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请自重。”
谢珏默默往边上移了点儿,这让阿瑶找回些自信,得意洋洋的挺了挺下巴。
“周知府让我们先去衙门看看受伤的官差们,时候差不多了,走吧。”
他起身,阿瑶紧紧跟在身后,生怕柳映梨会跟上来。
府衙里。
“回禀太子和两位公主,这些便是被流民们所伤的衙役们。”
周知府将在暴乱中受伤的官差们抬了出来,轻者只是脸上挂彩,重者直接脑袋开花进了停尸房。
苏明朗大概扫了一眼,语气不冷不淡:“为何会起暴乱?”
按照道理来说,只要给流民们一口饭吃,应该不会闹这样大的阵势?
周知府面露犹豫:“……有一家商户说逮住了一个偷东西的妇人,正好是他前些日子招揽的流民,不料质问之后失手将那位妇人给打死了。”
“所以后来,所有的流民们团结起来,只是为了给枉死的妇人申冤?”柳映梨算是听明白一些。
苏明朗觉得妇人死有应得,纠正她的说法:“明目张胆的偷东西,怎么能叫枉死呢?”
周知府连忙附和:“是是是,可流民们都觉得妇人死的惨,纷纷抱不平,所以闹出暴乱,实在是让下官为难!”
他说话眼神不定,语气也没有中气,柳映梨一眼便察觉到不对,试探着问:“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
像是被人猜中了心思,周知府脸上一慌,嗫嚅着说:“殿下料的不错,那死去的妇人……已有数月身孕。”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阿瑶率先忍不住气,指着周知府一顿责骂:“你们居然将一名有身孕的妇人给活活打死了?身为朝廷命官,百姓的衣食父母,竟然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
周知府皱着脸:“下官也是后来才得知的,可那时人都已经死了……”
“是哪一家商户?”柳映梨问。
“城东的金缕阁,那是丹阳城最好的一家锦缎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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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的金缕阁囊括了整个丹阳城的生意。
柳映梨一行人去的时候,铺子里生意正好,往来贵客络绎不绝。
不管是店内店外,都喧哗无比,热闹非凡,一点儿也不像是出过人命的地方。
“按照律法,此地不是应该暂且封起来么?”柳映梨问
周知府挠挠头,有些无奈:“此案已经确定是妇人先行偷盗之事,错在妇人,下官怎么好怪罪商户,挡了他们的生意?”
听见这话,柳映梨差点可笑出声。
妇人的命,还没有商户的生意重要?
“将时哥哥,你快看这是什么?”
进入金缕阁后,阿瑶被五花八门的绫罗绸缎给晃花了眼,仔细端详时发现,每一块绸缎上标着两种不同的价格。
谢珏闻声走来,发现整间铺子都是如此。
柳映梨也发现了异样,询问周知府:“同一块布匹,卖出去的价格为什么会不一样?差异从何而来?”
“殿下有所不知,城内所有店铺都设了阴阳价,下官几次劝诫也无能为力,实在是更改不了!”
“阴阳价?”苏明朗也来了兴趣。
“是的,前些日子下官遵循殿下在江陵关的政策,以通过减少部分税收的方式,让流民入商户,足以讨门差事不至于焦愁吃喝。奈何商户们不愿意,偷偷联合起来,定设了阴阳价。凡是丹阳本地人来购买东西的,都是以稍低的价格为准,而流民们只能按照最高的价格购买,而且每日还限购了数量,比如今日家中的白米没了,铺子里只对流民们开放一筐白米,价高者得,流民们没能力反抗,想要在城内立足下来,只能照做……”
柳映梨总算明白流民如何有那么多的怨气了。
限购之下又哄抬物价,他们没有家底,赚的银子本来就少,如此以往,岂不是恶性循环?
听闻丹阳城的周知府是好不容易才做上官的,身后没有依靠,不敢惹当地的商户力量。
柳映梨看了看苏明朗,脑子里晃过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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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宫,万春殿。
萧凛站在风雪中,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得以换来一次与燕王见面的机会。
“进去别想着耍花招!否则,我让你明日就去见阎王!”
萧端面容阴狠的警告,眸中更是显露出无足的杀意。
二弟已经死去半个多月了,依旧没有抓到任何疑凶。
除了那把来自大魏的匕首。
若不是父王听闻到萧凛回来的消息,想要着急见他一面,萧端发誓绝不会让萧凛出现在万春殿一次!
“大哥多虑了。”
萧凛垂着眉眼,表现的毕恭毕敬,让人挑不出错处。
萧端咬着牙冷笑,厌恶的背过身去。
进入殿中,鼻腔里轻易能嗅到浓重的药味儿。
他那骁勇善战的父王,像一座塌陷的山,静静的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凛儿,是你吗?”
燕王手指拨弄开床幔,眯眼看见正朝自己走来的小儿子。
好多年没见,陌生又熟悉的面容让他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等萧凛近到身前,跪坐在床边,端详着形容枯槁的父王,双眼泛红声音颤抖:“儿臣回来了。”
燕王伸手去抚摸他的脸颊,无奈苦笑:“你受苦了。听说,是大魏的公主将你送回来的?”
“是。”
“景儿惨死,凶手仍旧下落不明。你好不容易回来燕国,寡人不想看着你孤苦伶仃。尚书郎家的有一位千金,芳龄正好,与你适配,不如纳为皇子妃吧?”
萧凛眉头微皱:“父王,儿臣并无成亲之意。”
“好孩子,听父王的。等成亲以后,寡人便将清河郡赐予你做封地,也算是圆了你母妃的心愿。”
燕王声音虚弱,说了那么多话,早已没有力气,靠在床头微微喘息着。
萧凛敛下眼眸,淡淡回答:“父王已经打算将儿臣赶走了吗?”
去到清河郡做一个闲散侯爷,娶一个毫无意趣的女人,生一堆不喜欢的孩子,然后一辈子就那么浑浑噩噩的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