尕那长老说到此处便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看着我变化的神情。
我知道尕那长老心中所想,亦或是担心我听到这个消息,怕我心里无法接受甚或是不高兴。
我对尕那长老说道:“你不用担心什么,只管说无妨?”
尽管我努力且强装镇静地掩饰着内心的不悦,可是在游尕族阅历丰富的长老面前,不免还是有些掣襟露肘。
我问尕那长老道:“那由希长老是反对通商的吧?”
尕那长老回道:“是的,你说的没错。”
我叹息道:“他始终是坚持族内规矩礼俗,也是因为有他,才使得族人上下同心,始终团结在一起,只是可惜了!”
片刻后,我又问道:“你口中的令放,是以前经常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吗?”
尕那长老回答道:“你记得没错,是以前跟着我的那个令放,不过你放心,你这次回来,我就让他退下来,择个良辰吉日让你回归游尕族族长的位置。”
我沉默了片刻且有些吞吐地说道:“这个先不着急,我离开这里这么久,这里变化太大了,我需要先熟悉了解。”
我问尕那长老道:“什么时候带我去见我们的族人?”
尕那长老说道:“去见族人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你先在此安心休息几日吧,这里是游尕族的前沿地域,你可以好好领略一下这里的变化,这里已然不是以前的模样了。”
尕那长老的话似乎也句句在理,我只是点了点头。
这里的集市异常热闹,人流如织,叫卖声,欢笑声,各式各样的人群,商品琳琅满目,已完全不是记忆中的模样,记忆中的这一地带一片荒芜。行走了一圈,我甚至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回到了游尕族,这里的一派繁荣景象甚至超越了鸢千族的某些地方。
尕那长老告诉我,通商刚开始的时候,这里都是商人暂时歇脚休息的地方,时间久了,逐渐的短暂停留到现在的长期驻扎于此,就发展到现在的这番景象。
在集市上转悠了了一天后,我们准备回到客栈。我远远地就看见客栈门口的戎羌长老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似乎很焦急的样子。
戎羌长老看见我们走来,就迎面走到我跟前说道:“我找了你一整天,想着一定是被尕那长老带你出去了。”
戎羌长老说话期间,还看了看一旁的尕那长老,尕那长老没有吱声,只是默默地看着戎羌长老。
我看着戎羌长老说道:“你着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戎羌长老看了看一旁的尕那长老又看着我说道:“没有,就是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有点担心。”
我笑着回答道:“这里是游尕族,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问戎羌长老,苏沐和谷起在哪里?
戎羌长老告诉我,他们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没有出来。
我说你去喊他们出来吃饭吧,我的肚子都饿了。
戎羌长老看了看一旁的尕那长老,犹豫了一下便转身朝着苏沐和谷起的房间走去。
尕那长老问我:“我们坐在客栈里面还是外面?”
我微笑着对大家说道:要不咱们就坐在外面吧,这样我可以好好地感受一下这片土地带给我的那种独特的温暖。”
我们在客栈门口的一张桌子前面坐下,这时戎羌长老和谷起一同走了过来,只是不见苏沐的身影。
我问谷起道:“苏沐怎么没有出来?”
谷起告诉我苏沐说她不饿,也就没有跟着过来。
我知道苏沐不愿意跟着过来的原因,因为她不想让人看到她受伤的脸,想到这里,心中不免有了些许的伤感和心疼。
我喊着店小二道:“给客房的苏沐送一些菜肴过去。”
戎羌紧接着说道:“这个我刚刚已经安排过了!”
我问两位长老道:“能帮我找到香樟木吗?”
尕那有些疑惑地说道:“你今天累了,明日我给你弄些带过来?”
我回答道:“我不累,吃完饭我们就去,你要是累了,就让戎羌长老带我去吧!”
戎羌长老突然很高兴地答应道好,只是转头轻声对着尕那长老说了句,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尕那长老却似乎有些不悦地说道:“没关系,我这老骨头还行,能陪着你也是我的荣幸。”
吃完饭,尕那和戎羌两位长老带着我和谷起一起去寻找香樟木,走了一段路程,我们在河边找到了香樟木。
期间尕那长老问我找这个做什么?
我只是让他们别管,我有用处。
我们四人经过一番折腾,截取了香樟木中段部分的一节,我告诉他们,我只要这么一节就够了,然后带着截取的那一小段香樟木便回到了客栈。
回到客栈,谷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两位长老坐在我的房间,一直跟我唠嗑,我看到尕那长老已经开始打哈欠,显然已经疲倦到来无法坚持。
我对着两位长老说道:“你们回房休息吧,今天你们跟我跑了一天,都辛苦了。”
尕那长老和戎羌长老相互看了看彼此又说道:“不困,不辛苦。”
我本是想让他们离开我的房间,因为我有事情要做,两位长老这么一说,我也不好意思再开口说让他们走的话。
我突然想起千岩大人送的竹叶青酒,便取了出来,请两位长老喝酒,两位长老刚刚品尝了一口,便连声称赞好酒,问我这是什么酒?
我告诉他们这是竹叶青酒的时候,他们两人不可置信的眼睛相互看了看,这酒却怎么也不像是我们平时所喝的那种味道。
两位长老一直喝到醉醺的样子,这才依依不舍地与我告辞,离开了我的房间。出了房间,两位长老还在嘀嘀咕咕,我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两位长老走后,我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我开始处理取回来的香樟木,我用刀子雕刻,我全身心的细细地雕琢着香樟木的每一处细节,我要雕刻出一件完美的艺术品,错了我在重新来过,我反复着重复地雕琢,这一晚我没有入睡,终于我雕刻出了一张美丽的傩面具。
我还在雕琢着细节之处,突然听到门外有人敲门,打开房门,门外站立着尕那长老,我对他说道:“你起来这么早,昨晚睡那么晚怎么也不多休息一会?”
尕那长老倒是打了个呵欠说道:“老了,不中用了,睡眠少了。”
尕那长老看到我房间里面凌乱的木屑,惊讶道:“你一晚上没睡?”
我点头说是的。
尕那长老看到我雕刻的傩面具,连声称赞。
我问尕那长老,这里有没有什么染料,尕那长老想了想回答道:“集市上有卖的,我可以让人买一些给你送过来。”
说话期间戎羌长老也来了,尕那长老看到戎羌长老走过来,便说道:“你来的正好,西酉族长这里需要一些染料,你得辛苦走一趟,去集市上看看,买一些回来。”
戎羌长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旁的尕那族长,见我没有说什么,便点头答应着,然后转身离开。
看着戎羌长老离开,我不由又打了个哈欠,尕那长老看着我困倦的样子也很识趣的说道:“你还是睡会吧,别累坏了!”
我对着尕那长老点了点头,看着尕长老离开,我才关上房门,然后又看了看自己一个晚上熬夜所雕琢的傩面具,甚是满意,而我也已困倦的双眼像是蒙了一层薄雾一般,脑袋也昏昏沉沉的,我倒在床上,便沉沉地睡去。
这一次我睡到了自然醒,也没有人来影响我,醒来的时候已是午时,看了看雕琢好的傩面具,感觉好像还是略有不足,打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外面站立的尕那长老,手里拿着像是刚买回来的染料。
尕那长老看到我打开房门,便直接走进来问我道:“你睡的可好?”
我点了点头指着尕那长老手中的染料说道:“这个是刚买回来的吧?”
尕那长老说道:“很早就已经买回来了!”
我问尕那长老道:“戎羌长老呢?”
尕那长老说道:“他回去休息了,你需要找他吗,我帮你叫他过来。”
我回答道:“不用了,你一直站在这里等我吗?”
尕那长老倒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其实我自己觉得不好意思,让尕那长老一直在门外等着我醒来!
尕那长老只是告诉我想让我多休息一会,所以没有再打扰我。
我对尕那长老说道:“你可以帮我找一点磨砂吗,这个对我很重要?”
尕那长老很痛快的答应下来,便转身离开。
不一会,店小二给我送来了午饭,我问店小二,其他的客房都送了吗?
店小二说道:“客官放心,尕那长老已经安排过了。”
我点了点头,简单感谢后,店小二便离开了。
我正吃着午饭,尕那长老又来了。
我问道:“找到磨砂了?”
尕那长老说道:“戎羌长老去集市了,等会应该就带回来了。”
尕那长老说她去外面等戎羌长老,说不能影响我做事。
我想挽留尕那长老,只是看他转身离开,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许久,尕那长老给我送来了磨砂,放下磨砂后,尕那长老说自己休息一会,等会再来找我。
尕那长老走后,我一个人在房间里面,用磨砂小心翼翼大打磨着傩面具的细微之处,完成之后开始对着面具用染料染色,又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时间,一张完美的傩面具终于制作好了。
我要把自己辛苦雕琢好的傩面具送给苏沐,我想她一定会喜欢的。
怀揣着喜悦的心情,我去敲响了苏沐的房门,只是敲了半天竟没有人开门,我想着她是不是睡下了又或者是出去了,我便又折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在自己的房间里逗留了很久,却有点不放心,至于不放心什么,我也不知道。便又再次出门敲响了苏沐的房门,房间里面依然无人应答,只是隐隐的感觉到不对劲,便又去敲响了谷起的房门,谷起开门后,我问谷起道:“你今天有没有见到苏沐?”
谷起回答我道:“自从我们住在这里,我就没有见到她走出过房门。”
我这才意识到不好,随即叫上谷起和我一起来到了苏沐房间的门前。
苏沐的房门并没有上锁,我推开房门便喊着苏沐的名字,屋里没有回应。光线照射进来,我看清楚了房间里面并没有苏沐的影子,床上的被子整齐的叠放在中央,只是房间的一面墙上挂着一个帘子,我扯下帘子,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许多的字,那是苏沐写上去的。
墙上的字这样写着:
亲爱的西酉族长,首先容我说声对不起,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与你告别,这一路走来,你又让我对你敬佩了很多。
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是我从水中救醒了你,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不是因为我善良,而是我看到你不一样的那张面孔,那不是属于游戈族的面孔,也不像是鸢千族人的面孔,你是来自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对我来说很好奇,在这一点上我有点像千岩大人,我想听你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而后来我才知道你是游尕族人,如果说失望吧,曾经有那么一点点,可是我并没后悔过,我这一生没有敬佩过什么人,你是其中一个。
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去那片沙滩,也是在那里,我第一次遇见了你。
我一直以为我是游戈族的骄傲,曾经优越的存在,却也像是异类,直到跟你走出来,我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才知道自己如此的渺小,感谢你的一路陪伴。
我走了,我要离开了,请不要找我,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最后也请你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
看完这些,我不由地叹道:“她会去哪里?”
谷起说道:“或许会回到游戈族吧。”
我缓缓地说道:“路途遥远,希望她一路顺风吧。”
可这一路山高水长,心中还是不免担心起来。
我带着谷起去找尕那和戎羌两位长老。
此刻尕那长老和戎羌长老在客栈的外面,两个人嘀嘀咕咕,却不知道在说什么。
见到他们,我直接问道:“什么时候带我去见我们的族人?”
戎羌长老说明天早上就可以走,尕那长老却说让我在这里在休息几日。
我不知道尕那长老为什么一直在此拖延,我很严肃地告诉他们,现在我就想离开这里,就想见到我的族人。
尕那和戎羌两位长老相互看了看,诧异地说道:“那我们收拾一下,你们等下我们。”
我们在客栈外短暂的等待了片刻,等到尕那和戎羌两位长老出来后,我们便一起离开客栈。
就这样我们一直走到了天黑,在前方的一个宅子里,我们向宅子的主人借宿了一晚,尕那长老告诉我,明天早上就能见到我们的族人了。
进入宅子后却没有看到戎羌长老的身影,我问尕那长老,戎羌长老去了哪里?
尕那长老告诉我,戎羌长老先行一步去通知族人了。
我没有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我很早便起来了,刚走出宅子,门口就站立了很多来迎接我的族人,而戎羌长老就站立在人群的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