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窒息感，如同亿万根无形的冰针，瞬间刺穿了萧遥的每一寸血肉、骨髓，乃至灵魂。天道化身降临的刹那，这方被混沌雷狱蹂躏得破败不堪的次元夹缝，彻底凝固了。时间失去了流淌的意义，空间沉重得如同实质的水银，粘稠地包裹着一切。连法则本身，都在这绝对的意志面前屏息、蜷缩、俯首称臣。
萧遥的脊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呻吟，仿佛下一刻就要寸寸断裂，碾为齑粉。那股沛然莫御、源自整个天地根本规则的伟力，像是一座无法想象其重量的神山，轰然压落。这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存在位阶的绝对碾压。他体内，那刚刚显化、足以撼动天道之眼的混沌本源，此刻如同被投入了万载玄冰的沸水，瞬间沉寂下去，被一股更宏大、更根本的规则死死锁住，动弹不得。那是世界的铁律，是构成一切存在的基石，此刻，这基石化为枷锁，不容置疑地宣告着他的“错误”。
他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眼球。眼角余光里，战红缨的身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她双膝猛地一曲，几乎要跪伏下去，那柄曾撕裂无数强敌、戟尖兀自滴落着敌人鲜血的战神戟，此刻沉重得如同撑天之柱，被她死死拄在身前，戟尖深深插入下方早已结晶化的虚空碎片中，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她全身的肌肉贲张到了极限，骨骼发出密集的爆鸣，倔强的头颅拼命向上昂起，想要对抗那来自生命本源的臣服意志。汗水混着血水，在她刚毅的脸颊上蜿蜒成一道道小溪，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嘶哑，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濒临破碎的战鼓。那双燃烧着不屈战意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无法穿透的绝望冰霜，死死盯着前方那道无法形容的身影，瞳仁深处，是战士面对无可逾越天堑时的破碎与不甘。
“嗬…嗬…” 萧遥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每一次吸气都如同吞咽烧红的烙铁。他的思维像是被冻结在万载寒冰之中，运转得异常迟滞、艰涩。那混沌一指，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精气神，本就虚弱的身体，在这天道威压之下，更是油尽灯枯。头顶悬浮的欺天石，黯淡到了极点，遍布蛛网般的裂痕，垂下的微弱乌光如同风中残烛，在绝对规则的重压下瑟瑟发抖，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天道化身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它并非血肉之躯，没有具体的五官，只有由无数流动、交织、湮灭又重生的纯粹法则线条构成的模糊人形轮廓。混沌神雷在祂身后无声地咆哮、湮灭，破碎的空间碎片围绕着祂缓缓旋转，如同朝拜星球的尘埃带。祂的存在本身，就是秩序的具象，是冰冷无情的世界意志最直接的投影。祂没有情绪，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俯瞰蝼蚁般的漠然，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修正”意志。在祂的规则视野里，萧遥不再是一个拥有情感和意志的生命，而是一个需要被抹除的“错误代码”，一个破坏世界平衡运行的“异数”。
祂的目光，缓缓地、毫无重量却又沉重到足以压垮星辰地，落在了萧遥身上。
时间消失了。
空间凝固了。
萧遥感觉自己的意识被剥离出来，投入了一片绝对虚无的黑暗。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只有那一道冰冷的意志，如同探照灯般扫描着他的存在本质。他的过去、他的挣扎、他的本源……一切都在那目光下无所遁形。他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诞的错觉，仿佛自己的一生，从呱呱坠地到此刻的绝境，都只是为了让这天道化身进行最终审判而存在的样本。
动一下手指？那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他的身体，连同构成身体的每一粒最细微的能量粒子，都被那无形的规则之力彻底锁死，钉在了这凝固的时空琥珀之中。思维近乎停滞，只剩下一种源于生命最深处的、最原始的恐惧在无声地尖啸。
死亡，从未如此清晰，如此绝对，如此不容置疑地悬在头顶。
然而，就在这思维即将被彻底冻结、意识沉沦于永恒的黑暗深渊之际，一点微弱却异常顽强的火光，在萧遥灵魂的最深处，猛地跳动了一下。
那不是力量的火花，而是烙印在他骨子里的某种东西——一种近乎本能的、面对绝境时的混不吝，一种被逼到墙角后反而豁出去的疯狂，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来的、对“规则”本身的敏锐直觉。
天道化身为何不立刻抹杀？为何要如此凝视？那混沌本源被压制，却并未被彻底湮灭！祂传递出的模糊信息里，似乎……并非全然的毁灭？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荒谬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微弱却执拗的闪电，劈开了那令人窒息的绝望冰层。
“喂……”
一个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破碎得不成调子的声音，极其突兀地，在这凝固的、连混沌神雷都暂时噤声的死寂空间里，艰难地响起。
是萧遥。
他的嘴唇几乎没有开合的动作，声音像是直接从撕裂的喉咙深处挤压出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血沫的腥甜和肺腑撕裂的剧痛。但他确是发出了声音。
伴随着这破碎的声音，他那张因剧痛和威压而扭曲变形的脸上，嘴角的肌肉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艰难的方式，向上拉扯着。牵扯着破裂的皮肤，凝固的血痂，最终，凝固成一个标志性的、带着三分痞气、七分玩世不恭，却又浸透了无边疲惫与疯狂的……笑容。
这笑容出现在此刻，出现在这代表世界终极意志的化身面前，出现在绝对的死亡凝视之下，显得无比诡异，无比荒谬，却又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向死而生的桀骜。
“……打个商量…”
他喘息着，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撞击在战红缨绝望的心湖上，也似乎引起了那由纯粹法则构成的天道化身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波动。
“劈…轻点…行不？”
这话语的内容，轻佻得如同市井混混在讨价还价。但配合他那几乎被压垮的身躯、遍布全身的恐怖裂痕和嘴角不断溢出的金色血沫，却产生了一种震撼灵魂的悲壮与荒诞。仿佛一个明知必死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要对着刽子手嬉皮笑脸地讨一颗糖。
战红缨的身体猛地一颤，昂起的头颅艰难地转动了一点点角度，那双被绝望冰封的眸子里，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死死钉在萧遥那张挂着痞笑、却惨烈无比的脸上。疯子！他绝对是疯子！都到了这种地步，他居然还在……还在说这种话？！一股混杂着悲愤、绝望和一丝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希冀的复杂情绪，如同岩浆般在她胸中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
天道化身那由纯粹规则构成的身影，似乎没有任何变化。祂的存在依旧稳定、冰冷、漠然。但就在萧遥那轻佻的话语落下的瞬间，祂周围那些原本按照某种玄奥至极、代表着世界底层逻辑运转的法则线条，极其短暂地、极其细微地……紊乱了那么一刹那。
就像平静如镜的湖面，被一颗看不见的微尘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荡开了一圈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稍纵即逝的涟漪。那涟漪并非力量的波动，而是一种逻辑上的、概念上的……瞬间的卡顿？一种面对“非逻辑”时的规则性迟疑？那些代表“终结”、“修正”、“秩序”的法则链条，在萧遥那不合常理的话语冲击下，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或者说“逻辑短路”。
这紊乱细微到极致，若非萧遥此刻全部心神都被那化身吸引，若非他体内那被压制的混沌本源对规则的异动有着某种近乎本能的共鸣，他几乎无法察觉。但就是这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波动，却如同在绝对黑暗的囚笼里，凿开了一道比发丝还细的缝隙，透进了一丝微弱的光！
萧遥那颗早已沉入冰渊的心，猛地一跳！赌对了！这看似荒谬的“谈判”，并非全无意义！这天道化身，并非一个纯粹的毁灭机器！祂的行为模式，有某种……可被利用的“规则”！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凝固空间中最后一丝带着毁灭气息的空气都吸入肺腑。剧烈的疼痛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腑，但他眼中那抹疯狂的光芒却骤然炽盛起来，如同回光返照的星辰，死死地钉在天道化身那漠然虚无的“面孔”之上。嘴角的痞笑，带上了一丝豁出一切的决绝。
“或者……”
他顿了顿，破碎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尖锐，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嘶吼，狠狠地撞向那代表世界意志的冰冷存在：
“划个道儿，怎样您老才肯收手？！”
“轰——！”
话音落下的瞬间，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泼下了一瓢冰水！
整个凝固的时空，仿佛被这直刺核心的质问狠狠撼动了一下！
天道化身周围，那些代表着世界根本规则的线条，猛地剧烈震荡起来！不再是之前那细微的涟漪，而是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掀起了汹涌的、混乱的波涛！无数代表着“秩序”、“逻辑”、“因果”、“必然”的法则链条疯狂地扭曲、纠缠、碰撞、断裂又重组！发出一种无声却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令人牙酸的尖锐嘶鸣和崩裂之音！
祂那由纯粹规则构成的、原本稳定到近乎永恒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波动！仿佛一道投影信号受到了强烈的干扰，轮廓边缘剧烈地闪烁、模糊，内部流转的法则之光变得混乱而刺目，甚至隐隐有细小的、如同空间裂痕般的黑色缝隙在祂的“躯体”上短暂地闪现又消失！
一股远比之前单纯的压迫感更加恐怖、更加混乱的气息弥漫开来。那不是愤怒，更像是一种……世界底层逻辑被强行插入一个无法解析、无法兼容的“错误变量”后，整个系统即将崩溃前兆的疯狂报警！是秩序本身面临失衡的尖啸！
祂那漠然的“目光”，似乎第一次真正地、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聚焦”，死死地锁定了萧遥。那目光中，不再仅仅是“修正”的意志，更混杂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精密仪器卡壳时的“困惑”？或者说，是一种被强行拉入“非逻辑”泥潭的规则性“宕机”？
无形的风暴在规则层面疯狂肆虐。
萧遥首当其冲！
“噗——！”
他再也支撑不住，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金色本源精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正面砸中，猛地向后弓起，全身的骨骼爆发出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碎裂声！头顶的欺天石发出一声濒临破碎的哀鸣，本就黯淡的乌光剧烈地明灭闪烁，上面的裂痕如同活物般蔓延开来，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解！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意识！不仅仅是肉体的崩坏，更是灵魂层面的撕裂感！仿佛他刚才那句话，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而是用他整个存在的本源，狠狠地去撞击了这世界的根基！撞击的反噬，几乎要将他彻底抹除！
但他没有倒下！或者说，在那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混合了求生本能与疯狂赌性的意志支撑下，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态，在喷血的瞬间，硬生生地钉在了原地！膝盖弯曲到极限，却倔强地没有跪下去！那双布满血丝、瞳孔都在涣散边缘的眼睛，依旧死死地、带着那抹近乎偏执的疯狂与痞气，透过喷涌的血雾，死死地盯着前方那规则暴乱的源头！
他看到了！他清晰地看到了天道化身那剧烈的波动！看到了那混乱的规则乱流！看到了那代表世界意志的存在，因为他这一句“划个道儿”，而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逻辑死循环的混乱状态！
值了！哪怕下一刻就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也值了！
剧痛和灵魂撕裂的眩晕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视野被喷涌的鲜血染红，变得模糊扭曲。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脏如同破鼓般疯狂擂动的巨响，以及血液在破裂血管中奔流的汩汩声。天道化身那规则暴乱引发的无声尖啸，反而成了遥远的背景噪音。
就在他感觉最后一丝清明也要被剧痛和黑暗吞噬时——
嗡……
一股冰冷、宏大、非男非女、仿佛由亿万条世界规则彼此摩擦、碰撞、交织而成的奇异“声音”，直接穿透了他摇摇欲坠的识海屏障，并非作用于听觉，而是直接烙印在他的灵魂本源之上！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道冰冷的天宪，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迟滞与混乱？
“…异数…”
第一个“词语”落下，萧遥的灵魂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攥紧，几乎要爆开！那是天道对他存在的终极定义——错误，偏差，不该存在之物！
“…根源…”
第二个“词语”带着更深的探究和锁定，仿佛无数冰冷的规则触须瞬间刺入他的混沌本源核心，要将他存在的根基彻底剖析、标记！剧痛升级！
“…秩序…失衡…”
第三个断句，不再是针对他个人，而是带着一种宏大叙事般的冰冷陈述。萧遥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无数世界的生灭，看到秩序井然的天道运转网络，而他自己，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引发了一连串无法预测、无法控制的涟漪，正在撼动着某种微妙的平衡。天道化身那剧烈的规则波动，似乎找到了宣泄口，随着“失衡”二字的落下，混乱感反而有了一丝奇异的“理顺”？
“…修正…必须…”
最后两个词，斩钉截铁，带着最终的审判意味！冰冷、坚决、毫无转圜！如同最终的死刑判决书轰然盖下！
但这判决书宣读的过程中，萧遥那被剧痛折磨得近乎麻木的灵魂，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宏大天音之下，一丝极其微弱、几乎不存在的……矛盾？
那“根源”的锁定，为何带着一丝迟疑？那“秩序失衡”的陈述，为何伴随着规则层面的混乱波动？那斩钉截铁的“修正必须”，为何在灵魂层面引动的，不是彻底的毁灭意志，反而更像是一种……基于底层逻辑不得不执行的“强制程序”？
就在萧遥意识模糊，试图抓住这转瞬即逝的诡异感觉时——
嗡！
前方那剧烈波动的规则风暴中心，那由亿万法则线条构成的天道化身，在传递出那断断续续的信息后，并没有立刻降下最终的毁灭打击。
祂那混乱闪烁、边缘模糊的身影，缓缓地、极其“专注”地，再次“看”向了萧遥。
这一次的“看”，与之前那扫描般的漠然截然不同。萧遥感觉自己的存在，从最表层的皮囊，到最深藏的混沌本源核心，都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极致的“目光”彻底穿透、解析、记录！仿佛他整个人，连同他的过去、现在、未来的一切可能性，都被强行拓印进了某个冰冷的天道数据库的最深处！
这道“目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却让萧遥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身裸体地暴露在宇宙规则的显微镜下，连灵魂最深处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然后——
没有预兆，没有过程。
天道化身那由纯粹规则构成的伟岸身影，如同信号不良的幻影，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淡化。构成祂身躯的亿万法则线条，如同退潮般急速收敛、隐没。那笼罩四野、冻结时空的绝对威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消退。
祂没有再看战红缨一眼，仿佛她只是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祂所有的“注意力”，在完成对萧遥那穿透性的“扫描”后，便彻底收回。
最终，在萧遥和战红缨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在次元夹缝依旧残留的混沌雷光和空间碎片背景里，那代表世界终极意志的化身，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淡化、消散于无形。
祂……走了？
就这么……走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濒临破碎的次元夹缝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连那些残余的、在虚空中游走的混沌电弧，都仿佛失去了目标，变得有些茫然无措。
压在萧遥和战红缨身上的亿万星辰般的重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呃啊！”
压力骤然消失的瞬间，萧遥紧绷到极限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他双腿一软，再也无法保持站立的姿态，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烂泥，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身体砸在冰冷坚硬、布满裂痕的虚空结晶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剧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席卷全身每一个细胞，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昏死过去。喉咙里涌上浓烈的血腥味，但他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喘息。
“萧…萧遥！”战红缨的惊呼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难以置信。天道化身消失带来的压力骤减，让她瞬间恢复了行动能力。她甚至来不及感受自己同样濒临崩溃的身体状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萧遥身边。看着他如同破碎瓷器般瘫软在地，浑身浴血，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那双刚毅的眼眸瞬间被汹涌的泪水和极致的恐惧淹没。
“撑住！你给我撑住！”她嘶哑地吼着，声音带着哭腔，手忙脚乱地想要将他扶起，却又怕自己笨拙的动作加重他的伤势，双手悬在半空，颤抖得厉害。
就在这时——
轰！轰！轰！轰！
苍穹之上，那随着天道化身消失而变得稀薄暗淡的混沌雷云，仿佛被最后一丝意志驱动，猛地翻滚咆哮起来！四道远比之前细小、颜色也暗淡许多、却依旧蕴含着恐怖寂灭气息的混沌神雷，如同最后的警告，撕裂云层，带着刺耳的尖啸，精准无比地朝着下方瘫倒的萧遥和半跪的战红缨狠狠劈落！
目标明确！力量虽然衰减，但杀意未减！
“小心！”战红缨瞳孔骤缩，绝望瞬间再次攫住了她的心脏！她本能地想要扑到萧遥身上，用身体去挡！她体内残存的力量疯狂涌动，想要再次举起战戟！
但她的动作，在经历了天道威压的摧残和连番血战后，早已迟钝不堪，根本来不及！
眼看那四道毁灭性的雷光就要将两人彻底吞没——
嗡！
一声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掉的嗡鸣，在萧遥头顶响起。
是那块遍布裂痕、光芒黯淡到几乎熄灭的欺天石！
它仿佛感应到了主人最后的危机，又或者是被那劈落的混沌神雷所刺激。在最后关头，那布满蛛网般裂痕的乌黑石体，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极其微弱的灰黑色光芒！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可怜，却异常坚韧地瞬间扩散开来，形成一个薄得近乎透明、仿佛一戳就破的灰色光罩，堪堪将下方瘫倒的萧遥和扑过来的战红缨笼罩在内！
嗤啦——！
四道混沌神雷，狠狠劈在了这层脆弱的灰色光罩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刺耳至极、如同烧红的烙铁插入冰水中的剧烈腐蚀声！灰色光罩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荡漾、扭曲、变形！光罩表面，那些本就存在的裂痕瞬间扩大、蔓延，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碎裂声！灰黑色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疯狂地明灭闪烁，每一次闪烁都黯淡一分，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
光罩剧烈地颤抖着，向内凹陷，几乎要贴到萧遥和战红缨的鼻尖！毁灭性的雷光能量透过那薄薄的光罩，逸散出灼热的高温和令人灵魂颤栗的寂灭气息，烤炙着他们的皮肤和神魂！
战红缨死死咬着牙，将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护体罡气毫无保留地注入光罩，试图帮它分担哪怕一丝压力。她的双手紧紧抓住萧遥冰凉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一秒……两秒……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
终于！
刺耳的腐蚀声减弱了！
那四道混沌神雷蕴含的能量，在疯狂侵蚀那看似脆弱却异常顽固的灰色光罩后，终究因为后继乏力而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光芒一闪，雷光彻底消散！
砰！
几乎在雷光消失的同时，那层护住了两人性命的灰色光罩，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发出一声轻微的爆鸣，彻底碎裂开来，化为无数细碎的灰色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悬浮在萧遥头顶的欺天石本体，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所有光芒彻底熄灭，那遍布全身的裂痕变得如同蛛网般密集而狰狞，石体表面甚至剥落下一些细小的碎屑。它失去了所有的灵性波动，如同一块真正的、即将碎裂的凡石，无力地坠落下来，“啪嗒”一声，掉在萧遥染血的胸口，滚落一旁。
劫后余生的寂静，再次降临。
只是这一次，寂静中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两人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战红缨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双手依旧死死抓着萧遥的手臂，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她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流下，混着泪水，滴落在萧遥染血的衣襟上。她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那一片狼藉、雷云正在缓缓散去的天空，又低头看向怀中气若游丝、浑身是血的萧遥，巨大的情绪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深入骨髓的后怕。
萧遥瘫在地上，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海洋中沉沉浮浮。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疼痛和深入骨髓的疲惫。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破碎的脏腑，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灵魂更是如同被千万根钢针反复穿刺，残留着天道意志扫描和混沌神雷冲击带来的双重创伤。
混沌……根源……秩序失衡……修正必须……
天道化身最后那冰冷宏大的低语，如同附骨之蛆，在他混乱的意识中反复回荡。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沉重的冰，压在他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上。
祂为何退去？因为那句荒谬的“划个道儿”？还是因为……看穿了自己体内的混沌本源后，产生了某种祂自身规则也无法理解的“困惑”？
那所谓的“根源”是什么？“秩序失衡”又指向何方？为何“修正”是“必须”？
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残存的意识。
他艰难地转动唯一还能勉强活动的眼球，模糊的视线落在胸口旁那块布满裂痕、彻底失去光泽的欺天石上。这块刚刚修复、带给他短暂辉煌、又几乎为他挡下最终毁灭的石块，此刻冰冷而残破。
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沫。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侧过头，视线对上战红缨那双充满了恐惧、担忧和劫后茫然的眼睛。
那张惨白的、沾满血污的脸上，那抹标志性的、带着疯狂和疲惫的痞气笑容，艰难地，再一次缓缓扯开。
“嘿……” 破碎的气音从他喉咙里挤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看……看……老子……赌赢了……吧？”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最后一丝强撑的意识彻底被无边的黑暗和剧痛吞噬，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萧遥——！！！”
战红缨凄厉的呼喊，撕破了次元夹缝死一般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