能还活着？」云渺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秦默艰难地抬起手，指向床头柜上的水杯，「先...水...」
云渺递给他水杯，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她注意到他的手指上有几道新添的伤痕，那不是医院治疗留下的。
有些伤痕呈现出明显的防卫性质，像是与人搏斗时留下的。阳光下，那些伤痕泛着淡淡的红色。
「你的伤...不只是意外，对吧？」云渺敏锐地问道，眼神扫过他手上的伤痕。
秦默放下水杯，「被他们发现了...调查的痕迹。」
病房外传来一声异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云渺警觉地回头，但门外似乎只是路过的清洁工。
「所以说我父亲的事...」她重新转向秦默，声音压得更低。
「官方记录显示他已经死亡。」秦默的声音低沉，「但我找到了...转移记录。一个秘密监禁点。」
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台上，好奇地张望片刻后又飞走了。这短暂的小插曲在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云渺的眼睛因震惊而睁大，她记得父亲被判刑后不久就传来了他在狱中病逝的消息。她怀疑过，但所有证据都指向那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手腕上的表，那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遗物。表面上有一道明显的划痕，是当年从殡仪馆取回遗物时留下的。
「十年前，阎王已经渗透了执法系统。」秦默继续道，声音因疲惫而略显沙哑，「他们需要你父亲...知道的东西。」
「什么东西？」
「海外账户。证据。」秦默的声音变得更加虚弱，「你父亲掌握着...能摧毁阎王的信息。」
云渺想起父亲案发前频繁的海外出差，以及他书房里那些被搜查人员带走的文件。一切开始连成一条线。
窗外已然暮色四合，医院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走廊上偶尔传来的脚步声与低语，像是飘浮在另一个世界的回音。
「这些年...你一直在调查？」
秦默点头，表情因痛苦而微微扭曲，「差点...接近真相。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云渺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震动。如果秦默说的是真的，那么她这十年的复仇计划，她对秦家的仇恨，甚至她选择成为律师的初衷，都建立在一个可能是错误的前提上。
她回想起十年前那段噩梦般的日子——父亲被捕，家庭破碎，然后是秦默的离开。所有人都告诉她父亲有罪，包括那段决定性的录音证据。
「你有证据吗？」她直视秦默，目光如炬。
「有。」秦默轻声道，「在我公寓的...」他突然停下，眼神警觉地看向窗外。
云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窗外楼顶上的监视者换了位置，狙击枪的镜片反光在夕阳下一闪而过，像野兽潜伏在黑暗中的眼睛。
「他们全程监听。」秦默压低声音，「不能明说。」
云渺明白了情况的危险性。她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递给秦默：「写下来。」
秦默接过手机，艰难地输入几个字：「仿古钟。暗格。U盘。」
云渺看完后删除了内容，眼中闪过一丝决心。她熟悉秦默公寓里那座古朴的座钟，那是他父亲留给他的遗物。
墙上的时钟指针不知疲倦地转动着，每一秒都像是在倒计时。病房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我需要知道完整的录音内容。」云渺坚定地说。
秦默摇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太危险...先离开这里...」
「你连走路都困难，怎么离开？」云渺皱眉，目光扫过他虚弱的身体。
秦默苦笑，「转院...私立医院...」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随后是急促的脚步声向病房靠近。秦默的表情变得紧张，他握住云渺的手，「他们来了。」
云渺迅速起身，「我去找医生。」
「不。」秦默拉住她，「他们会杀了你。躲起来...」
云渺心跳加速，她看向病房的浴室，那里确实可以暂时躲避。但她不是轻易认输的人。她父亲的手表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似乎在给她力量。
「我不会丢下你。」她坚定地说，同时从包里拿出一把小型电击器。看到秦默惊讶的眼神，她解释道：「做我这行，总要有些防身工具。」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病房内的光线忽明忽暗，仿佛也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
「你真的...为我父亲辩护吗？」秦默突然问道，眼中带着复杂的光芒。
云渺微微一怔，她没想到秦默会在这时问这个问题。十年前，她曾向秦默保证要为他父亲洗刷冤屈，但在发现\"真相\"后，她转而相信秦父确实有罪。
那时的记忆清晰如昨——雨夜里他们在图书馆门口的告别，她的承诺，他的感谢。然后是第二天的噩耗，那段录音，以及长达十年的仇恨。
「如果有完整的录音...如果能证明你父亲是被冤枉的...」云渺的眼中闪过坚定，「我会兑现我的承诺。」
秦默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他轻轻点头，「我相信你。」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了，门把手开始转动。云渺握紧电击器，站在门旁准备迎战。秦默则挣扎着想坐起来，但伤口的疼痛让他脸色更加苍白。
他的手抓着那本破旧的笔记本，像是抓着最后的希望。病房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滴答声打破沉寂。
门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高大的保安模样的人。他们的脚步声在病房的瓷砖地板上格外清晰。
「秦先生，我们是来安排转院的。」那人客气地说，眼睛却冰冷如刀。
云渺注意到其中一个\"保安\"的手已经伸向了腰间——那里极可能藏着武器。她暗自调整握持电击器的姿势，准备在危急时刻使用。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刻，病房门再次被推开，一队身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皮鞋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为首的正是城市重案组的组长陈刚。他高大的身影投下长长的阴影，气场强大而不容忽视。
「这里是警方保护的重要证人，」陈刚冷冷地说，「你们是什么人？」
白大褂男子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挤出笑容，「我们是专科医院的，受家属委托来转院。」
「谁委托的？」陈刚质问，锐利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
「是...」
「没有人委托你们。」秦默突然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他们是冒充的。」
陈刚眯起眼睛，示意手下将三人控制住。令人意外的是，三人并未反抗，而是顺从地接受了警方的检查。
没有搜出武器，也没有找到可疑物品。搜身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内显得格外刺耳。
「是我们搞错了。」白大褂男子歉意地说，「希望没有打扰到你们。」
陈刚仍然皱着眉头，但没有理由继续扣留他们。在警察的监视下，三人离开了病房。
「怎么回事？」云渺疑惑地问陈刚，「他们是谁？」
「不清楚，但我收到匿名线报说有人要对秦默不利。」陈刚回答，随后转向秦默，「感觉好些了吗？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秦默与云渺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点头。云渺明白他的意思——陈刚可能是可信的。
窗外的天色已完全暗下来，病房内的灯光在玻璃上映出他们的倒影。走廊上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形成一种奇怪的背景音。
「我建议先安排真正的转院。」云渺说，「这里不安全。」
陈刚考虑了一下，「我会安排专人保护。至于转院...」
「我有个私人诊所的朋友。」云渺迅速说道，「设备齐全，而且只有几个人知道地址。」
陈刚犹豫片刻，点了点头，「好吧，我会安排人手护送。但我需要他的证词，越快越好。」
「我会配合。」秦默虚弱地说，「但需要...恢复一些体力。」
安排妥当后，陈刚留下两名警员守在病房外，自己则去处理转院手续。两名警员站在门外，他们的身影透过磨砂玻璃若隐若现。
云渺回到秦默床边，「你认为陈刚可信吗？」
「不完全确定。」秦默低声道，「但现在...别无选择。」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本笔记本，似乎那里面藏着某种重要的东西。笔记本的封面已经磨损，边角泛黄，见证了岁月的流逝。
云渺点点头，「我会去你公寓取那个东西。希望它能告诉我真相。」
「小心。」秦默眼中满是担忧，「他们可能...已经在那里等着。」
「我有办法。」云渺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不要低估一个律师的反侦察能力。」
秦默轻轻握住她的手，「云渺，无论发生什么...请相信我这十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
他的手温暖而干燥，与先前的冰冷不同。云渺能感觉到他手心的茧，那是年复一年坚持训练留下的痕迹。
云渺没有抽回手，但也没有回应。她的内心仍有千万个疑问和犹豫。手腕上父亲的手表依旧稳定地走着，像是在提醒她时间的珍贵。
如果秦默所言属实，那么这十年她的恨意和复仇计划都指向了错误的方向。而如果秦默是在欺骗她...她不敢想象。
「等我拿到证据后再谈信任问题。」她最终说道。
秦默苦笑，「公平合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表上，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病房内，为一切蒙上了一层温暖的橙色光芒。医院的广播在走廊里回荡，宣布着探视时间即将结束。
云渺看着秦默苍白的面容，十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们曾是最无话不谈的朋友，甚至可能是更多。
他们一起复习到深夜的图书馆角落，共同为法学院的梦想奋斗的日子。她记得他熬夜时总会咬着笔帽的习惯，以及他偏爱的那款咖啡的味道。
直到那场灾难，那段录音，一切都变了。而现在，命运再次将他们推到了一起，面对的却是更加错综复杂的阴谋和危险。
云渺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但她确定一点：这次，她一定要找到真相，无论它多么残酷。
「我会尽快回来。」她轻声说，整理好随身物品准备离开。
「云渺。」秦默在她即将踏出门时叫住她，「无论结果如何...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的声音虚弱却真诚，眼中带着十年来未曾改变的某种情感。那一刻，云渺感到心头一阵刺痛。
云渺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离开了病房。
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响动。走廊上空荡荡的，只有消毒水的气味和日光灯的嗡鸣相伴。
她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手表在手腕上轻轻晃动，像是在为她计时。十年的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地流逝，而真相仍在黑暗中等待被发现。
屋外，一个监视者将手机举到耳边，夜色中他的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目标已苏醒，女律师在场。要采取行动吗？」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简短回答：「继续监视，不要打草惊蛇。时机未到。她会带我们找到那个U盘。」
挂断电话后，监视者重新举起望远镜，对准云渺离开医院的背影。她修长的身影在医院门口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手腕上那块旧表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医院屋顶的监视者如同夜行动物般隐匿在黑暗中。暮色笼罩下的城市灯火阑珊，新的猎杀游戏才刚刚开始。
云渺走向停车场，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她不时警觉地环顾四周，手指紧握着包内的电击器。
十年的律师生涯让她练就了敏锐的直觉。她能感觉到隐藏在黑暗中的视线，如同无形的箭矢，随时可能射向她的后背。
她上了车，没有立即启动。车厢内的寂静让她得以思考秦默刚才的话。父亲可能还活着？这个念头如同一把利刃，刺入她精心构筑的认知世界。
她下意识抚摸着手腕上那块旧表，记忆中父亲温和的笑容与严厉的教诲交织在一起。如果他真的还活着，这十年来她的所有努力、所有坚持，又意味着什么？
启动车子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医院大楼，秦默的病房窗口隐约有光亮透出。那个曾与她分享梦想、后又带给她无尽痛苦的男人，如今再次将她卷入一场危险的旋涡。
她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他，但直觉告诉她，真相或许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
云渺深吸一口气，启动了车子。车灯划破黑暗，向着未知的方向驶去。她需要那个U盘，需要真相，哪怕这意味着要面对十年来她一直逃避的过去。
黑夜中，一场关乎真相与救赎的较量，已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