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内华灯初上。朱雀大街上飘散着桂花酿的醇香,各家店铺门前悬挂的琉璃灯在秋风中轻轻摇曳。太极殿内,七十二盏鎏金蟠龙灯将大殿照得恍如白昼,尚食局精心烹制的\"立秋八珍盏\"正依次呈上。每一道皆是时令珍馐:松茸炖乳鸽汤色澄澈如琥珀,蟹黄豆腐嫩若凝脂,雕花蜜饯在烛火下泛着晶莹的光泽。殿角十二名乐师奏着新谱的《霓裳入破》,笙箫和鸣间,仿佛一派祥和之景。
第七盏\"蟹酿橙\"甫一上桌,异变陡生。裴砚之身着的冰凌甲骤然凝结出一层薄霜,细密的冰纹如蛛网般在甲胄表面蔓延。寒气以他为中心四散开来,案几上的鎏金酒盏瞬间覆满冰晶,杯中葡萄酒凝结成绛紫色的冰坨。更令人惊异的是,盛在银盏中的蟹酿橙竟微微颤动,橙皮上精雕细琢的《鱼藻图》中,那条锦鲤的尾鳍突然摆动,金鳞在烛火下折射出冷冽的银光,仿佛下一刻便要跃出橙皮。
阮沉舟眸光一凛,指间银针如白虹贯日,瞬息刺入橙肉三寸。针尖沾上橙汁的刹那,澄黄的汁液竟化作血珠,在银盏底部凝成一行朱砂小字,赫然是《孙子兵法》第十二篇的章句:\"发火有时,起火有日\"。他冷笑一声,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冰:\"好个'火攻篇',这是要效仿赤壁旧事,断我朝龙脉根基啊。\"
女帝闻言,凤目含威,九凤步摇上的明珠剧烈晃动。手中金盏重重掷向蟠龙柱,盏中冰酒飞溅,在朱漆柱上绽开一朵血色冰花。清脆的碎裂声未落,殿内十二扇紫檀屏风后突然涌出数十名寒门学子,素白麻衣在烛火中如雪浪翻涌。他们手持铁木算盘,指间翻飞如蝶,乌木算珠弹射而出时竟发出破空之声,化作漫天铁蒺藜呼啸着袭向席间。一颗算珠击中崔氏党羽的玉冠,\"铮\"的一声脆响,上等和田玉竟被洞穿个对穿。
崔家豢养的死士亦非等闲之辈。为首的黑衣人刀光如匹练,直劈裴砚之面门。刀刃与冰凌甲相撞的刹那,迸溅的火星在空中凝成冰晶。甲胄上震落的霜雪并未消散,反而如受指引般在空中流转,瞬息间拼凑出一幅完整的陇西布防图。其中标注的每处关隘都闪烁着幽蓝光芒,连渭水支流的浅滩都纤毫毕现。
混乱之中,女帝拂袖而起,十二幅金丝凤尾裙裾在青玉砖上扫出凛冽弧光。她声如寒玉:\"崔氏勾结吐蕃,意图献我河山,今日便是清算之时!\"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整齐的甲胄碰撞声,三千羽林卫玄铁重甲的反光将窗棂映得雪亮,已将整座太极殿围得水泄不通。
崔氏家主面如土色,却仍强作镇定。他袖中突然滑出一枚赤色玉符,符上阴刻的饕餮纹在烛光下狰狞毕现。\"陛下以为,凭这些寒门子弟便能撼动五姓七望的根基?\"玉符捏碎的刹那,地面传来闷雷般的震动,远处骊山方向腾起滚滚烟尘,隐约可见旌旗招展。
阮沉舟神色骤变,手中银针竟自行弯折成卦象:\"是陇西伏兵!他们竟暗中调遣三万铁骑至骊山!\"裴砚之冰甲覆面,声音透过寒霜传来:\"无妨。\"反手抽出腰间玉令时,冰晶在空中凝成完整的河西走廊沙盘。一道冰蓝色焰火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绽开巨大的玄鸟图腾,照亮了半个长安城。
(安民策:次日长安市集发放\"平乱橙\",果皮刻《均田法》摘要)
翌日清晨,长安东市开市的鼓声尚未散去,三百名宫女已捧着描金漆盒鱼贯而出。盒中\"平乱橙\"个个浑圆如拳,表皮用西域匕首刻着蝇头小楷。有老农接过橙子时,粗糙的指腹摸到\"永业田可传子孙\"的刻痕,浑浊的泪水顿时滴在橙皮上。太学生站在酒肆二楼高声诵读:\"丁男授田四十亩,妇人减半,奴婢与良人同...\"声浪所及之处,布衣百姓纷纷跪地,有人将橙子供奉在祖宗牌位前。
橙香弥漫的市集一角,阮沉舟一袭青衫立于茶楼檐下。他掌心的火棘籽突然裂开,红雾在空中凝成半张陌生的舆图,其中标注的龟兹古道与昨夜冰甲显现的布防图竟严丝合缝。\"西域火棘遇血则显字...\"话音未落,裴砚之的冰甲突然映出长安城地下纵横交错的暗渠,某处水道正泛着诡异的红光。
远处大明宫含元殿的飞檐上,女帝腰间新佩的鱼藻纹玉佩突然渗出猩红。玉佩内侧的裂痕深处,隐约可见微型机关齿轮在缓缓转动,而更令人心惊的是,齿轮上竟刻着与橙皮如出一辙的《均田法》条文。秋风掠过时,玉佩发出细微的咔嗒声,仿佛某种精密计时器正在走向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