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六年五月初五,紫禁城的端阳节透着股诡谲的静谧。御花园的石榴花开得正艳,林若曦立在九曲回廊下,望着宫女们挂在廊柱上的菖蒲,忽然闻到一阵浓烈的雄黄酒气息。承欢蹦跳着扑过来,额间新画的王字歪歪扭扭,鬓边还别着巧慧编的五彩丝线:“姐姐快看!和惠姐姐教我画的老虎!”
她蹲下身替孩子整理弄乱的裙摆,指尖触到承欢腰间新挂的香囊——绣着展翅的青燕,针脚细密,正是甄嬛的手艺。远处忽然传来宫人们的窃窃私语,隐约飘来“年羹尧”“八爷党余孽”的字眼,她握着香囊的手微微收紧。
“林格格好雅兴。”安陵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藕荷色旗装绣着并蒂莲纹,腕间的珍珠手串随着动作轻响,“听闻格格昨夜又在养心殿侍奉皇上到子时,这份荣宠,倒是让妹妹好生羡慕。”
林若曦转身福了福身,见她眼角泛红,脂粉下藏着淡淡的倦意,忽然想起张晓在现代读过的史料——安陵容的一生,终究困在嫉妒与自卑的牢笼里。“安妹妹说笑了,”她轻声道,“不过是替皇上研磨时,多听了些折子罢了。”
安陵容冷笑一声,忽然凑近,身上的百合花香气混着药味扑面而来:“格格可知道,弘时贝勒在朝上弹劾林将军,说他……”她故意顿住,望着林若曦骤然变色的脸,“说林将军私吞军饷,与年羹尧余党有染。”
承欢突然攥紧林若曦的手,银燕哨发出尖锐的响声:“你胡说!爹爹是大英雄!”孩子眼眶通红,腕间的银锁撞得叮当响,“皇上伯伯说过,爹爹会把坏人都打跑!”
林若曦揽住承欢颤抖的肩膀,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忽然想起昨夜雍正握着军报的模样,烛火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年羹尧虽死,但他在军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此刻安陵容眼中的得意,还有远处若有若无的窥视目光,让她瞬间明白——这是场精心策划的局。
“安妹妹的消息倒是灵通,”林若曦忽然轻笑,从袖中掏出块帕子替承欢擦泪,绣着的海棠花在阳光下格外鲜艳,“不过空口无凭的话,还是少些为妙。倒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身子,听闻妹妹近来咳嗽得厉害?”
安陵容脸色骤变,下意识捂住嘴。她想起皇后被禁足前的叮嘱:“林若曦聪慧过人,不可硬敌。”袖中的密信硌得她掌心生疼——那是弘时亲笔写的,承诺只要扳倒林远,便助她登上妃位。
正僵持间,甄嬛的声音如清泉般传来:“这是怎么了?端阳节该是热闹的日子,怎么倒像要吵起来了?”她身着月白绣玉兰旗装,鬓边一支翡翠步摇随着步伐轻晃,身后跟着捧着雄黄酒的宫女,“本宫特意让御膳房做了粽子,林妹妹和安妹妹可要尝尝?”
安陵容勉强笑道:“姐姐好意,妹妹心领了。只是忽然想起还有事,先行告退。”她转身时,珍珠手串突然断裂,圆润的珠子滚落在青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
甄嬛望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轻叹一声:“安妹妹终究是……”她忽然瞥见承欢通红的眼眶,立刻蹲下身子,从袖中掏出个小泥人,“承欢看这是什么?是淳贵人妹妹特意捏的青燕将军!”
孩子破涕为笑,接过泥人仔细端详:“和阿玛的军旗上的燕子一模一样!”她忽然把泥人举到林若曦面前,“姐姐收着!青燕将军会保护姐姐!”
林若曦眼眶微热,将泥人贴身收好。远处忽然传来苏培盛的尖嗓:“皇上驾到——”她抬眼望去,见雍正身着明黄龙袍立在石榴树下,腰间的九龙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目光扫过她时,眼底的阴鸷瞬间化作温柔。
“承欢过来,”雍正朝孩子招了招手,指腹擦去她脸上的雄黄痕迹,“听说有人欺负你?”他声音平淡,却让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冷,宫女太监们纷纷低头,大气都不敢出。
承欢立刻躲到他身后,揪着龙袍下摆小声道:“安姐姐说爹爹坏话,还吓哭承欢……”她忽然举起银燕哨,“不过青燕将军会保护爹爹!”
雍正眸光一沉,望向林若曦:“弘时弹劾林远的折子,你可知晓?”他见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银镯,心中微动——那是若曦留下的镯子,此刻却被她攥得发颤。
“臣妾刚听说,”林若曦福身道,声音冷静得可怕,“父亲一生忠勇,绝无此事。倒是这消息传得蹊跷,恰逢端阳节……”她忽然想起安陵容身上的药味,想起皇后被禁足前的种种算计,“皇上,有人想借年羹尧之事,搅动朝局。”
雍正凝视着她,忽然想起昨夜她在养心殿分析军情的模样——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素色裙裾被风吹起,像极了战场上的女将。他抬手示意众人退下,独留甄嬛与林若曦:“甄卿家怎么看?”
甄嬛将雄黄酒递给雍正,轻声道:“弘时近来与八爷党的旧部来往密切,倒是安陵容……”她犹豫片刻,“近日频繁出入景仁宫,与皇后身边的老嬷嬷多有接触。”
林若曦心中一震,想起皇后砸碎的翡翠护甲,想起安陵容突然出现的敌意。她忽然从袖中掏出张字条——是方才承欢玩耍时,在假山后捡到的,上面潦草写着“端阳宴,动手”。
“这是……”雍正接过字条,瞳孔骤缩。他忽然想起苏培盛今早的密报:“八爷党余孽欲在端阳宴上,以舞剑助兴为名,行刺皇上。”他望向林若曦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你何时发现的?”
“就在方才,”她望着承欢在石榴树下追蝴蝶的身影,声音发涩,“承欢虽小,却比谁都机灵。她总说,青燕将军会护着大家。”
雍正忽然握住她的手,指腹擦过她掌心的薄茧:“朕已命傅恒暗中布防,但……”他望着远处的乾清宫,神色凝重,“弘时毕竟是朕的儿子,朕不想……”
“皇上,”林若曦轻声打断他,“有些路,注定要割舍。就像当年您登上皇位,又何尝不是踏着荆棘而来?”她忽然想起张晓在现代的感慨,“命运给每个人的选择,从来都不轻松。”
甄嬛在一旁静静望着二人,忽然想起初见林若曦时的场景——她站在碎玉轩的海棠树下,抱着承欢,眼神里既有若曦的坚韧,又有独属于林若曦的清醒。她福了福身:“皇上,臣妾先告退,去安排端阳宴的事宜。”
待甄嬛离去,雍正忽然将林若曦搂入怀中,龙袍的香气混着她发间的玉兰香:“若曦,朕真怕……”他声音闷在她发间,带着帝王少有的脆弱,“怕护不住你,怕重蹈覆辙。”
林若曦靠在他肩头,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她忽然想起故宫那幅画里的自己,想起前世若曦的遗憾。指尖划过他腰间的九龙玉佩,她轻声道:“这次换我护着你,可好?”
暮色渐浓时,端阳宴在乾清宫摆开。金丝宫灯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舞姬们身着五彩华服,手持长剑翩翩起舞。林若曦坐在甄嬛身侧,望着弘时频频望向殿外的眼神,手心沁出冷汗。承欢被安排在雍正身边,怀里抱着青燕泥人,却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凝重,紧紧攥着龙袍下摆。
“皇上,臣女献丑了!”随着一声娇喝,领舞的女子突然剑锋一转,直刺雍正!殿内顿时大乱,弘时突然起身,眼中闪过狂喜:“护驾!快护驾!”
千钧一发之际,林若曦抄起案上的铜酒壶掷出,正中舞姬手腕。傅恒率领的御林军同时涌入,将刺客团团围住。混乱中,林若曦瞥见安陵容站在角落,袖中滑落出半张密信——正是弘时的笔迹。
“弘时,你还有何话说?”雍正坐在龙椅上,声音冷得像冰。他望着儿子苍白的脸,想起他儿时牙牙学语的模样,心中一阵抽痛,“朕待你不薄,为何……”
弘时突然狂笑起来,眼中满是疯狂:“薄?您心里只有林若曦,只有承欢!在您眼里,儿臣不过是个争权的工具!”他忽然指向林若曦,“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出现,阿玛您怎会……”
“够了!”雍正猛地拍案而起,龙袍扫落案上的酒杯,“将弘时押入宗人府,严加看管!安陵容……”他望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女子,“禁足延禧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半步!”
宴会上一片死寂,唯有承欢的银燕哨声突兀地响起。孩子抱着青燕泥人走到雍正面前,仰着小脸认真道:“皇上伯伯不哭,青燕将军说,坏人都会被打跑的。”
雍正望着孩子纯真的眼神,忽然想起十三爷临终前的嘱托。他伸手将承欢抱入怀中,望向林若曦时,眼中的阴霾散去几分:“若曦,陪朕走走吧。”
二人漫步在御花园中,月光洒在满地的石榴花瓣上。林若曦望着雍正疲惫的侧脸,忽然从袖中掏出个香囊——是她白日里赶制的,绣着并蒂莲和“平安”二字。
“戴上吧,”她踮脚替他系在腰间,“就当是……张晓送你的端阳礼。”她望着他眼中的惊讶与动容,轻声道,“在现代,我们会互送香囊,祈愿所爱之人,岁岁平安。”
雍正握住她的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远处传来承欢的笑声,混着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在紫禁城的夜空中回荡。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轻得像梦:“张晓,林若曦,无论你是谁,朕只要你在身边。”
而此刻的延禧宫,安陵容望着窗外的冷月,攥着弘时的密信泣不成声。她想起皇后的话:“只有扳倒林若曦,你我才有活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忽然冷笑——这场赌局,她终究是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紫禁城的端阳节在血色中落幕,唯有御花园的石榴花依旧盛放,见证着深宫里的权谋与爱恨。林若曦靠在雍正肩头,望着漫天星辰,忽然觉得,命运的齿轮虽然沉重,但只要彼此紧握双手,再汹涌的暗流,也终将化作脚下的路。
故事,仍在继续。那些藏在香囊里的祈愿,落在密信上的阴谋,还有深宫里未说完的情话,都将在时光的长河里,激荡出更波澜壮阔的篇章。毕竟,当灵魂穿越时空的迷雾,爱与勇气,永远是照亮前路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