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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烬村的夜,是浓得化不开的墨。没有凡俗城镇的灯火喧嚣,也无修士洞府惯有的灵光流淌,只有最原始的沉寂,沉甸甸地压在低矮的茅屋、蜿蜒的土路和村口那株虬枝盘结的老槐树上。

空气里稀薄的灵气近乎于无,呼吸间带着一种干涸的粗粝感。然而,就在这片被世界遗忘的夹缝里,一点微弱却坚韧的异样生机,如同水波般在村庄外围极其缓慢地荡漾开。那是精灵族长老们布下的生命结界,淡薄如烟,却顽强地混淆着来自九天之上的冰冷窥视,滋养着村中两个伤痕累累的旅人。

村西头,一间最不起眼的土屋柴门紧闭。屋内没有灯烛,唯有清冷的月光,艰难地挤过窗棂的缝隙,在地上投下几道惨淡的白痕。萧遥盘膝坐在冰冷的泥地上,身影几乎融入了墙角的黑暗。他微微垂首,及腰的长发不再是记忆中的泼墨,而是一片刺目的银白,如同隆冬时节最凛冽的初雪,散乱地铺陈在肩背,垂落在地面,在微弱的月华下反射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冰冷的微光。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体内尚未完全愈合的暗伤,细微的疼痛如同附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在时光坟场里付出的惨重代价——被强行斩去的寿元。然而此刻,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摊开的掌心。

那里悬浮着一枚石头。

欺天石。

曾经遍布其上的蛛网裂纹,此刻已被一种奇异的、仿佛流动着星尘的银灰色物质艰难地弥合了大半。它不再像刚从葬神渊带出时那般死寂黯淡,但也远未恢复昔日蒙蔽天机、搅乱阴阳的巅峰神异。内里的光华被极力压制着,只在核心深处极其缓慢地脉动,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引得周遭的空气产生肉眼难辨的细微涟漪,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微小石子。

萧遥的眼神专注得可怕,幽深的瞳孔里倒映着欺天石核心那一点微弱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催动着体内残余的本源力量,一丝一缕,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谨慎地注入石中,试探着它初步修复后的极限。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屋外的虫鸣是这荒僻小村唯一的背景音,单调而寥落。

突然!

掌心的欺天石猛地一沉!那核心深处的光点骤然变得刺目,仿佛一颗被强行点燃的星辰。一股难以言喻的混乱、扭曲气息,如同无形的冲击波,以萧遥为中心轰然炸开!

“嗡——!”

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规则层面的震荡!

萧遥头顶三尺的虚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狰狞的口子!并非寻常空间裂缝的漆黑,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不断翻涌变幻的混沌紫色!细碎的电蛇在裂缝边缘疯狂滋生、湮灭、再生,发出滋滋的、令人牙酸的声响。一股源自世界规则本身的排斥与毁灭意志,如同无形的巨锤,轰然砸落!

“噗!”萧遥身体剧震,强行压住涌到喉头的腥甜,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但他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道紫色裂痕。测试达到了临界点,欺天石的屏蔽在全力运转下,终究还是触及了天道那根敏感的神经,引来了这微小却致命的“修正”!

几乎就在那道混沌紫痕撕裂虚空的同时!

距离余烬村数十里外,一片稀疏枯败的灌木丛阴影里,一个身影猛地绷直了脊背。此人一身与夜色完美融合的灰褐色劲装,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纹饰、只露出冰冷双眼的暗沉金属面具。他怀中紧抱着一面尺许见方的古朴青铜镜,镜面并非映照人影,而是不断流淌着水波般的暗金色光纹。

就在紫色裂痕出现的刹那,镜面上原本规律流淌的暗金光纹骤然疯狂扭曲、沸腾!中心位置猛地爆开一团刺目的猩红光点,如同镜面溅上了一滴滚烫的鲜血!一股无形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毁灭威压,隔着遥远的空间距离,狠狠撞在持镜者的心神之上!

“呃啊!”面具下闷哼一声,持镜的双手青筋暴起,指关节捏得发白,几乎要将铜镜捏碎。那双露出的眼睛里,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只剩下纯粹的惊骇与凝重。

“天罚……规则裂痕……强度……远超预期……”嘶哑的、刻意扭曲过的声音从面具下艰难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冰冷质感。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混合着神念狠狠喷在剧烈震颤的青铜镜面上!

“警!最高序列!余烬村!即刻!”嘶吼般的意念裹挟着精血神念,狠狠撞入沸腾的镜面。嗡!镜面血光一闪,一道无形的、跨越空间的警讯瞬间沿着金镶玉耗费巨资构建的隐秘网络,疯狂传递出去!

……

同一时间,余烬村外,生命结界边缘。

几个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在枯草与低矮土坡的掩护下潜行。他们动作迅捷,气息收敛到了极致,如同游走在生死边缘的毒蛇。为首一人身材高大,身披一件边缘已经破损的玄色重甲,甲胄上残留着焦黑与腐蚀的痕迹,赫然是在噬灵沼泽侥幸逃脱的弑遥联盟残兵首领——厉奎。他手中紧握一柄沉重的锯齿长刀,刀身隐有暗红血纹流动,凶煞之气内敛。

“停!”厉奎猛地抬起左臂,握拳。身后几个同样狼狈却眼神凶戾的身影瞬间伏低。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在常人眼中空无一物的空气里,他强大的神识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如同水膜般的阻碍感。精灵族的生命结界!

“就是这里!”厉奎的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刻骨的怨毒和一丝病态的亢奋。“那该死的精灵屏障!噬灵沼泽的仇,萧遥的命,欺天石的秘密……就在里面!”

他身后,一个干瘦如骷髅、眼窝深陷的老者,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无数细密孔洞的陶罐。陶罐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腐臭气息。

“厉老大,真要动用这‘万秽破禁蛊’?此物一出,不分敌我,沾之即腐……”老者声音带着颤音,显然对这邪物也极为忌惮。

“废话!”厉奎低吼,眼中凶光暴涨,“只要能撕开一道口子,只要能靠近那强弩之末的萧遥,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动手!”

干瘦老者一咬牙,口中念念有词,枯槁的手指蘸着某种暗绿色的粘稠液体,飞快在漆黑陶罐上刻画着扭曲的符文。随着符文的完成,陶罐剧烈震动起来,内部传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沙沙”声,仿佛有无数饥饿的虫豸在疯狂啃噬罐壁。

“去!”老者猛地将陶罐掷向前方那片无形的结界屏障!

啪嚓!

陶罐撞在无形的生命结界上,瞬间碎裂!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污秽黑烟猛地爆开!黑烟之中,无数细如尘埃、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黑色小虫疯狂涌出,它们发出尖锐到超越人耳极限的嘶鸣,如同饥饿亿万年的恶鬼,疯狂地扑向那散发着纯净生命气息的结界光膜!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密集响起!原本如呼吸般微弱荡漾的淡绿色结界光膜,与黑烟接触的地方,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如同被泼上了浓酸!无数细小的涟漪疯狂荡漾、破碎!一股代表着生命枯萎、秩序崩坏的灰败气息,迅速在纯净的绿意中蔓延、侵蚀!

坚固的结界屏障,如同被投入滚烫烙铁的坚冰,发出无声的哀鸣,剧烈地波动起来!一道细微的、扭曲的裂痕,正在那污秽黑烟的腐蚀下,顽强而绝望地扩张!

厉奎眼中凶光爆射:“裂开了!冲进去!找到萧遥!格杀勿论!”他咆哮着,身先士卒,锯齿长刀卷起一道暗红色的腥风,狠狠劈向那道正被万秽破禁蛊疯狂撕扯扩大的结界裂口!身后数道同样凶戾的身影,裹挟着滔天杀意,紧随其后,如同扑向猎物的群狼!

……

柴房内。

紫色裂痕悬浮,混沌电蛇狂舞。那源于天道的冰冷“修正”之力,如同无形的磨盘,狠狠碾压着萧遥的神魂与肉身。白发无风自动,根根倒竖,每一缕发丝都似在承受千钧重压!他嘴角溢出的鲜血更多了,在惨白的下颌蜿蜒出刺目的红痕。

就在这内外交困的极限关头,萧遥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极致冰冷、近乎残酷的平静。

屋外,生命结界被强行撕裂的剧烈波动,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那代表生命枯萎的污秽气息,还有厉奎等人毫不掩饰的冲天杀意,如同黑夜中的火炬,清晰无比地撞入萧遥强大到非人的感知领域!

时机!

萧遥眼中厉芒一闪!盘坐的身形骤然模糊!

轰!

他并非躲避,而是将刚刚注入欺天石、引动天罚的那股本源力量,连同欺天石自身被强行压制后积蓄的混乱之力,以一种近乎自毁的狂暴方式,猛地向头顶那道紫色裂痕反冲而去!

“给我……开!”

无声的意志在心底咆哮!

嗡——!!!

那道原本只有尺许长的混沌紫痕,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烈油,瞬间疯狂膨胀、扭曲!刺目的紫光刹那间照亮了整个简陋的柴房,也映亮了萧遥那张冰冷如石雕的脸!狂暴的规则乱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混合着毁灭性的电光,不再是垂直轰击萧遥,而是呈扇形,朝着柴房门口——那杀意最炽盛的方向,狂暴倾泻!

柴房那扇薄弱的木门,连同半面土墙,在这股超越了凡俗理解的毁灭洪流面前,如同纸糊般无声无息地汽化、湮灭!

厉奎魁梧的身影刚刚撞破被万秽蛊腐蚀得千疮百孔的生命结界,踏入余烬村的范围,锯齿长刀卷起的暗红腥风正欲肆虐。他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即将得手的狂喜,目标直指那间他感知中气息最为晦涩的土屋。

然而,狂喜瞬间冻结!

视野被一片纯粹、狂暴、象征着世界之怒的混沌紫光彻底淹没!没有声音,或者说,那是一种超越了听觉极限的规则尖啸!时间与空间在那紫光洪流中仿佛都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最原始的毁灭!

“不——!”厉奎只来得及在神魂深处发出半声绝望的嘶吼。他引以为傲的玄色重甲,在紫光触及的刹那就如同烈日下的冰雪,无声消融!他那柄饱饮强者鲜血的锯齿长刀,寸寸断裂,化为飞灰!他那强横的肉身,连同体内疯狂运转的护体罡元,在那代表天道“修正”的伟力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紧随其后的两个联盟修士,连惨叫声都未能发出,身影便在紫光中彻底虚化,如同被橡皮擦从画布上抹去!

只有那干瘦的蛊师老者,因为位置稍靠后,又极其精通保命邪术。在紫光洪流袭来的瞬间,他发出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猛地爆开成数十团蠕动的、散发着恶臭的黑烟,试图四散逃逸。

然而,规则乱流扫过。

噗!噗!噗!

如同戳破肮脏的水泡,数十团黑烟接连湮灭,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原地只余下一缕带着极致怨毒和恐惧的神念残响,随即也被狂暴的乱流彻底撕碎、净化!

毁灭,只在一瞬。

混沌紫光如同昙花一现,迅速黯淡、收缩。原地只留下一个直径丈许、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琉璃的恐怖深坑,坑壁残留着高温熔融后瞬间冷却的结晶痕迹,散发着缕缕青烟和刺鼻的焦糊味。厉奎等人的存在,被彻底抹除,仿佛从未踏足此地。

柴房的残骸在夜风中簌簌落下尘土。萧遥的身影重新凝聚在深坑的边缘,背对着那毁灭的杰作。白发垂落,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粗布衣襟。强行引导天罚之力,对他本就重创的身体造成了更可怕的反噬,五脏六腑如同被无数钢针反复穿刺。

然而,他根本没有喘息的机会!

剩余的弑遥联盟残兵,虽被这突如其来的天罚之威吓得魂飞魄散,但亡命之徒的凶性也被彻底激发!眼见首领和最强的几人瞬间灰飞烟灭,剩下的四名修士在极致的恐惧之后,反而爆发出歇斯底里的疯狂!

“杀了他!他不行了!”一个手持淬毒分水刺的修士尖啸着,身影化作一道扭曲的绿影,从侧面死角刁钻无比地刺向萧遥肋下,毒芒在夜色中闪烁幽光。

另一个体修壮汉双目赤红,咆哮着如同蛮牛冲撞,覆盖着岩石般角质层的双拳带着崩山裂石之力,直捣萧遥背心!拳风所过,空气发出沉闷的爆鸣。

第三名修士则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一道惨绿色的阴魂鬼爪凭空凝聚,带着凄厉的嚎哭抓向萧遥天灵盖!爪风未至,已有一股冻彻骨髓的阴寒直透神魂!

最后一人,则是一个身法诡异、如同壁虎般贴地游走的侏儒,手中两柄淬着蓝汪汪剧毒的匕首无声无息地划向萧遥的脚踝!

四面合围!杀招尽出!务求一击毙命!

萧遥依旧背对着深坑,剧烈咳嗽,身形似乎摇摇欲坠。就在那淬毒分水刺的幽光即将触及他衣袍,体修壮汉的拳风已吹动他白发,阴魂鬼爪的凄嚎刺入耳膜,剧毒匕首的寒意已贴上皮肤的刹那——

他动了!

那不是闪避,而是身体在极限重压下,历经无数次天罚洗礼后烙印进本能的、最精微最致命的挪移!如同在毁灭的刀锋上跳出死亡的独舞,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最纤细的那根弦上!

嗤!

淬毒分水刺擦着他肋下的衣料穿过,带起一丝布帛撕裂声,毒芒的幽光映亮了他冰冷的侧脸。

轰!

体修壮汉那足以开碑裂石的双拳,砸中的只是一道瞬间模糊又凝聚的残影!狂暴的拳力将地面轰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

呜!

阴魂鬼爪带着刺骨的怨毒抓下,五指却诡异地从萧遥头颅的虚影中穿过,只搅动了一片扭曲的空气。

唰!唰!

贴地袭来的毒匕首,只划破了萧夜留在原地的一缕残风。

四道致命攻击,全部落空!

而萧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了那体修壮汉因全力出拳而露出的、毫无防备的后背空门处!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后颈上暴起的青筋和汗毛!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萧遥只是抬起右手,并指如剑。指尖没有灵光闪耀,只有一层凝聚到极致、几乎化为实质的“意”!那是无数次在死亡边缘游走,对空间、对力量、对毁灭本身最深刻的理解所化的锋锐!

指尖无声无息地,点向壮汉的后心要害——命门穴!

这一指,快过了思维,超越了寻常修士对“速度”的认知。它仿佛本身就存在于那里,等待着壮汉自己将命门撞上来!

“呃……”体修壮汉脸上的狰狞狂怒瞬间凝固,被一种极致的茫然和冰冷取代。他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后心要害处,一个微不可察的红点悄然浮现。

下一刻,他体内如同引爆了一座沉寂的火山!狂暴的力量失去了所有约束,瞬间沿着经脉、血肉、骨骼疯狂炸裂!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只有一声沉闷如擂破败革的巨响从他体内迸发!

“嘭!”

壮汉如同一个被充气到极限后炸裂的皮囊,高大的身躯由内而外猛地膨胀、扭曲,然后轰然爆开!碎裂的骨茬、混合着被震成肉糜的内脏组织、以及那身坚硬的角质皮肤碎片,化作一场恐怖的血肉之雨,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气,劈头盖脸地淋向刚刚落空、惊魂未定的另外三人!

“呕!”那操控阴魂鬼爪的修士首当其冲,被淋了一头一脸,浓烈的血腥和内脏碎块让他胃部剧烈翻腾,施法瞬间中断,那惨绿色的鬼爪哀嚎一声消散于无形。

“老屠!”手持分水刺的修士目眦欲裂,被这血腥残酷的一幕骇得心神失守,动作不由得慢了半拍。

唯有那如同壁虎般的侏儒,凭借诡异的身法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血肉冲击,但脸上也被溅上了几点滚烫的猩红,眼神中的惊惧瞬间被更深的疯狂取代。

“一起上!耗死他!”侏儒尖啸,身影再次贴地疾窜,毒匕首划出更加刁钻致命的弧线,目标直指萧遥因点出那一指而微微凝滞的右腿!

阴魂修士强压呕吐,双手再次结印,这次凝聚的是一面由无数痛苦哀嚎面孔组成的惨白魂盾,挡在身前,同时数道无形的精神尖刺狠狠刺向萧遥识海!

分水刺修士也强忍惊骇,身影一分为三,真假难辨,三道幽绿毒芒从不同角度再次刺向萧遥周身要害!

萧遥站在原地,脚下是黏稠的血泊和破碎的尸块。白发被溅上了点点猩红,如同雪地里绽放的红梅,触目惊心。他咳出一口血沫,眼神却愈发幽深平静。面对再次袭来的三重杀机,他身体微弓,重心下沉,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尖锐刺耳的破空厉啸撕裂了村子的死寂!声音的来源并非战场,而是村口那株巨大的老槐树方向!

一道人影如同断线的风筝,从老槐树浓密的树冠阴影中倒飞而出,狠狠砸在距离战场不远处的泥地上,翻滚出数丈远才停下,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那是一个同样戴着暗沉金属面具的身影,穿着与之前发出警讯的暗哨相似的灰褐色劲装。但他的面具碎裂了大半,露出半张年轻却因失血而极度苍白的脸,嘴角不断涌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鲜血。他的一条手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另一只手却死死抓着一柄断折的匕首,匕首尖端残留着诡异的幽蓝色泽。

他挣扎着抬起头,染血的眼睛死死盯着萧遥的方向,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吼,声音因为重伤和剧痛而扭曲变形:

“裂……裂痕……不止一处!……东……东边……也……”

话音未落,他身体猛地一抽,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那只完好的手无力地垂下,断匕当啷一声掉落在血泊中。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彻底熄灭。

金镶玉的暗哨!他潜伏在村口附近,却遭遇了从另一处结界裂口潜入的敌人!他以生命为代价,发出了最后的警示!

“东边……也……”

这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萧遥的心神!也惊醒了陷入疯狂围攻的侏儒和阴魂修士!不止一处裂口!意味着还有敌人!甚至可能……是更致命的杀招!

侏儒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贴地疾窜的身形不由得一滞。

阴魂修士操控的惨白魂盾也微微波动了一下。

萧遥眼中寒芒爆射!就在三人因这突变而心神动摇、杀招出现瞬间迟滞的生死间隙——

他动了!

这一次,不再是精微的挪移,而是爆发!如同压抑万载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磅礴气势,以萧遥为中心轰然炸开!并非修士的灵力威压,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蛮横、仿佛能搅动空间本身的力量!他脚下黏稠的血泊和破碎的尸块被这股气势猛地排开,形成一个丈许方圆的真空地带!

他无视了正面刺来的三道幽绿毒芒(两个幻影,一个本体),无视了侧面贴地袭来的剧毒匕首,无视了直刺识海的精神尖刺!他的目标,是那个心神动摇、魂盾出现波动的阴魂修士!

萧遥一步踏出!脚下的地面如同脆弱的琉璃般,以他落脚点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痕咔嚓嚓疯狂蔓延!他的身体在踏出这一步的瞬间,仿佛融入了空间的褶皱,快得在原地留下一道凝而不散的残影!不是瞬移,是纯粹肉身力量爆发到极致、挤压空间产生的恐怖速度!

噗嗤!

三道幽绿毒芒中的两道幻影刺穿残影,消散于无形。真正的分水刺本体,则险之又险地擦着萧遥肋下原先那道被撕裂的衣袍口子划过,只带走几缕破碎的布丝。

唰!剧毒匕首贴着萧遥的小腿划过,只割破了裤脚。

嗡!无形的精神尖刺撞入萧遥识海,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瞬间被那历经天罚磨砺、坚韧如神铁的意志碾碎!

而萧遥的真身,已经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那面由痛苦哀嚎面孔组成的惨白魂盾之前!不足三尺!

阴魂修士脸上的惊骇瞬间化为绝望!他疯狂地催动魂盾,无数面孔发出刺耳的尖啸,浓郁的怨力试图侵蚀阻挡。

萧遥面无表情,右拳紧握,没有光华,只有最纯粹的力量!手臂上的肌肉如同虬龙般贲张,皮肤下的青筋根根暴起,仿佛蕴含着能轰碎山岳的伟力!拳锋所过之处,空气被压缩到极致,发出沉闷如雷的低爆!

轰!!!

朴实无华的一拳,结结实实地轰在了那面狰狞的魂盾中心!

没有僵持,没有爆炸。

只有摧枯拉朽!

咔嚓嚓——!

刺耳的碎裂声密集响起!那面由无数阴魂怨力凝聚的惨白魂盾,如同被重锤砸中的劣质琉璃,从拳锋接触点开始,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盾面上那些痛苦哀嚎的面孔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尖叫,然后连同整面盾牌,轰然爆碎成漫天飞散的惨白色光点!

噗!

魂盾被强行轰碎的瞬间,阴魂修士如遭雷击,身体剧震,狂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他眼中神采迅速涣散,带着无尽的恐惧和难以置信,仰面栽倒,气息断绝。神魂反噬,瞬间毙命!

一拳轰杀!

萧遥看也未看倒毙的阴魂修士,借着拳势未尽的反冲之力,身形如同陀螺般猛地回旋!左脚为轴,右腿如同一条撕裂长空的钢鞭,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狠狠扫向那个因暗哨警示而心神大乱、动作彻底迟滞的侏儒!

“不!”侏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他下意识地想用匕首格挡,但萧遥这一腿的速度和力量,完全超出了他反应的极限!

砰!!!

如同重锤砸中朽木!

侏儒那侏儒般矮小的身体,被这一腿结结实实地扫中胸腹!恐怖的巨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入!他听到了自己全身骨骼在瞬间寸寸碎裂的恐怖声响!身体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狠狠抽飞出去,划过一道高高的抛物线,越过村中低矮的茅屋,远远地砸在村外一处长满枯草的土坡上,再无声息。

电光石火之间,围攻的四人,只剩那个手持分水刺的修士!

他刚刚收回刺空的毒刺,目睹了同伴在瞬息间被摧枯拉朽般斩杀殆尽!首领厉奎死于天罚,老蛊师灰飞烟灭,体修壮汉爆体而亡,阴魂修士被一拳轰杀神魂,连最滑溜的侏儒都被一腿抽飞毙命!眼前这个白发染血、剧烈咳嗽的身影,哪里是什么强弩之末?分明是从地狱血池爬出来的修罗杀神!

所有的勇气、疯狂、贪婪,在绝对的力量碾压和同伴惨烈死状的冲击下,彻底崩溃!无边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智!

“啊——!魔鬼!你是魔鬼!”他发出歇斯底里、完全走调的尖叫,再也顾不上任务、欺天石,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逃!逃离这个白发恶魔!逃离这个死亡村落!

他猛地转身,将速度催发到极致,化作一道仓皇的绿影,头也不回地朝着村外,朝着来时被撕开的那道结界裂口亡命飞遁!

萧遥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浓重的血腥气。白发被汗水和血水黏在额角脸颊,形容狼狈到了极点。他没有去追那个吓破胆的漏网之鱼。刚才那番极限爆发,几乎榨干了他体内最后一丝气力,强行压下的伤势如同失控的火山,在四肢百骸疯狂肆虐。他需要一个喘息之机,哪怕只有一瞬。

他缓缓抬起头,冰冷的视线扫过一片狼藉的战场:深不见底的琉璃巨坑、四处飞溅的黏稠血肉、倒毙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的焦糊、血腥和污秽蛊虫残留的恶臭……还有远处村口,那名金镶玉暗哨倒在血泊中失去生息的年轻躯体。

目光最后定格在东边。

那名暗哨用生命发出的最后警示,如同冰冷的烙印刻在心头:“裂痕……不止一处!……东边……也……”

东边!那里必然还有一处被强行撕开的结界裂口!还有敌人!或许……就是导致这名暗哨牺牲的元凶!危机,远未解除!

就在这时!

头顶夜空中,那道被欺天石引动、又被他强行引导轰杀了厉奎等人的混沌紫色裂痕,在释放了大部分毁灭性能量后,并未完全消失!残余的规则乱流如同不甘熄灭的余烬,在虚空中剧烈地扭曲、收缩、坍陷!

一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空间吸力骤然爆发!以那道即将弥合的紫色裂痕为中心,四周的空间如同脆弱的布帛般被疯狂撕扯、向内塌陷!地面上的碎石、泥土、枯草、甚至那些飞溅的血肉碎块,都被这股恐怖的吸力卷起,朝着空中的紫色旋涡投去!

这是天罚裂痕湮灭前的最后反噬!空间塌陷!

萧遥瞳孔骤缩!他距离那塌陷中心最近!白发被狂暴的吸力扯得笔直向后!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拉扯着离地而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吼——!”

一声低沉、威严、带着洪荒气息的咆哮,毫无征兆地从东边传来!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奇特的韵律,穿透了空间的吸力,清晰地传入萧遥耳中!

伴随着这声咆哮,东边原本沉寂的夜空,猛地亮起一片迷蒙的、如同星尘般的奇异光芒!光芒流转,隐约勾勒出一头庞大无比、生有双翼的巨兽虚影!那虚影一闪而逝,但一股同样强大、却更加凝练的空间波动,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击在萧遥头顶那即将形成塌陷旋涡的紫色裂痕之上!

轰隆!

并非物理的碰撞,而是空间规则层面的对冲!

萧遥头顶那狂暴的空间塌陷之力,被这来自东边的、突如其来的空间冲击猛地一撞,瞬间变得极不稳定!紫色裂痕剧烈地闪烁、明灭,吸力骤然减弱了大半!

机会!

萧遥眼中精芒爆射!求生的本能和对身体极限的掌控压过了所有伤痛!就在吸力减弱的刹那,他猛地一声低吼,双足狠狠踏在因吸力而变得松软的地面上!

“开!”

双臂肌肉贲张到极限,血管如同虬龙般凸起!他双掌并指如刀,没有动用丝毫灵力,纯粹依靠那强悍到变态的肉身力量和对空间规则的深刻理解,朝着身前因两股空间之力对冲而变得极其脆弱、紊乱的虚空,狠狠一撕!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布匹被强行撕裂的刺耳声响!

一道漆黑的、边缘闪烁着细微空间乱流的裂缝,硬生生被他用双手撕开!裂缝对面,并非稳定的空间通道,而是狂暴混乱的空间乱流!

萧遥毫不犹豫,在头顶紫色裂痕吸力再次增强、即将把他彻底吞噬的瞬间,合身撞入了那道自己撕开的、通往未知混乱空间的黑**隙之中!

噗!

如同石子投入深潭,他的身影瞬间被狂暴的空间乱流吞没。

在他身影消失的最后一瞬,他冰冷的目光穿透混乱的空间褶皱,最后一次投向余烬村东边——那片刚刚亮起迷蒙星尘光芒、传来洪荒兽吼的方向!

“吼——!”

第二声咆哮再次传来,比第一声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兽性的狂暴与……一丝锁定猎物的兴奋?那迷蒙的星尘光芒在夜空中再次一闪,勾勒出巨兽双翼的轮廓,随即也迅速黯淡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轰隆!

萧遥撕开的空间裂缝瞬间弥合。

紧接着,他头顶那道残留的混沌紫色天罚裂痕,在失去了目标后,也终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湮灭于虚空之中。只有地面上那个琉璃般的深坑,和周围一片狼藉的战场,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的毁灭与杀戮。

夜风卷过余烬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和焦糊味。碎裂的生命结界缺口处,淡绿色的光膜如同受伤的活物,正极其缓慢、艰难地试图弥合。村口老槐树下,金镶玉暗哨的尸体冰冷地躺在血泊中。东边的夜色,重新恢复了死寂,却仿佛隐藏着比刚才更加致命的凶险。

萧遥消失了。被他自己撕开的空间裂缝,卷入了未知的乱流深处。

在狂暴混乱、足以撕碎寻常金丹修士的空间乱流之中,萧遥的身体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被无数混乱的力量疯狂撕扯、挤压、抛掷。每一道无形的空间褶皱都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切割着他的护体气劲,在他本就重创的身体上增添新的血痕。骨骼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内脏仿佛被无形的大手反复揉捏。

他紧闭着双眼,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意志,都凝聚成一根坚韧无比的弦,死死维系着意识的清明。欺天石紧贴在他的胸口,那微弱却稳定的脉动,成为这混乱风暴中唯一可以锚定的坐标。它艰难地运转着,在混乱的空间规则中开辟出一片极其微小、脆弱的“异常”区域,如同风暴眼中唯一平静的点,勉强护持着萧遥的核心不被彻底撕碎。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

噗通!

萧遥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猛地从混乱中抛出,重重砸落在一片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眼前阵阵发黑。

混乱的空间撕扯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死寂和冰冷。

他艰难地睁开眼。

没有星光,没有月光。

他身处一片绝对黑暗的虚空。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块漂浮在无尽幽暗中的巨大、冰冷的黑色岩石。岩石表面光滑如镜,却又坚硬无比,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寒意。极目望去,视野所及,只有一块块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黑色浮石,如同被遗弃在宇宙坟场中的墓碑,在绝对的死寂中无声地悬浮、缓缓漂移。更远处,是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虚无。

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寂静,绝对的冰冷。

这里是……真正的世界夹缝?还是空间乱流深处某个未知的囚笼?

萧遥挣扎着坐起身,背靠着一块冰冷的浮石。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白发被血污凝结,黏在脸上,形容枯槁如鬼。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需要时间,哪怕一点点,来恢复一丝行动的力量,来思考脱困的可能。

然而,这片死寂的虚空并未给他喘息的机会。

就在他坐定的下一刻!

头顶上方,那片吞噬一切的绝对黑暗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点微光。

不是星光,不是火光。

那是一点极其幽邃、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的……混沌之色!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无数点同样的混沌微光次第亮起!它们并非静止,而是以某种玄奥莫测、蕴含大道至理的轨迹,在无垠的黑暗中缓缓运行、流转、生灭!无数的轨迹交错、叠加,构成了一幅庞大到无法想象、复杂到超越认知极限的立体星图!

不!那不是星图!

萧遥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那是……规则!

是构成这方世界最底层、最核心的法则显化!是天道运转的脉络!是万物生灭的轨迹!是时间与空间的编织!是因果的丝线!是命运的长河!

无数代表着不同法则的混沌光点,有的明亮如恒星,有的黯淡如尘埃;有的轨迹笔直刚硬如同裁决之剑(金系法则?),有的轨迹蜿蜒柔和如同生命之河(水系法则?);有的轨迹炽烈燃烧(火系?),有的轨迹厚重沉凝(土系?);有的轨迹变幻莫测难以捉摸(幻之法则?),有的轨迹冰冷死寂(死亡法则?);还有的轨迹断断续续、充满悖论(混乱法则?)……

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冰冷运转的、完美而残酷的——天道罗网!

萧遥的存在,在这片纯粹法则构成的罗网面前,如同尘埃般渺小,如同白纸上的墨点般刺眼!他那依靠欺天石勉强维持的“异常”,在这片显化的本源规则之海中,瞬间被无限放大!

嗡!

整个虚空似乎都发出了低沉的共鸣!那无数代表着天道法则的混沌光点,其运行的轨迹骤然发生了极其细微、却极其致命的偏转!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了针对性的涟漪!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压力,如同整个世界的重量,轰然降临!不再是单纯的空间撕扯,而是源自世界规则本身的、最根本的排斥与修正之力!它无视防御,直接作用于萧遥存在的“本质”!

“呃啊——!”

萧遥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身体猛地佝偻下去,如同被无形的巨山压垮!刚刚勉强压制住的伤势瞬间全面爆发!鲜血如同喷泉般从口鼻中狂涌而出!皮肤表面,无数细密的裂痕凭空出现,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最可怕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那本就因时光坟场而受损的生命本源,正在被这股恐怖的修正之力,如同砂纸般,一点点、冰冷无情地磨削!

寿元!在被强行斩去一截后,此刻竟再次被缓慢而坚定地剥夺!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地扼住他的咽喉!

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死亡的威胁下,萧遥染血的双眼却死死地、近乎贪婪地盯住了那片由无数混沌光点构成的、冰冷运转的天道罗网!尤其是那些鬼迹!那些代表着世界最底层秘密的、法则运行的轨迹!

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推演!每一次规则的偏转,每一次针对他的修正之力波动,都像是一把钥匙,强行插入他认知的锁孔!痛苦成为了最强烈的催化剂,死亡的压力榨出了他全部的潜能!

“金……锐不可当,轨迹却隐含‘折点’……那是……破绽?”

“水……至柔至韧,然‘流转’轨迹有‘凝滞’之隙……”

“火……暴烈无常,‘升腾’与‘寂灭’的转换节点……就是弱点!”

“土……厚重载物,其‘承载’轨迹的‘失衡’处……”

“生……死……幻……灭……混乱……秩序……”

无数破碎的感悟,如同狂暴的洪流,冲撞着他的识海!他在这灭顶的压力下,在这显化的规则之海中,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地解析、记忆着天道运转的轨迹与……那隐藏在完美表象下的、极其细微的、转瞬即逝的……罅隙!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这恐怖的规则重压彻底碾碎、神魂都要被磨灭之际!

他的目光,被天道罗网最深处、最核心区域的一片混沌所吸引!

那里,没有任何具体法则的光点轨迹,只有一片不断旋转、吞噬着周围所有光线的、纯粹的混沌!它仿佛是这庞大罗网的“心脏”,是万法起源之地,也是最终归宿之所!那片混沌的核心,偶尔会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仿佛开天辟地第一缕光芒的……晶芒!一闪而逝!

每一次那点晶芒的闪烁,都伴随着整个天道罗网所有法则轨迹一次微不可察的、同步的脉动!仿佛……那是支撑这完美罗网运转的……核心能源?

混沌源晶!

欺天石彻底修复所需的、传说中开天辟地时留下的核心之物!比混沌源气更本源的存在!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萧遥濒临崩溃的识海中炸响!

与此同时,他胸口的欺天石,仿佛也感应到了那核心混沌区域的气息,猛地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滚烫的悸动!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的混沌气息,从欺天石深处艰难地渗透出来,试图与那片核心混沌建立某种微妙的联系!

嗡!!!

天道罗网的反应瞬间变得无比暴烈!仿佛被触动了最不容侵犯的禁区!整个虚空都在疯狂震动!所有法则光点的轨迹瞬间扭曲、加速!针对萧遥的修正之力陡然增强了十倍不止!毁灭的气息如同实质的海啸般拍击而来!

“噗——!”萧遥再也无法支撑,身体如同破败的麻袋般被狠狠掀飞,撞在身后冰冷的黑色浮石上,鲜血狂喷,意识瞬间沉入无边的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刹那。

他染血的、几乎无法动弹的右手食指,却凭借着最后一丝残存的意志,凭借着刚才那疯狂推演烙印在神魂深处的轨迹记忆,凭借着欺天石传递来的那一点微弱的混沌共鸣……

艰难地、颤抖地,在身下冰冷光滑的黑色岩石表面,以血为墨,勾勒起来。

指尖划过坚硬的石面,留下断续的、歪斜的血痕。那并非文字,也非符箓,而是一个由无数扭曲线条构成的、极其复杂怪异的图案。线条的走向,隐隐与刚才惊鸿一瞥所见的、那庞大天道罗网核心混沌区域的空间坐标……有着某种玄之又玄的呼应!

最后一笔落下,指尖无力地垂落,在血痕旁留下一点刺目的猩红。

萧遥的头颅垂下,白发覆盖了染血的面容,气息微弱到了极致,仿佛风中残烛。

冰冷的黑色浮石上,只余下那个以鲜血勾勒的、怪异而神秘的坐标图案,在绝对黑暗的虚空中,散发着微弱而执拗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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