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江奔宇的脸上,他第一次睡到自然醒,这种感觉格外惬意。或许是昨晚喝了点小酒,又或许是不用干活的轻松心情,让他比往常醒得更晚一些。
坐在床边,江奔宇发现自己的桌子上压着一封信。在这个无亲无故的地方,他以为是马泰鸿或者廖高远放错地方了,便没有理会,径直起床穿好衣服出门了。
来到这个村子这么久,江奔宇还是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走过村里的小道。
一路上,他热情地向遇到的村民打招呼:\"早啊!吃了没?\"然而,村民们的反应却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吃了!吃了!早就吃了,家里人多没啥剩了。\"村民们总是快速地回答,然后匆匆离开,仿佛生怕与他多说一句话。
这种冷淡的态度让江奔宇一脸懵逼。他记得自己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虽然不算特别融入,但也没得罪过什么人啊。怎么会突然受到这样的待遇?
最后,他来到村医何叔这里。上一世,这个老头子是村里唯一对得起\"医者父母心\"这句话的人,不论患者有钱没钱,都会先给你医治,甚至自己掏钱垫付药费。
晨露未曦的篱笆墙下,江奔宇指尖蹭着青砖缝里新冒的青苔,抬头望进小院时,何叔正踮脚往竹架上晾晒干菊,竹匾边缘的白菊瓣被晨风吹得轻轻颤动。他抬手敲了敲木栅栏,竹条间漏出的阳光在脸上切出明暗相间的光斑:“早啊何叔,今儿晒的是陈皮还是菊瓣?吃了没?”
木椅上的何叔转身时,老花镜滑到了鼻尖,看见是他,眼角的笑纹立刻堆起来,竹匾往石桌上一放,瓷缸里的大麦茶还冒着热气:“哟,是小江啊!吃了吃了——婶子今早煮了杂粮粥,灶上还焐着半碗,你要不嫌弃,进来垫垫肚子?”他说着就往厨房走,鞋底碾过晒在地上的紫苏叶,发出细碎的香。
江奔宇忙摆手,帆布袖口扫过篱笆上的牵牛花藤:“谢谢您嘞,我昨晚在聚会上吃多了,还不饿。”
何叔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时竹匾边缘的陈皮晃了晃,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郁:“小江啊,你别怪叔多嘴……村上那些碎嘴皮子的,背后编排人的功夫实在厉害,你别往心里去。”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篱笆外蜿蜒的村道,早起担水的妇人正挑着木桶匆匆走过,桶里的水晃出涟漪,映得人影碎成光斑。
江奔宇眉心微蹙,指尖掐下一片牵牛花的嫩叶:“何叔,您这话从哪儿说起?我天天跟着覃龙他们巡逻,哪儿有空听人嚼舌根?”
何叔盯着他脸上的困惑,忽然蹲下身翻晒脚边的蒲公英,干枯的花萼被拨弄得簌簌响:“你当真不知道?他们说你……”话到嘴边又咽回去,竹耙子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浅痕,“罢了,老头子我瞎操心,兴许是误会。”
“别啊何叔,您说半截留半截,倒叫我心里发慌。”江奔宇扒着篱笆缝,鼻尖嗅到石桌上晒干的薄荷香,“我来这儿那么久,除了夜班就是补觉,难不成还能惹出啥幺蛾子?”
何叔刚要开口,院外传来鞋底碾过碎石的声响。抬头看到是覃龙和何虎,一人提着木桶,一人背着铁锹,不由说道“你让虎子他们跟你说。”随后转身便扒拉那些草药了起来。
“何叔早!”覃龙抬手打招呼,目光却飘向江奔宇手里揉皱的牵牛叶。
何虎嘴快,张口就喊“爷早”,话出口才被何叔瞪了眼:“说了多少回,论辈分喊叔!你爹见我都叫哥,你喊爷是想把我喊老十岁?”
何虎挠着头笑,铁锨柄磕在青石板上:“那我爸喊你叔才对,我再喊叔,总觉得差了辈——”他说着冲江奔宇耸耸肩,眼神里满是无奈,倒让篱笆墙的气氛松快了些。
覃龙问道:“老大,今早去你宿舍,门虚掩着,看了看没人,你去哪里了?”
“在村里转了转,才发现好些巷子我都没走过。”江奔宇说着,忽然注意到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何虎的铁锨在地上划出一道弧,覃龙喉结动了动,像是有话哽在那儿。
“虎子,别磨叽。你说说怎么回事?”江奔宇敲了敲篱笆竹条,牵牛花藤上的未干的露珠落下来,沾湿了他手背,“昨儿知青聚餐大家眼神就不对,今儿早上我跟何六婶打招呼,她拎着菜篮子跑太快,菜叶子掉了好几片——到底咋回事?”
何虎叹了口气,铁锨往地上一戳,发出“当”的一声,何虎没办法了,只好将知道的一股脑说出来了。
原来,在村民眼中,江奔宇是个\"落后分子\",是\"最懒的人\"。村里甚至流传着关于他的顺口溜,说他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怪不得昨天晚上聚会时,那些知青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今天早上他问村民\"吃了没\"时,村民们也以为他是上门讨吃的。
江奔宇闻言也是老脸一红。没想到自己在众人眼中就是个街溜子啊!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这里过得还算不错,没想到背后竟然有这么多的闲言碎语。
血瞬间涌上耳根。江奔宇想起今早那句“吃了没”换来的慌忙回答,何六婶攥紧竹篮想跑的模样,忽然意识到自己习以为常的问候,在别人眼里竟成了“寻饭”的信号。更让他发烫的。
难怪昨天晚上聚会他们眼神也是怪怪的...\"江奔宇喃喃自语。
覃龙和何虎对视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江奔宇更多的事情。
最终,覃龙还是开口了:\"老大,其实...村里人对你的看法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哦?怎么说?\"江奔宇敏锐地察觉到事情并不简单。
何虎接过话茬:\"老大,你知道吗?村里有些人认为你是'被安排'来的,背后有靠山。但也有人认为你是'被抛弃'的,因为你在知青队里总是独来独往,不参与集体活动。\"
\"还有更难听的...\"覃龙压低声音说道,\"有人说你是'寄生虫',靠我和何虎的施舍过活。\"
江奔宇沉默了。他没想到,在这个小村庄里,自己竟然背负着这么多莫须有的标签。这些标签像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他在村里的形象。
\"我去!谁那么喜欢编排啊\"江奔宇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村里都这样说了,估计十里八乡都传遍了,都是知其名,不知其人,以讹传讹,三人成虎。
风掀起何叔晾在竹架上的粗布衫,衣摆拍在晒药的竹匾上,发出“啪嗒”一声。江奔宇盯着地上被踩碎的紫苏叶,忽然想起桌上那封没拆的信——或许不是马泰鸿放错的,也许是某个想提醒他的人,悄悄留下的信?
“去他的‘靠山’‘寄生虫’。”江奔宇忽然笑了,指尖弹开手里的牵牛叶,看它飘落在何叔刚晒好的陈皮上,“我每天巡逻走的海岸线,礁石上的牡蛎壳还留着我鞋印呢。他们爱说就说,难不成我还能堵了别人的嘴?”
何叔忽然对着江奔宇说道:“小江啊,老头子我信你,嘴长在别人脸上,路却在自己脚下。”他说着,又往覃龙和何虎说道,“别愣着了,虎子把铁锨磨利些,覃龙你们不是说去海边探礁石区吗?早去早回,婶子中午泡了咸萝卜干,给你们留着下粥。”
覃龙和何虎对视一眼,似乎在商量该如何回答。最终,覃龙说道:\"老大,其实我们觉得,你不必太在意这些闲言碎语。你做的事情,大家迟早会看到的。\"
\"是啊,老大。\"何虎附和道,\"你看,村医何叔就对你很信任。还有我们,也一直跟着你。\"
江奔宇点点头,虽然感觉无所谓,但心中还是涌起一股暖流。在这个的地方,能有一群真心相待的朋友,也是他最大的幸运。
江奔宇闻言说道“呃!你们也不用劝说,我没那么脆弱的心,他们就让他们说就说吧!我也懒得解释,带上家伙,我们去海边找点海味当晚餐”
随后,一人走前头,一人提着木桶,一人扛着铁锹,三人便往海边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