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村位置很偏。
几座绵延的大山将它围拢,就连永吉县都因为地处偏僻而得不到快速的发展。
可也正是这绵延的大山,让去年遭受巨大天灾的农民,熬了一冬不至于饿死。
粮食绝收,就挖野菜,冰雹打死了禾苗,却打不死生命力旺盛的各种野菜。
如今家家户户都堆积着各种冻实的野菜作为常备口粮。
而齐牧的目标不是这些难以下咽的野菜糊糊,他的目标是肉。
是蛤蟆!
当初,齐牧慌不择路无意间闯进了盲山,却误打误撞发现了这里的秘密。
那时的他饥寒交迫精神冲击前所未有,慌乱中栽倒在一块巨石旁晕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意外压塌了一处“蛤蟆洞”,里面大大小小二十多只东北林蛙看得他傻眼。
东北林蛙又称“雪蛤”,是东北冬季难得一见的滋补圣品。
其中满油满籽的“母豹子”即便是在七十年代,在寒冬腊月一只也能卖上一张大团结,还不见得买得到!
因为这小东西在零下五摄氏度的时候就找地方冬眠了,一般都在水流的石头底下。
下网和潜水捕捞都无法得逞,只有极为特殊的情况下,遇到了气温骤降,雪蛤们来不及逃回水底,只得快速找到一个离水源近的地方集体过冬,才会形成蛤蟆洞。
前世,齐牧靠着它们提供的能量,才堪堪逃出这片连绵的大山。
如今齐牧又回到这里,却面露凝重。
他站在坡上,抱着从家拿的柳条筐四处张望。
三米高的陡坡下就是那条已经半冻,浮冰不超过两厘米的溪流。
再远就是进山口,四周大树紧密相连,脚下雪厚,踩上去枯草松软,水汽弥漫。
周遭环境与前世的记忆十分吻合。
只是那块他记忆深刻的巨石不见了……
“怎么没了?”
眉头蹙起,齐牧不死心地换了个地方继续寻找。
心中不好的预兆时时刻刻都在冒出来。
他最怕的就是关于上一世的一切记忆都是梦。
那样的话,他除了尽快回到学校走出这片黑土地才能有希望发展起来。
不然凭借眼前这种人情大过天的环境,没有人脉没有钱,即便有了朝前的视野也成不了事。
他将希望寄托在脚下,一旦让他发现蛤蟆洞,不仅可以卖钱,还能借此搭上一些人的关系。
这样他的选择就多了起来。
最主要的还是可以见到现钱!
这个才是他目前最迫切需要的东西。
“玛德,难道非要摔一次才能砸出来?”
他在周围蹦蹦跳跳愣是没有一点蛤蟆洞的迹象。
最终咬着牙,看着巨石坡眼神发狠。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大雪,就差我摔那一跤呗!行!既然这样,我就摔!”
他裹挟着一股子凶性,不断地奔跑、跳起、摔倒。
每次摔到地面都觉着自己摔得不够狠,所以下一次便会加大力度。
他把自己摔得青一块紫一块不说,最狠一次险些给他摔晕过去。
直到这时,他都没有想过放弃,还在认为是自己的姿势不对,没摔对地方……
就在他挣扎着爬起来,准备来一次更狠的时候。
突然脚下一滑,连人带筐摔下三米高的陡坡!
这一次没有本能的避让,因此他摔得极重,一路从斜坡滚到溪流冰面上。
却没想到竟意外砸开了冰面。
两条蹿出来的板鲫鱼,让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和额头上豁开的创口,全力捕捉。
“哈哈哈!因祸得福!鱼!鱼也不错哈哈哈!”
他爽快笑出声,他飞快地抓起它们丢在岸上雪地里,紧接着不顾浑身疼痛和溪水刺骨的寒冷,继续砸冰面抓鱼。
冬日的溪水冰凉透体,齐牧牙齿打颤,终于是连捞带赶,弄满了差不多一小筐。
他觉着今天的收获已经够了,不敢再贪多,尤其是这么冷的天再加上他浑身湿透的情况下。
在岸上多一分钟就多一分被冻死的危险。
他冲上岸用最快的速度捡起冻僵的鱼放到柳条筐里。
却在不经意间扫了一眼他掉下来的山坡。
这一眼下去他直接愣住。
“卧槽!蛤蟆洞!”
……
上午十点。
东北冬日的温度不分时间,即便是正午的日头当空照样冻死人。
田秀娥坐在主屋炕梢,叠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行李,说是行李,就是几套被褥和冬天穿不上的衣物。
她和齐老蔫带着赵美洺回来的时候,齐牧已经走了。
还是齐崖说齐牧想要进山看看才得知他的去处。
结果田秀娥和赵美洺还没什么反应,齐老蔫先炸了。
“进山?扯淡!那他妈是找死!”
原来东北冬天山里白雪皑皑,大雪可以抚平一切危险。
即便下面是个深坑,你也瞧不见,掉下去还没人来救。
大雪就是天然的降噪遮蔽物,你的呼喊根本传不出去多远。
除非经验丰富的老猎人带着狗,才敢尝试搜寻一下野鸡或者狍子。
即便是这样,小李子的父母都是有去无回,十年无人寻到尸骨!
而齐牧一个县里来的嫩手嫩脚的娃娃,自己带着筐和镰刀就走进去了?
这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齐老蔫解释完,赶紧出门去找村长,希望他出面找人带队进山。
他的话,让其他三人全都坐立不安。
齐崖想去寻找,却被田秀娥拉住。
原因无他,齐崖也没有冬天进过盲山,别到时候俩儿子全都没了。
齐崖很懊恼。
他抱着头蹲在地上。
“刚下完这么大的雪,我怎么就让他一个人走了?”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担心得要发疯。
“哎呦,我真是鬼迷了心窍,就觉着他是高才生,比我厉害得多……哎呦喂,这可怎么办啊?”
田秀娥挡在门口不让他出去,安慰他:“你爹找村长去了,你一会儿跟着大部队”说完看向房间角落里低头不语的赵美洺,轻声说道:“就算你尽了一份心……”
赵美洺依旧带着她的黑巾,黑巾下她抿了抿嘴。
她漂亮的眸子里,有了一丝微妙又迷茫的光亮。
实际上,她到现在还是处于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齐牧……
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的态度温柔,会跟人好说好商量,甚至自己主动说要赚钱养家。
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一个人,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能在前一天还对自己拳打脚踢,第二天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