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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血的半块玉简还带着温热,被萧遥随意捏在指尖。那粘稠的暗红在粗糙的玉质上蜿蜒,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更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却如跗骨之蛆般的阴寒魔息。这气息萧遥认得,不久前那场伏杀里,纠缠不休的魔道修士身上,就弥漫着同样的味道。他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看来有人不仅杀了人,取了图,还嫌不够热闹,硬要把水彻底搅浑。

念头电转间,四面八方,破空之声已然尖锐地撕裂了古禁地外围那层死寂的薄纱!

人影憧憧,如鬼魅般从残垣断壁的阴影里、嶙峋怪石的缝隙后、甚至半塌的古老廊道深处急掠而出。衣袂翻飞,带起的劲风卷起地上沉积万年的细碎尘埃,灰蒙蒙一片,更添几分肃杀。刀光剑影在幽暗的环境里骤然亮起,寒芒吞吐,如同毒蛇吐信,瞬间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萧遥五人死死罩在中心。

人数,不下二十!服饰各异,气息驳杂。有正襟肃容、道袍上绣着祥云山峦的正道修士,眼神锐利如鹰隼;有周身缠绕着阴戾血气、眼神凶残的魔道中人,嘴角噙着嗜血的狞笑;更有几个气息深沉、装扮不伦不类、眼神却如秃鹫般贪婪的散修老怪。他们的目标无比一致——萧遥指间那半块染血的玉简,那通往核心“葬魂殿”的关键信物。

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潮水,轰然拍下。空气粘稠得几乎令人窒息,连古禁地无处不在的腐朽气息,都被这股骤然爆发的贪婪与杀意逼退了几分。

战红缨喉头滚动了一下,握紧了她那柄巨大的战戟,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戟尖因灌注的灵力而嗡鸣震颤,散发出灼热的气浪。她死死盯着前方一个手持锯齿阔刃、气息凶悍如蛮兽的光头巨汉,战意混合着紧绷的神经在眼中燃烧:“娘的…够劲!”

凌清雪面如寒霜,清冷的眸子扫过全场,纤长的手指已然按在了腰间寒月剑的剑柄之上。剑鞘内,一股极致的冰寒气息无声蔓延,以她为中心的地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空气温度骤降。她不需要言语,那彻骨的寒意就是最清晰的警告。

白灵儿下意识地靠近了萧遥一步,小脸紧绷,眼神却异常专注,如同最灵敏的雷达,飞快扫视着包围圈中每一个人的细微动作、气息流转。她在寻找,寻找可能的缝隙,或者…某个稍纵即逝的破绽。金镶玉则站在战红缨稍后侧,胖乎乎的脸上不见多少惊慌,手指却悄然缩进了宽大的袖袍内,里面隐约传出极其细微的、类似玉片或符纸摩擦的悉索声,显然在飞快地准备着什么压箱底的宝贝。

数道强横的神念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如同冰冷的触手,肆无忌惮地缠绕上来,试图探查萧遥的深浅,更试图锁定那半块玉简。其中一道神念阴寒歹毒,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正是那魔道气息的源头!还有一道神念堂皇正大中却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来自一名须发皆白、手持拂尘的老道。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无数杀机锁定的萧遥,却像是没感觉到丝毫压力。他甚至轻轻打了个哈欠,那哈欠声在死寂的包围圈里显得异常突兀。他抬起手,用指关节不甚在意地揉了揉眉心,仿佛只是被一群聒噪的蚊蝇扰了清净。

“啧,”他放下手,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懒洋洋的弧度,眼神随意地扫过全场,最终精准地落在那须发皆白的老道脸上,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拉家常,“血刀老鬼,别瞪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看你那宝贝徒弟,怀里鼓囊囊揣着的那本《幽影步》心得…啧,笔迹看着眼熟得很呐,跟你当年‘借’了鬼影门长老那本孤本手札临摹的字,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嘛?这‘参悟’,挺省事儿啊?”

声音不高不低,却如同在滚油里泼下了一瓢冰水!

那被称作“血刀老鬼”的白发老道,脸色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变紫,握着拂尘的手猛地一抖,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浑浊的老眼爆射出难以置信的惊怒光芒。他猛地扭头,死死盯向身旁一个穿着同款道袍、面相敦厚的青年弟子。那青年弟子猝不及防被点破心中最大隐秘,浑身剧震,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眼神惊恐地迎上师父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衣襟的位置!一股被背叛的狂怒和羞耻,瞬间淹没了血刀老鬼,他周身的气息都剧烈波动起来,死死锁定了自己的徒弟。

不等众人从这突如其来的师徒反目戏码中回过神来,萧遥那带着点戏谑笑意的目光,又轻飘飘地转向了魔道阵营中一个面若冠玉、手持折扇、故作潇洒的英俊男子。

“哟,这不是玉面郎君吗?久仰久仰。”萧遥笑眯眯地拱了拱手,语气熟稔得如同见到了多年老友,“听说嫂夫人艳冠群芳,真是羡煞旁人。不过…昨儿个夜里,小弟我睡不着瞎溜达,怎么好像瞅见嫂夫人一身夜行衣,身法那个飘忽,一路摸到合欢宗柳媚娘那销魂窟的后门去了?啧啧,柳媚娘那‘阴阳和合散’的名头…嫂夫人这是去交流心得呢,还是…求药啊?”

“玉面郎君”脸上那刻意维持的风流倜傥瞬间僵住,如同精美的瓷器裂开了缝隙。他手中的折扇“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一张俊脸先是涨得通红,随即又变得铁青,最后化为一片扭曲的狰狞。他猛地扭头,恶鬼般看向自己身后队伍里一个容颜姣好、此刻却花容失色、眼神躲闪的美艳女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贱人!你…昨晚…柳媚娘?!”那美艳女子被他看得浑身发抖,想辩解却语无伦次:“郎…郎君,不是…我…我没有…” 玉面郎君周身魔气轰然爆发,黑气翻腾,折扇也不要了,五指成爪,指甲瞬间变得乌黑尖长,眼看就要朝那女子抓去!他身后的魔道修士一阵骚动,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

两处火头,瞬间点燃!

然而,萧遥的“嘴”还没停。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虚妄的眼睛,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转向了包围圈中人数最多、服饰最为统一的一群人——正是以堂皇正气着称的青阳宗弟子。为首的中年修士面容方正,气息沉稳,此刻眉头紧锁,显然对眼前混乱的局面极为不满。

“青阳宗的各位师兄,久闻贵派同门情深,令人感佩。”萧遥的声音忽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重,“只是…上次‘黑风涧’秘境,贵派大师兄断后力战三头碧磷妖蟒,重伤垂死,道基几乎崩毁…此等壮烈,实在可歌可泣。”

青阳宗众人闻言,脸上都露出一丝悲愤与傲然交织的神色。为首的中年修士沉声道:“大师兄为护我等,舍生忘死,此乃我青阳风骨!”

“风骨?”萧遥的尾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尖锐的嘲讽,“好一个风骨!只是…那三头妖蟒盘踞之地,离大师兄遇袭的‘回风谷’,好像隔了足有七八个山头吧?而且,那日妖蟒的气息,似乎从未离开过它们的蛇涎草巢穴半步。倒是…”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如同冰冷的锥子,缓缓扫过青阳宗队伍中一个站在靠后位置、面相忠厚、此刻却脸色微变的弟子,“…倒是这位师兄身上,好像沾染了一丝‘引妖香’的味道?这玩意儿混合碧磷妖蟒的鳞粉,效果奇佳…听说大师兄重伤后,这位师兄可是第一个冲上去‘救人’,还‘恰好’得了大师兄那件护身宝甲?”

轰——!

这番话,不啻于在青阳宗众人心中引爆了一颗惊雷!

“引妖香?!”

“王师弟?!”

“大师兄的伤…难道是…?!”

“赵明!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为首的中年修士猛地转头,目光如电,死死盯在那个被点名的“王师弟”脸上,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愤怒和难以置信的痛楚。那个叫赵明的弟子,脸上的忠厚瞬间瓦解,只剩下极度的惊恐和慌乱,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张…张师兄…他…他血口喷人!我…我没有…” 但这份慌乱,在无数道骤然聚焦、如同实质的审视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青阳宗内部那看似坚固的信任壁垒,瞬间布满了致命的裂痕!怀疑和猜忌如同毒藤,在每个人心头疯狂滋长。

“你!胡说八道!”

“挑拨离间的小人!”

“污蔑!这是污蔑!”

短暂的死寂后,是比刚才更甚十倍的混乱爆发!被点破隐秘的几方,心中最大的恐惧、愤怒和猜忌被赤裸裸地撕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孽徒!把东西交出来!”血刀老鬼须发戟张,怒吼一声,拂尘带着千钧之力,竟不是扫向萧遥,而是狠狠抽向自己那个面如死灰的徒弟!那徒弟惊骇欲绝,仓促间拔剑格挡,“铛”的一声巨响,整个人被抽得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

“贱人!我要你生不如死!”玉面郎君已然状若疯魔,周身魔气化作数条狰狞黑蟒,疯狂噬向那瑟瑟发抖的美艳女子。女子尖叫一声,身上爆开一团粉红烟雾试图遁走,却被黑蟒死死缠住,发出凄厉的惨叫。周围的魔道修士一部分试图阻止玉面郎君“残害同门”,一部分则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是否该落井下石抢夺那女子可能携带的宝物,场面更加混乱。

“赵明!给我一个解释!”青阳宗那张师兄双目赤红,腰间长剑铿然出鞘半寸,强大的灵力威压如同山岳般轰然压向那不断后退的赵明。赵明脸色煞白,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狠厉,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淬着幽蓝寒光的短匕,嘶吼道:“是你们逼我的!”竟悍然刺向离他最近的一名同门!那名青阳宗弟子猝不及防,肩头瞬间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惨叫着倒地。

“叛徒!”

“拿下他!”

“杀!”

青阳宗内部,瞬间刀剑相向!原本同仇敌忾的阵型,彻底土崩瓦解,陷入了激烈的自相残杀。张师兄悲愤长啸,剑光如匹练,直取赵明要害。其他弟子也分成了几拨,有围攻赵明的,有试图阻止内斗的,还有几个眼神闪烁、似乎在打别的主意,场面彻底失控。

包围圈的其他势力,被这突如其来的连环巨变彻底震懵了。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荒诞而血腥的混战,有人眼神闪烁,贪婪地在混战的人群和萧遥手中的玉简之间来回扫视,试图渔翁得利。但更多的,是混乱!是猜忌!是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身边这个前一秒还是“盟友”的人,下一秒会不会因为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隐秘而突然捅自己一刀!原本针对萧遥小队的铁桶合围,在萧遥寥寥数语之下,已然变成了一锅沸腾的、互相撕咬的乱粥!刀剑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灵力爆裂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就在这片混乱达到顶峰的刹那!

“走!”

萧遥的声音清晰地穿透喧嚣,传入凌清雪四人耳中,干脆利落,毫无半分拖泥带水。他捏着玉简的手随意地往怀里一揣,仿佛丢掉的不是什么至宝,而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同时,他脚下步伐以一种看似闲散、实则快如鬼魅的频率陡然踏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撕裂空气的爆鸣。他的身影仿佛融入了周围混乱能量流卷起的尘埃和扭曲的光线之中,变得模糊不清,如同水中的倒影被石子打破。一步踏出,人已在数丈之外,恰恰从两股因互相猜忌而撞在一起、正打得不可开交的散修能量余波缝隙中穿过。狂暴的灵力乱流吹得他衣袂狂舞,却连他一片衣角都未能沾上。

无需任何眼神交流,绝对的默契在瞬间达成。

凌清雪动了。她按在剑柄上的手终于完全握紧,一道清越如龙吟的剑鸣骤然响起!寒月剑并未完全出鞘,仅仅是一抹幽蓝到极致、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剑光自鞘中一闪而逝。这剑光并非斩向任何人,而是如同冰莲绽放般,在她与萧遥身前的地面上急速蔓延开来!

喀嚓嚓——!

刺骨的冰寒瞬间爆发!坚硬的黑石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厚达数寸、闪烁着幽蓝光泽的坚冰!这冰层带着强烈的迟滞和冻结之力,如同一条突然出现的冰河,横亘在混乱战场与萧遥小队之间。几个正杀红了眼、下意识追向萧遥身影的修士,脚步刚一踏上冰面,便觉一股可怕的寒意顺着脚底直冲经脉,身形猛地一滞,动作瞬间僵硬迟缓了数分,体内灵力流转都变得艰涩起来。他们惊怒交加地试图破冰,却为时已晚。

“给姑奶奶滚开!”战红缨的怒吼如同平地惊雷!她没有任何花哨,双手紧握那柄比她人还高出一截的巨大战戟,腰身拧转,全身力量与狂暴的火属性灵力融为一体!战戟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赤红狂龙,带着焚尽八荒的凶悍气势,朝着侧前方一片因混战而暂时出现空隙的区域,狠狠一记横扫千军!

轰——!

炽热的戟风如同火山喷发!挡在戟风轨迹上的几块半人高的坚硬黑石,如同朽木般被轻易扫飞、粉碎!更可怕的是那狂暴的冲击力形成的扇形烈焰冲击波,将两个试图从侧面包抄过来的魔道修士硬生生轰得倒飞出去,护体魔气剧烈震荡,口喷鲜血。战戟扫过之处,清开一片扇形焦土!

白灵儿紧随在萧遥身侧,她的动作轻盈迅捷如同灵猫,双眸精光湛湛,灵识全力张开,化为一层无形的预警网络。“左前方三步,石后气劲!”她急促的声音在萧遥耳边响起。话音未落,一道阴毒的乌光果然从萧遥左前方一块布满苔藓的巨石后激射而出,直取萧遥腰肋!显然有阴险之辈想趁乱偷袭。

萧遥脚下步伐未停,甚至连头都懒得偏一下,只是随意地屈指一弹。一道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金色气劲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在那道乌光最薄弱的一点上。

叮!

一声脆响。那道歹毒的乌光,竟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溃散成点点黑烟,消弭于无形。石后传来一声闷哼,偷袭者显然被反噬得不轻。

“胖子,断后!”萧遥的声音依旧平稳。

“得嘞!看我的!”金镶玉肉疼地咧了咧嘴,但动作却毫不含糊。他那双胖手快得只能看到一片残影,瞬间从宽大的袖袍里抓出三颗龙眼大小、颜色各异、表面布满玄奥符文的金属圆球。他看也不看,朝着身后追兵最密集、同时也是混战最激烈的区域,用尽全力甩了出去!动作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豪横。

“尝尝胖爷的‘三才子母轰天雷’!贼贵啊!”

咻!咻!咻!

三颗金属球划出刁钻的抛物线,精准地落入人群。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连环响起!刺目的强光瞬间吞噬了那一方区域!并非单纯的火焰冲击,三种截然不同的毁灭性能量被巧妙地压缩引爆——炽白的高温烈焰、无数锐利如刀的庚金碎片、以及一圈圈肉眼可见的、能震散灵力的土黄色震荡波!三者叠加,威力呈几何级数暴增!

“啊——!”

“我的眼睛!”

“小心!是庚金煞气!”

“护体罡气散了!快退!”

惨叫声、惊呼声、怒骂声瞬间压过了之前的混战声浪。追在最前面的十几个人猝不及防,首当其冲。有人被烈焰灼伤,惨嚎着在地上翻滚;有人被锋锐的庚金碎片穿透护体灵光,身上爆开朵朵血花;更多的人则被那恐怖的震荡波扫中,体内灵力瞬间紊乱,气血翻腾,东倒西歪,追击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爆炸产生的混乱能量流和漫天烟尘,更是彻底遮蔽了视线,形成了一道绝佳的屏障。

借着冰墙迟滞、战戟清路、胖子“奢侈烟花”制造的混乱屏障,萧遥五人如同五支离弦之箭,以惊人的速度撕裂了混乱战场的边缘,朝着古禁地更深处那片光线愈发幽暗、气息愈发凶戾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疾掠而去!身影几个起落,便融入残破建筑和嶙峋怪石投下的浓重阴影之中。

身后,是更加疯狂、更加血腥、充斥着背叛与怒吼的修罗战场。血刀老鬼的怒吼、玉面郎君的尖啸、青阳宗弟子的悲愤喊杀、还有那“三才子母轰天雷”爆炸的余波轰鸣…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荒诞而残酷的死亡交响。

“追!别让他们跑了!”

“玉简!在萧遥身上!”

“先杀了这些碍事的杂碎!”

终于有脑子清醒的、未被卷入内斗的强者反应过来,发出愤怒的咆哮,强行震开身边的混乱,试图追击。然而,冰霜的迟滞、爆炸的混乱烟尘、以及那些杀红了眼、不分敌我乱砍乱杀的修士,都成了他们追击路上难以逾越的障碍。等他们勉强冲出混乱区域,视野中,萧遥五人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禁地深处那片更加不祥的幽暗里,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浓郁的血腥味。

“萧遥——!我必杀你!”一名须发戟张的魔道老者看着一片混乱、死伤狼藉的手下,气得浑身发抖,仰天发出一声怨毒至极的咆哮,声浪滚滚,震得周围残垣上的碎石簌簌落下。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禁地深处吹来的、带着腐朽与血腥味道的阴风,以及身后依旧未曾停歇的厮杀声。萧遥的名字,伴随着这令人心悸的算计与混乱,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在场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底,混合着愤怒、忌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古禁地的阴影,贪婪地吞噬了五道疾驰的身影。

脚下的黑石地面变得愈发凹凸不平,巨大的裂缝如同大地的伤疤,纵横交错。两侧的残破建筑扭曲怪异,倾斜的巨柱、半塌的穹顶,在幽暗光线下投下幢幢鬼影,仿佛随时会扑噬而来。空气中弥漫的腐朽气息越来越浓重,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却令人头皮发麻的腥臊味,如同某种庞大掠食者巢穴深处散发出的味道。光线在这里变得吝啬,仅有的一些不知来源的微弱幽光,如同鬼火般漂浮在废墟深处,更添诡秘。

“方向没错,”白灵儿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紧绷,她的灵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前方幽暗的通道中谨慎地扫描,“那股凶戾气息的源头就在前面…很强,而且…不止一种!”

战红缨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不知是谁的血点,战戟拖在身后,在坚硬的地面上刮擦出点点火星,她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跳跃着一种近乎亢奋的光芒:“管它几种!惹急了姑奶奶,全给它捅个对穿!”话虽如此,她握戟的手却更紧了几分。

凌清雪一言不发,周身萦绕的寒意却越发凝实,如同无形的冰甲。她清冷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那些如同择人而噬巨口的建筑阴影。金镶玉则喘着粗气,心疼地小声嘀咕:“亏大发了…三颗啊…三颗‘轰天雷’…那得多少灵石…”

萧遥奔在最前,速度丝毫未减。他看似随意地奔跑着,每一步落下,脚尖都仿佛在坚硬的黑石地面上点出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涟漪。他的灵识如同最精密的网,不仅覆盖着周围环境,更深层次地捕捉着空间中那些常人无法感知的、细微的能量流动轨迹——那是空间本身的结构脉络,也是这座庞大禁地古阵残留的“呼吸”。

“注意脚下,别踩那些颜色发暗、带螺旋纹路的石板。”萧遥的声音平静地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那是‘陷空流沙’的触发点,踩上去,半个身子瞬间就能给你送到地脉岩浆里洗澡。”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跑在侧翼的战红缨猛地刹住脚步!她刚才落脚点前方不足半尺,就有一块不起眼的、颜色比其他石板略深、表面隐约有细微螺旋纹路的石块!

“嘶…”战红缨倒吸一口凉气,惊出一身冷汗。

“头顶三丈,左前方那根断梁,”萧遥头也不抬,继续道,“上面附着‘蚀骨阴磷’,被惊扰了飘下来,沾上一点,骨头都能给你化没了。”

凌清雪闻言,指尖悄然弹出一缕极寒剑气,无声无息地掠过那根布满灰尘的断裂石梁。剑气过处,几点微不可察的、如同灰尘般的幽绿磷粉簌簌飘落,还未落地,就被寒气冻结成冰晶,摔得粉碎。

“右侧墙壁,第三块刻着鸟形符文的砖,别碰。后面连着‘惊魂刺’。”萧遥的声音如同精准的导航。

白灵儿立刻将灵识重点扫向那块砖,果然感应到砖后隐藏着一股极其隐蔽、却异常尖锐的精神力陷阱,一旦触发,足以让金丹修士瞬间神魂受创,呆立当场。

他仿佛不是在危机四伏的古老禁地中亡命奔逃,而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对每一处隐秘的陷阱都了如指掌。这份近乎妖异的洞察力,让紧跟其后的四人心中震撼之余,也生出了强烈的安全感。他们严格遵循着萧遥的指引,在一条看似绝不可能通行的、遍布死亡陷阱的废墟通道中,硬生生踏出了一条生路。

通道越来越狭窄,越来越向下倾斜。那股混合着腥臊与腐朽的凶戾气息,如同粘稠的液体,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空气变得湿热,墙壁和地面开始出现一些滑腻的、如同某种分泌物干涸后的暗绿色痕迹。偶尔能看到巨大的、非人的爪痕深深烙印在坚硬的石壁上,触目惊心。一些角落里,散落着森白的、形状怪异的巨大兽骨,上面布满了啃噬的痕迹。

“快到了…”白灵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灵识感知中,前方如同蛰伏着一片沸腾的黑暗,充满了暴虐与饥饿的意志。

就在这时,前方通道骤然收束,出现了一个仅容两人并肩通过的狭窄隘口。隘口之后,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如同闷雷般的低沉喘息声,还有利爪刮擦岩石的刺耳噪音,显然有凶兽盘踞在彼端!

然而,就在隘口前方,通道骤然变得开阔,形成一片不大的圆形空地。空地中央,并非预料中的凶兽巢穴入口,而是矗立着一座奇异的建筑——或者说,是建筑的残骸。

那像是一座被拦腰截断的祭坛基座。由一种非金非玉、在幽暗中泛着苍白冷光的奇异石材砌成,表面布满了刀劈斧凿般的岁月痕迹,以及大片大片早已干涸发黑的、不知是人还是兽的喷溅状血迹。基座之上,原本应该矗立雕像或图腾柱的地方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十二级同样材质的台阶,一级一级,盘旋着通往上方一片被浓郁黑暗笼罩的虚空。台阶尽头,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什么也看不清。

台阶本身光洁如镜,倒映着周围微弱的幽光,流转着一层令人不安的、水波般的光晕。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苍凉、带着某种审判意味的威压,从这座残破的台阶祭坛上弥漫开来,沉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是…什么鬼地方?”金镶玉看着那诡异的苍白台阶,胖脸上肌肉抽动,“感觉比前面那帮追兵还邪门!”

凌清雪凝视着台阶尽头那片深沉的黑暗,秀眉微蹙:“有空间波动…很隐晦,但很强。台阶尽头…似乎并非实体空间。”

“凶兽巢穴的气息就在祭坛后面!”白灵儿指着祭坛后方那片更深的黑暗,“但…要过去,似乎只有两条路:要么绕过这座祭坛,但两侧是深不见底的渊隙,布满了混乱的空间裂缝;要么…”她的目光落在那十二级诡异的台阶上,“…走上去?”

战红缨扛着战戟,看着那光滑如镜的台阶,又看看两侧深渊中偶尔闪现的、将光线都扭曲吞噬的黑色裂缝,啐了一口:“这破台阶看着就瘆得慌!绕过去?那些空间裂缝能把人撕成面条!没得选,上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萧遥身上。

萧遥站在祭坛基座前,仰头看着那盘旋而上、没入黑暗的十二级台阶。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懒散或戏谑,变得异常沉静,如同深邃的古井。指尖,那半块染血的玉简被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

“绕不过去。”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了然,“两侧的渊隙是这座祭坛力量的延伸,空间裂缝是它溢散的‘场’。想过去,必须通过它的‘考验’。”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级台阶,“这不是路,是‘问心阶’。”

“问心阶?”金镶玉一愣。

“上古大宗门筛选核心弟子,或者某些强大传承设置的最后关卡,常用这类东西。”萧遥解释道,语气凝重,“每一步台阶,都蕴含不同的‘问心’之力,直指道心本源。贪婪、恐惧、犹豫、猜忌、执念…任何心灵上的破绽,在踏上去的瞬间,都会被无限放大,引发幻境甚至直接攻击神魂。轻则心神受创,重则道心崩溃,沦为行尸走肉。”他的目光扫过台阶上那些干涸发黑的血迹,“这些…就是失败者留下的。”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四人的脊背。道心拷问?这比看得见的刀剑陷阱更加凶险百倍!

“那…那怎么办?”白灵儿小脸发白,她的灵识强大,但也意味着对精神层面的攻击更为敏感。

萧遥的目光缓缓扫过自己的同伴。战红缨的刚猛无畏,凌清雪的冰心澄澈,白灵儿的灵慧专注,金镶玉那看似贪财怕死实则重情重义的市侩…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没有取巧之法。”萧遥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只能走上去。每一步,守住自己的本心。幻境再真,亦是虚妄;诱惑再大,莫忘初衷;恐惧再深,直面它!记住,你们是谁,为何而来,要守护什么!”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凌清雪脸上,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尤其是,要信自己身边的人。”

凌清雪迎上他的目光,清冷的眸子里仿佛有冰雪融化,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随即又恢复了坚定。她微微颔首,第一个踏前一步,清冷的声音带着斩冰截雪的决绝:“我先。”

她深吸一口气,那彻骨的寒意似乎将心头的最后一丝杂念也冻结了。抬脚,踏上了第一级苍白冰冷的台阶。

嗡——!

台阶表面那层水波般的光晕骤然荡漾开来!凌清雪的身影瞬间被一层朦胧的白光笼罩。在外界看来,她只是身形微微一顿,仿佛在承受某种无形的压力。但在她的意识深处,景象已然天翻地覆!

刺骨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扑面而来!不再是禁地的腐朽气息,而是北域雪原那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寒冷。眼前,不再是残破的祭坛,而是一座被厚厚冰雪覆盖的孤峰之巅。峰顶,一座由万年玄冰构筑的宫殿在风雪中若隐若现——正是她魂牵梦萦的寒月宫!

然而,眼前的寒月宫却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没有往日的清冷仙韵,只有破败!巨大的冰柱断裂倒塌,晶莹的宫墙上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和触目惊心的焦黑印记!无数身着寒月宫服饰的弟子,倒在雪地里,鲜血将洁白的冰雪染成刺目的红梅!她的师尊,那位一向清冷如月的宫主,此刻却被人用漆黑的锁链穿透琵琶骨,死死钉在一根断裂的冰柱上,白发染血,气息奄奄!

一个模糊而强大的魔影,正悬浮在残破的宫殿上空,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毁灭与亵渎的快意!

“不——!”一股撕裂心肺的痛楚瞬间攫住了凌清雪!那是她心底最深的恐惧,师门覆灭!师尊受辱!刻骨的仇恨与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要将她淹没!她手中的寒月剑剧烈震颤,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出鞘,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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