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然大亮。
魏王府内平和一片。
各个院子都照着往日的正常作息来行事。
文景阁内。
姜可柔一大早起来,神色有些恍惚。
书笺伺候她起身穿衣,看她神色倦怠,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姜可柔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道:“昨晚在想事情,耽搁了睡眠,不要紧的。”
她昨天就在考虑和傅姨娘、陶姨娘联合的事情。
想着想着入了神,再考虑到其他很多事项,不知不觉就睡不着了。
导致今天一早起来黑眼圈。
虽然看上去疲惫,实际上她的精神很饱满,有种跃跃欲试的激动在心底。
“把画屏叫进来。”姜可柔轻轻推了书笺一把,“我有话和你俩说。”
书笺和画屏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最为可信。
有什么事情自然要和二人商议。
至于孙嬷嬷,那是王妃给的人,信不过。
姜可柔生怕等会儿孙嬷嬷会突然进来,打扰到谈话,就叫住书笺,添了句道:
“顺便和孙嬷嬷说一声,我昨儿晚上没睡好,劳烦她去和王妃说一声,我晚些再过去请安。”
等孙嬷嬷这一去一回的,她们也该说完了。到时候再被打扰也没什么。
书笺离开后,过了半晌带着画屏一同进屋,关上房门后道:“孙嬷嬷刚离开。”
言下之意有话快说。
晚了可能孙嬷嬷会回来。
姜可柔让丫鬟们服侍着自己起来,边穿衣梳妆,便道:“你们说,傅姨娘是去了乔姨娘那里后,才被禁足的。那傅姨娘为什么会去乔姨娘那里、又为何会和乔姨娘起冲突呢?”
而且起冲突的时间还那么巧!
画屏没听明白姜姨娘说的话,不知道是什么意味。
书笺略微明白过来,插发簪的手略顿了顿,迟疑着说:“您的意思是——”
姜可柔昨晚仔细思量后,心中产生了一个疑问。因着突生的紧张和恍然大悟的喜悦,声音微微颤抖:“八成三少爷的死和乔素檀脱不开干系!”
画屏吓了一跳,“那不能吧。”
王爷那么疼爱孩子,就算是女儿也护着。
三少爷的死若真和乔姨娘有关系的话,王爷能饶了她?
书笺没吭声,低头继续摆弄发簪首饰。
姜可柔笑着看了画屏一眼,缓缓摇头:“你不懂男人。”
男人为了心爱的女人,是可以不顾其他女人所生孩子的死活的。
王爷也许心中明白,三少爷的死和乔素檀有关系。
却因为宠爱乔素檀而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王爷被乔素檀所蒙蔽。
就算三少爷的生母傅姨娘冲到了乔素檀的院子去控诉,王爷也选择相信乔素檀,从而把傅姨娘给关了起来。
姜可柔心中突然十分敞亮。
她觉得自己可以从这一点入手,来扳倒乔素檀!
画屏看着主子眼中越来越烈的狂热之态,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王爷不至于那么糊涂吧。”画屏轻声说:“他肯定能知道自己孩子怎么死的啊。不会随意宠幸恶人的。”
主子你又何必操这个心。
姜可柔唇边浮起一抹笑。
“那你说,为什么王府人人都对三少爷的死讳莫如深?”她追问道。
这下子,画屏是真的答不出来了。
她和书笺知道三少爷是端午那天溺亡的,因着主子端午那天还去过魏王妃的棚子,所以帮忙打探过孩子亡故的细则。
大家都说得模棱两可,没谁把前因后果讲清楚的。
再问,就是傅姨娘已经把当时伺候三少爷的丫鬟给打死了,根本死无对证。
画屏就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姜可柔越发觉得自己推测得有道理。
她觉得这次联合傅姨娘对付乔素檀准没错。
就在她越想越高兴的时候。
冷不丁的,书笺一句话泼了冷水:“姨娘,您的想法若是错的该如何?如果此事与乔姨娘没有牵扯,您若是说出口,岂不是给自己惹来祸事。”
甚至还会牵连到她们这些丫鬟。
姜可柔道:“我与傅姨娘见一见,旁敲侧击问几句就也有了答案。”
当然了,对于三少爷之死的推测,她不可能与傅姨娘和盘托出。
须知“祸从口出”。
讲太直白了容易让人拿捏住把柄。
到时候只需要打马虎眼似的说上几句关联指代的,大家“你知我知”的心知肚明着,互相明白就也行了。
书笺想了想,好似没什么需要提醒的了,便没再吭声。
事情这样定下。
姜可柔名义上说晚些给王妃请安,看过去的孙嬷嬷一直没回来,就也没去清馨苑,打算晚些再说。
她吃茶细细打算着去找傅姨娘的事情,等晚一些时间合适时就去“探望”,得想办法进了对方院子、面对面说才好。
日头渐高。
她正这样盘算的时候。
晚归的孙嬷嬷方才急匆匆自外头回来,一路小跑还一路叫着“不好了不好了”。
孙嬷嬷一向冷静沉稳,甚少有这般张皇失措的时候。
姜可柔忙示意画屏过去问问怎么回事。
就见孙嬷嬷已经着急忙慌的冲到了廊庑下,眼看着就能进屋了。
“您慢一点,别磕着碰着了。”画屏随口劝着,问发生了什么。
“可大事不好了!”孙嬷嬷急道:“楚王殿下来咱们王府了,正在门房那儿呢。听说是要寻王爷和乔姨娘,正带着人要往府里冲呢!”
说着说着,她着急起来:“可怎么办好,王爷已经出门去了,就乔姨娘的话,怎么应付得了楚王!”
看那气势汹汹的,万一把魏王府给砸了就麻烦了!
姜可柔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上次龙舟赛时,楚王殿下给乔姨娘打招呼,旁人还都夸赞乔姨娘得了王爷的青睐。”姜可柔笑得合不拢嘴,“如今看来,这‘青睐’倒是要打进门的么?”
孙嬷嬷看不惯她这幸灾乐祸的样子,斜了一眼过来。
姜可柔忙敛了笑容,正色道:
“上次端午龙舟赛时,王爷们给乔姨娘打招呼,倒是有点落了王妃的脸面,显得乔姨娘和王妃一样重要似的。如今楚王殿下这样打进来找乔姨娘麻烦,我觉得倒是好事。省的各个都以为乔姨娘地位堪比王妃、竟是能够得到王爷的另眼相看了。”
言下之意,她这样笑,不是落井下石幸灾乐祸。
而是替王妃高兴。
孙嬷嬷左思右想,姜姨娘的话确实挑不出什么错儿来,就也暂时作罢,自顾自忙去了。
看着她的背影,姜可柔冷哼一声,十分的不屑。
就个老奴而已居然还想管那么多。
也不嫌累。
此时的欣悦院内。
众人也收到了楚王带着人要硬闯魏王府的消息。
只是出乎别人意料之外的是。
魏王殿下其实今天并未出门去,而是留在了欣悦院内。
早晨他特意派了谢昉坐着他的轿子出了王府,且让那轿子在京城的路上绕了一个大圈,免得有心人看不见。
故而旁人都以为魏王殿下现在不在家中,包括魏王府里除了欣悦院的人,也包括让人提前打探了的楚王在内。
不然的话,楚王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就跑到魏王府撒野。
只因以为彪悍的魏王殿下不在。
听闻楚王叫嚣张狂的字句,修泽钧忍不住笑了,当即起身。
正要往外走,又回头问乔素檀:“要不要一起去?”
他自己就能应付得来,只是记得她喜欢看热闹,所以问问。
乔素檀心说,平常的热闹能看,这要命的可不行。
“这是你们兄弟俩的事情,自然不用我掺和。”乔素檀摆烂摆得理所当然,“王爷自己应付得了,我就不去了。”
说着故意摸摸肚子。
意思很明显——你好意思让你没出生的孩子跟着奔波一场?
自己去就行了别叫我啊。
修泽钧看着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不气也不恼,反而十分高兴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