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势渐渐小了些。
赵慕卿抬眸望向窗外,“这雨下得虽不是时候,但也让这闷热的夏日有了几分清凉。”
江玉乘笑了笑。
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看着窗外细雨纷飞。
“在这茶馆坐坐,喝喝茶,倒也惬意。”
此时。
檀板轻敲,铜锣缓击。
茶馆内的戏曲开场,自然而然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至台上。
呛déi déi呛déi déi呛déi~
「世道荒唐!把公理尽葬!
权奸弄权!忠良困于魍魉!
公堂之上~明镜亦染昏黄~
清白之躯~遭那污水泼荡~
似那乌云蔽日~黑沉沉不见天光↗↘
我欲高呼~唤醒沉睡儿郎——同破这网~还世间清朗!」
江玉乘不禁咋舌:“好家伙!这角儿还真敢唱啊!”
“这不得吃紫蛋啊!”
......
......
这场雨。
淅淅沥沥,仿若天漏。
连着下了将近十日,却仍不见停歇之意。
积水倒映着灰暗的天空,行人绝迹,往日的喧嚣好似是上辈子的事。
不止上京城被雨雾环绕。
潞城,更甚!
江河渐涨,湖泊盈满。
而潞城那豆腐渣堤坝,在雨水长时间的浸渍下摇摇欲坠。
随时都可能在洪水的重压下訇然崩塌!
县令王康站在县衙内,锁着眉头望着眼前的雨雾茫茫。
他清楚的知道堤坝的脆弱。
第一时间便向知府呈递了挖开渠道口引流以保城池的请示,而后便在县衙中焦急等待。
一日复一日。
批复迟迟未到。
他望着那越下越猛的雨,心急如焚。
这雨每多下一分,危险便如附骨之疽,成倍剧增!
倘若任由洪水肆意冲击堤坝。
一旦决堤。
那潞城定会化作一片汪洋!
无数家庭将毁于瞬息之间!
堤坝附近建有用于引水灌溉农田的沟渠,然而此时破开沟渠引流,虽能保城池无虞,却会淹没城外大片的良田。
马县丞满脸忧色,疾步上前,“王县令,堤坝怕是要......撑不住了!”
“潞城万千百姓的性命岌岌可危啊!”
王康咬了咬牙,心中有了决断,“不能再等了!”
“若等批示下来,怕是潞城已毁。”
“开渠引流,责任我一人承担!”
“你速去召集城中衙役与青壮男子,带上工具随我来。”
说罢。
他身先士卒。
扛起铁锹,一头扎进雨中。
朝着堤坝奔去。
雨水不断打在他的身上。
他却浑然不觉。
脑海中只有一个信念:护得潞城百姓平安。
“挖开渠道口!”
随着一锹锹泥土被掘开,洪水呼啸着冲向城外的大片农田。
王康看着那原本绿油油的庄稼在瞬间被洪水席卷。
他的眼眶不禁湿润了......
自己这一决定。
虽在生死之间救下了潞城的万千百姓,但也给百姓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那城外的良田。
本是百姓们终年辛劳的指望,如今却毁于一旦。
可在这残酷的天灾面前。
他必须做出抉择,哪怕这抉择的代价是如此沉重。
此刻。
风雨依旧呼啸。
而潞城在这场与洪水的无声较量中,因王康的果决,勉强保住了命脉。
城中百姓尚在风雨中惶惶不安,却不知他们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
......
......
数日后。
洪水渐渐退去。
被毁的良田颗粒无收......
就在这人心惶惶之时。
知府大人苟或坐在马车里,一路颠簸而来。
苟或面色阴沉,眼神中透着算计。
他望着车窗外被洪水肆虐后的惨状,心中没有半分对百姓的怜悯。
只想着如何能让自己的仕途不受影响!
他收到王康的请示后,内心陷入了两难的权衡。
批了,若上面追究良田被淹之事,自己难辞其咎,仕途恐将受阻。
不批,若王康自行开渠,便是私自行动,正好可将责任推到他身上,自己便可置身事外。
于是。
他选择了拖延。
将那请示文书压在案头。
每日对着它反复思量,却始终不做决断。
一旁的冯师爷,似是瞧出了苟或的想法,轻声附和,“知府大人,这事说穿了也是那王康擅自开渠毁了良田,不如......”
苟或沉默不语,马车里一时只剩车轮碾压的声响。
许久。
他才低哼一声:“先去看看。”
其言外之意,已然是将王康视作了那只待宰的羔羊。
县衙内。
王康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多日的抗洪让他身心俱疲。
就在这时。
苟或带着一众随从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王康,你可知罪?”苟或大声呵斥。
王康起身行了一礼,眼中满是疑惑:“知府大人,下官何罪之有?”
苟或冷笑一声:“哼,你私自下令挖开渠道口,淹没了大片良田,这难道不是罪?”
王康挺直了身子,“知府大人,若不如此,潞城百姓都将葬身洪水之中!”
“且下官曾向知府大人呈递请示,然情况危急,实不能再等批复。”
“当时下官差人快马加鞭将文书送至知府大人府上,大人可曾忘却?”
苟或根本不听,一挥手:“来人,将王康拿下!”
几个随从冲上前。
将王康牢牢按住。
王康挣扎不得,辩驳道:“先圣有云:‘仁人之所以为事者,必兴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下官此举实是为救百姓于水火,何罪之有?”
苟或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同样引经据典:“先圣还云:‘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你擅自行动,便是大罪!”
此时。
县衙外聚集的百姓们听到动静,纷纷围了过来。
他们愤怒地呼喊着:“王县令是为了救我们,不能抓他!”
但苟或充耳不闻。
低声骂了句:“一群刁民!”
随后下令将县衙大门给关了。
不知潞城百姓接下来将要面临怎样的灾祸。
亦不知在这风雨如晦的时刻,命运又将把潞城引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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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
太和殿内。
御史大夫吴秉直率先开口,“陛下,那潞城县令王康,未得批复便擅自开渠。”
“致使城外大片良田被淹,百姓生计遭重创!”
“此等行径实乃罔顾国法,罪不可恕,当严惩以正纲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