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箔罩顶的刹那,整座御花园的糖牡丹倏然绽蕊。云岫踮脚去抓柳七郎掌心的胭脂枣,雾霭的胖手却探进枣核溢出的糖丝——那金丝遇着双生帝姬的指尖竟化作活泉,汩汩淌下太液池石阶。湖水荡开的蜜色涟漪里,忽而跃起两尾晶亮的糖鲤,鱼嘴各衔半块鸳鸯糖佩,“叮当”撞在帝姬胸前。
“状元郎献的双鲤佩!”老太监指着佩上金线游走的卦纹,“这纹路合起来正应了‘山河永固’啊!”池畔糖霜冻成的丹顶鹤忽振翅飞起,翼尖扫落松枝上的雪沫子,雪粉扑向御膳房高耸的蒸笼屉。笼顶“噗”地腾起暖雾,三百枚胭脂饺乘着雾舟漂向池心亭,饺皮渐次透明,透出里头颤巍巍的蜜酿金莲。
皇帝举着金箸追出亭外:“给朕留一盘会开花的!”龙纹锦靴踏碎冻霜,冰碴溅在波斯猫镶金的爪套上。猫儿猛甩尾巴扫向柳七郎的袍角,状元忙护住食盒的当口,袖中忽滚落个竹骨小风车。东风过处,四瓣糖叶转如飞轮,卷着霜雪在柳七郎与双胞帝姬间旋出条银河。
椒房殿的琉璃地砖沁着甜润水光。萧令仪指尖拨过青玉卦盘,盘中凝露突然滚成颗浑圆蜜糖珠。珠心映出御花园景象:双生帝姬追着柳七郎的风车疯跑,糖鲤佩在霞光里晃出七彩光晕。
“快调玫瑰浆!”大宫女惊看椒泥金粉从凤首香炉漫出,遇着云岫跌进殿的糖渍,霎时在青砖上蜿蜒出凤凰尾翎。雾霭拎着沾泥的裙裾蹦进来,鞋尖金铃铛扫过尾翎纹路,那些金粉凤凰竟展翅飞上檀木梁!
“公主瞧这新奇景!”老尚宫捧出缠丝银盆接住滴落的蜜露。金凤凰在梁间首尾相衔,糖羽抖落的星尘落入银盆,将半盆清水染作蜜橘色。萧令仪忽将卦盘往水中一照——蜜浪里浮出百十只透亮糖虾,虾须缠作红线,正织就一幅“鹊桥相会”的霓虹画。
贡院柏树下新起糖画摊子的时候,镇国大将军(波斯猫的新封号)正蹲守蜜渍鹌鹑。描彩糖勺的老人家笑露豁牙:“看大将军画个糖虎!”手腕轻抖便浇出只金睛白额虎。俄顷狂风卷地,糖浆未凝的虎纹忽如活水流动,尾巴扫翻盛糖稀的青花坛!
琥珀色糖浆漫过贡院门槛,缠住柳七郎刚脱下的状元靴。小帝姬们嬉笑着拽靴上的糖丝,扯出的金线竟绕成个双鱼连环扣。猫儿忽地叼起扣环跃上宫墙,双鱼扣迎风长作磨盘大,环心漫出清甜酒香——正是前夜波斯商队献的西域蜜酿!
“环中酒够浇透太液池了!”皇帝扒着墙缝嗅酒香,团龙常服染了半边枫糖色。柳七郎忙抽玉簪刺破酒香凝成的泡,蜜酒如泉涌进新科进士们的酒盏。最奇是那酒液落盏即沸,暖雾中浮起无数糖丝编的喜鹊,衔着金箔字撞向宫门匾额:“鹊桥已驾,只待双星渡河!”
七夕夜宴开席时,九曲回廊挂满糖霜灯笼。双胞帝姬伏在临水轩窗口,忽见太液池浮起万盏荷灯。灯芯跳着蜜色火苗,焰尖托着粒粒糖莲子飞向银河。
“莲子变星子!”雾霭指着高天喊叫,银河间果有星芒坠如急雨。萧令仪举卦盘承接星子,盘中蜜糖裹着星光凝成对连体鸳鸯。那糖鸳鸯“扑棱”展翅,驮着柳七郎题诗的竹笺飞往星河深处,笺尾墨痕在云间铺出七彩虹桥。
波斯猫倏地跃上桥头,金爪踏碎半阙残虹。霓光溅落处,荷灯随波聚成庞然彩凤。皇帝抛出的金樽砸中凤首,酒浆混着蜜糖泼天而落,顷刻在御园浇出条奶白银河。柳七郎扶着微醺的云岫踏上河面浮冰,冰里冻住的蜜酿金莲突然绽放,花心涌出糖浆裹住双影,瞬息凝成个玲珑的并蒂糖人。
“彩头!这是凤凰浴火宴的彩头!”老尚宫捧糖人献至御前。薄脆糖壳里淌着蜜酒星河,双生帝姬的笑涡映在酒液里,漾开千年不散的甜香。
御园里的银河糖桨漫过孔雀蓝地砖时,波斯猫的金爪套不慎滑进蜜浆。霎时间整条奶白星河翻涌起金浪,雾霭踮脚去捞漂流的糖莲子,绣鞋尖却被糖浆凝住的鸳鸯佩绊住。小身子前倾的刹那,银河里陡然竖起道水晶糖幕——幕上映出云岫啃糖人的侧影,齿痕落在糖人状元袍上,竟显出朱砂批注似的卦纹:“鹊桥渡,双星合”
“柳家郎君的糖衣落卦啦!”老尚宫笑着递过青玉盘。盘心早积了薄薄一层糖霜,柳七郎簪头跌落的碧玺珠滚进去,立时旋出胭脂色的水涡。水涡里浮起七只糖虾,虾须缠作月老红线,齐齐系上雾霭腰间晃动的双鱼佩。
椒房殿顶忽然掠过一道金影。波斯猫叼着蜜渍鹌鹑跃过飞檐,爪尖勾碎的琉璃瓦落进银河,溅起的糖浆化作千百只透翅糖蝉。蝉翼映着初升的弦月,在萧令仪的青玉卦盘上投下“酉时三刻,蝉鸣糖裂”的碎光谶语。
水晶糖幕乍碎的动静惊飞了荷灯。皇帝拎着龙袍追捕漂流的并蒂糖人,鎏金舄踏破冰面时,冻在浮冰里的蜜酿金莲突然盛放。莲心射出糖丝缠住柳七郎的手腕,硬将他拽向被银河隔开的小帝姬。
“状元郎掌灯照路!”太后扶着翡翠屏风笑喊。侍立檐下的十二位宫娥齐举金丝笼,笼里萤火虫撞上糖蝉的刹那,整座御园迸溅出蜜色星雨。柳七郎的竹骨风车在星雨中疯转,糖叶片削落的光屑凝成光桥,恰恰接住扑向雾霭的云岫。
“快瞧糖佩发光了!”雾霭胸前的双鱼佩触到光桥,鱼睛忽然射出金线。云岫腕上的缠丝糖镯应声融化,糖浆顺着金线流淌,在双胞帝姬的指间凝成枚玲珑糖锁——锁芯嵌着的并蒂莲正盈盈舒展。
波斯猫倏然跃上光桥。金爪踏碎糖锁虚影的刹那,太液池底浮起三百盏新荷灯。灯芯跳动的火焰舔上飞散的糖屑,烧出满园甜香氤氲的篆体烟字:“双星聚,山河糯”
万点糖蝉忽如活物振翅。蝉翼掀起的蜜风中,柳七郎衣袖翻飞如鹤。他指尖捻着刚解下的状元簪,碧玺珠尖在银河面迅疾勾画。银波里应势浮起粟米大的金桥玉阶,阶顶托着对糯米捏的鹊鸟——鹊喙正衔着青玉盘中凝成的胭脂卦签。
“请公主解签!”柳七郎将卦签举向轩窗。萧令仪推开缠枝槅扇,袖间滚落的核桃竟被风吹成罗盘。罗盘在蜜雾中沉浮,指针倏地刺入卦签上“糯”字的米旁,糖霜罗盘面漫开涟漪般的篆文:“糯浆覆金阶,岁岁团玉雪”
雾霭突然指着银河尽头:“糖浆凝成凤凰啦!”只见波斯猫打翻的蜜瓮漫出琥珀洪流,糖浆在星月下堆塑出凤冠霞帔的轮廓。云岫解下腰间鸳鸯佩抛向糖凤,佩上金环撞碎凤冠的刹那,簌簌坠落的糖粉凝成百鸟朝凤的胭脂屏风,屏上珠光流动——竟是柳七郎风车卷落的糖霜星点,拼出“朝朝暮暮”的草书。
“喵呜!”波斯猫扒住屏风下的石榴糖雕。猫尾扫落的石榴籽滚进银河,籽心迸出嫩绿新芽。柳七郎折了段光桥的糖枝插进泥中,嫩芽遇糖浆疯长成垂丝海棠树,满树胭脂花苞应着卦盘指针吐蕊,蕊芯皆含一粒晶莹蜜枣。
小帝姬们踩着糖枝攀上花树,踮足咬破花苞的刹那,整个御园轰然漫溢醉人甜香。花瓣雨簌簌覆盖满地玉屑糖霜,鹊桥尽头的并蒂糖人周身泛起暖光,糖壳里流淌的银河突然静止成晶莹琥珀——琥珀正中,双生帝姬与状元郎的影子被金线绣成永世团圆的密纹。老尚宫捧来青玉盏接住花雨,盏心渐渐凝出幅糖画:喜鹊衔着带卦纹的枣核,飞向星辰尽头的糖霜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