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大明宫北苑。
夜色未央,北苑冷清如洗,唯有枯枝斜影覆在被积雪掩去的石径之上。昔日皇家禁苑中最隐秘的一隅,如今早已无人问津——但孟子康知道,这里藏着一段尚未揭开的命运线索。
他轻踏雪阶,沿着雍子清留下的线索,一路行至北苑深处的一座覆雪亭阁前。
亭名:忘归。
这三个字,看似寻常,却让孟子康心头微震。他记得,这正是沈茉凌幼年时最喜停留的地方之一,曾在谢老夫人讲述旧事时偶然提及过。而今,却成了通向“镜印之源”的入口。
亭中空无一人,唯有一方残旧石台,台面上镌刻着晦涩铭文,半为唐文半为魂印古语,中心凹陷之处正好嵌合一物。
孟子康取出沈茉凌所赠的梦印残片,小心嵌入石台。
刹那间,石台震动,一阵光影流转,如镜水铺开,一道幽蓝通道自石台延伸而出,旋转着形成一道“镜门”。
梦印在他识海中低语:“此为镜界半层,与现实交界的魂镜领域。此行,生死未卜。”
孟子康不语,拂袖而入。
进入镜门,天地翻覆。他骤然落入一片倒悬世界。
长安宫阙仿佛颠倒于天空,街市人影如鬼魅在天穹中倒行。这里没有真实的声音,只有断断续续的梦语残响与灵魂碎片的呓语。
“这是……镜魂界?”他心中低语。
前方,一座悬浮于半空的祭坛映入眼帘。其上,一人盘坐,周身浮动着半透明的镜碎光影。他正是雍子清——但此刻的他,面色惨白,眉心裂痕中正浮现出一只仿佛“第二魂眼”的存在。
“孟子康。”雍子清缓缓睁眼,目光苍凉而深邃,“你终究来了。”
“你为何引我至此?”
“因为只有你,能见证我的‘本源’。”雍子清缓缓起身,衣袍无风自动,“我是镜界遗民。我不该存在于此世。但在太子李承瑜将我从镜魂断崖带回那一刻起,我的命运便早已与你们交缠。”
孟子康警惕地握紧了魂剑:“太子究竟知晓多少?”
“他知万象,却忘情义。”雍子清轻叹一声,眼神中满是哀色,“你们信他仁德、温雅,实则他早在多年以前,就开始尝试将‘镜影术’用于人心。”
“你为何现在才说?”
雍子清转身,望向那无垠镜空:“因为现在,他已经不再需要我的‘忠诚’,而将我视为可抛弃的‘引导者’。”
他袖中掷出一物——正是一块完整的镜印原核,表面镌刻着“东宫”二字。
“这是太子魂印的副核之一,他曾亲手以我之名,封入百名朝臣的‘心相’。如今,这些人仍未察觉,已为镜界所渗。”
孟子康闻言震惊:“百人之心,已被印控?”
“是魂潜非控。”雍子清解释,“他们只会在特定‘镜域’中显现幻变,不自知。而太子……将他们称为‘听镜者’。”
孟子康的声音低了:“你为何还愿告知我这一切?”
雍子清嘴角微勾:“因为你会带着沈茉凌,走到那最终一战。而我,不再是棋手,也不愿为棋。”
话音未落,他忽然捂胸低咳,嘴角溢出黑色魂血。
“你……”
“我已被逆魂反噬。我用自己一部分本源,引通这座镜门之界。”雍子清挥手,“这方镜印原核……便交由你。”
孟子康接过,镜印入手的瞬间,梦印突现,发出前所未有的刺鸣。
“这是一枚真正的‘魂权之印’。若落入太子之手,天下百官心志,将被一念扰乱。”
雍子清最后看了他一眼,轻声低语:
“告诉沈茉凌,她是我未能踏出镜影的一步。”
光辉骤然盛起,镜魂领域震荡剧烈,祭坛崩塌,雍子清的身影在光尘中缓缓湮灭。魂印回响犹如丧钟,为镜中人送别。
数刻后,孟子康自“忘归”亭走出,面色愈发沉重。
沈茉凌正在城东等待,她一眼便看出他的不同。
“你见到了他?”她问。
孟子康将那枚“魂权之印”递给她,轻声说:“雍子清,死了。他为我们,开了一道镜界之门,但也揭示了更大的阴影。”
沈茉凌接过印核,那一刻,她仿佛听到了整个长安深处,无数魂念如潮水般在城墙与宫廷之间汹涌。
“我们得做准备了。”她目光深沉,“不只是迎战太子,而是整个,已被镜界渗透的权力结构。”
孟子康点头,两人相视。
镜影初现,王朝已入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