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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日万机工坊刚给梨园送了新铸的锦钢链,今儿鲁直就蹲在“梨园工坊”的锦钢舞台下调试——钢链上还缠着民生工坊织的朱红绸带,带尾绣的“乐府”二字在日光下闪,是阿月前儿刚绣好的。

木架上悬着的汉代铜钲轻轻晃,钲沿的绿锈蹭着帷帐,落下点细碎的铜末。

鲁直手里的扳手拧着链条轴,钢链“咔嗒”转了半圈,舞台布景上的“云气纹”幔帐缓缓升起——那幔帐是按未央宫壁画样式绣的,金线绣的云纹在日光下闪,正好遮着后台堆的瑟和鼓,没露一点乱。

“鲁直,再抬半寸!”刘妧扶着舞台栏杆喊,指尖划过栏杆的钢纹,纹上刻着《乐记》“乐与政通”四字,硌得指腹发麻,“别挡着乐师的瑟架。”

鲁直应了声,扳手“咔咔”又拧半圈,幔帐稳稳停在半空,连边角都没晃:“陛下放心,差不了分毫——这链节是按万机工坊车铜轴的法子做的,刻度细到分。”

“这升降装置比人工拽绳稳,”刘妧看着幔帐边角,想起前儿的事,语气带点笑,“上回乐府演《大风歌》,八个小吏拽绳,力气不匀,幔帐斜着扫过陛下的案几,把李乐师的瑟都惊跑了音。”

她瞥了眼后台的李乐师,声音放轻:“李乐师当场就摔了瑟,说‘没心思奏了’。”

陈阿娇摸着链条的榫头,绸带尾端的“乐府”二字蹭过指尖,软乎乎的:“鲁直按《乐记》‘八音克谐’调的链节,快慢都能控。”

她朝后台扬下巴,喊李乐师:“李乐师,奏段《垓下歌》试试,看幔帐跟得上拍子不?”

李乐师抱着瑟从后台出来,瑟弦缠着防潮锦布——那布是民生工坊的缝纫机绣的,针脚密得像鱼鳞,沾了点后台的桐木屑。

他坐在锦钢琴凳上,凳面的钢纹映着他的白发,调弦时“铮”一声,瑟音撞在舞台板上,弹回来,震得幔帐的金线都晃。

幔帐随着乐声慢慢降,丝毫不晃,正遮着舞台角堆的鼓槌,没露一点杂物。

李乐师停了瑟,手指在弦上悬着,没立刻放下:“这钢链是稳,可俺们奏乐,讲究‘声断意连’,《垓下歌》的‘悲’,得藏在弦缝里。”

他抬眼瞅着幔帐,语气带着点顾虑:“机器转得这么死,能懂‘哀而不伤’的理?万一‘时不利兮’刚起,幔帐就落快了,那点悲劲就散了。”

鲁直从舞台下钻出来,脸上沾着灰,举着链轴给李乐师看,轴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刻度:“您看这轴上的刻度,按您的瑟谱标了‘急’‘缓’档,《垓下歌》‘时不利兮骓不逝’要慢,链就转得慢,比您揉弦还缓。”

他又指“急”字,指尖蹭过刻痕:“‘天之亡我’要快,链就转得快,跟您拨弦的劲正好合。”

“昨儿试《房中乐》,幔帐起落比您的瑟弦颤得还准,”他拍了拍钢链,声音放软,“比小吏们强——他们拽《郊祀歌》时,还偷偷赌钱,手劲忽大忽小,把‘敬神’的调子都拽散了。”

老陶的徒弟捧着支锦瓷箫进来,箫身的锦灰釉泛着青,像刚从渭水里捞的,箫尾刻着“乐府”小款——按汉代官窑规制烧的,款边还沾着窑火的灰,没擦干净。

他往箫孔吹了口气,箫音清越,绕着钢链转了圈,震得链上挂的铜铃“叮铃”响,落了点灰在他肩上。

“这瓷箫比竹箫耐潮,”他擦着箫尾的灰,语气带着得意,“前儿梅雨天,乐府的竹箫都发了霉,吹《上邪》像哭丧,这瓷的,泡在水里捞出来,吹‘山无陵’还是亮的,一点没变调。”

李乐师接过箫,指腹蹭过箫孔的钢镶边——汉代竹箫总在孔边裂,这钢边是鲁直特意加的,防裂:“倒是细心。”

他凑到唇边吹《薤露歌》,箫音绕着舞台飞,竟让檐下的铜钲也跟着颤,发出轻响。

“倒是清亮,”他放下箫,眉头还皱着,没完全松快,“就是少了竹箫的糙劲儿——竹箫吹‘露曦明朝更复落’,能带着点涩味,这瓷箫太亮,少了点人间的苦。”

“奏《战城南》,怕是少了点刀光血影的狠劲。”

陈阿娇递过块松香,松香上还印着汉代的“长乐”纹,是民生工坊压的:“您往吹口擦点试试,能添点涩味——昨儿王虎来,说这箫吹军歌比号角提神,边防的兵卒都爱听。”

她补充道,语气带着衔接:“他还让工坊给边关做了二十支,说‘吹起来,比擂鼓还能聚兵,兵卒们听见就知道该归队了’。”

锦纸工坊里,黄月英往蒸汽印刷机里塞帛纸——这机子还是前儿从民生工坊调过来的,帛边还留着汉代简牍的编绳孔,是故意仿的,让老书生看着亲切,不用再适应新样式。

钢活字在帛上“啪”地印出个字,墨色匀得像画的,是按孔壁中书的字体刻的,没一点歪。

桑小娥捧着刚印好的《诗经》,帛页上“关关雎鸠”四个篆字,比她抄在简牍上的工整十倍——她之前抄简牍,绳都磨断了两根,还抄错了三个“之”字。

“这字比雕版清楚,还快,”她翻着页,帛纸沙沙响,带着墨香,“前儿书坊张先生抄《论语》,‘学而时习之’的‘学’多写一横,整卷都废了,他蹲在地上哭了半天,说‘又得熬通宵’。”

“这活字,错了换一个就行,比他哭省事,还不用熬通宵。”

张先生背着捆简牍进来,简上的字抄得密密麻麻,有的地方还洇了墨,是夜里抄得急,墨没干就叠在一起蹭的。

他把简牍往案上一放,“咚”地响,震得案上的墨瓶都晃:“黄月英,你这新机子印的,有俺们抄的牢?这帛纸薄,翻多了会不会破?俺们简牍,埋土里三百年都能认,帛纸泡了水就烂了。”

黄月英递过本印好的《楚辞》,帛边用锦线装订——线是民生工坊的缝纫机纺的,结实得像块小褥子,她让张先生扯扯边角:“您试试,这帛是工坊新织的,比简牍耐翻,俺昨儿让学童们抢着翻,翻了百遍,边角都没卷。”

“您那简牍,翻多了字都磨没了,还沉,背半卷就压得肩膀疼,”她指着帛书,语气实在,“这印的,背一卷才抵半卷简牍的重量,学童们都爱背。”

张先生捏着帛页,指腹蹭过字迹,墨没蹭掉,他忽然笑了,皱纹里还沾着墨渣,没擦干净:“倒是齐整,字也清楚,比我老花眼抄的强——就是这机子印得太快,俺们抄书的,以后怕是要没活路了。”

桑小娥指着活字盘,盘里的“之”字还在闪墨光:“张先生您可以刻活字呀!您刻的‘籀文’比俺们工整,这机子离了活字转不了——昨儿李乐师来,还让您刻套《乐府诗集》的字,说‘印出来,比手抄的谱子清楚,乐童们看着就会奏’。”

光影工坊的日头正好,晒得胶片有点软,秀儿正用镊子夹着“张骞持节”图胶片——这图是按敦煌壁画拓的,节杖上的毛都清清楚楚,没漏一点细节。

王小石头趴在摇把旁,手里攥着卷《史记·大宛列传》简牍,简绳都快磨断了,是他从书坊借的,翻了不下十遍,还是没看懂“张骞凿空”是啥意思。

“秀儿姐,这机子真能把画变活?”他指着胶片,眼睛瞪得圆,“俺娘说‘画是死的,得靠人讲才活’,这机不用讲?俺那小侄儿不认字,能看懂不?”

秀儿把胶片塞进卡槽,齿轮“咔嗒”咬上,声音脆:“你摇着试试,看银幕上的张骞,是不是跟《史记》写的一样,他持着节杖过流沙,节毛都磨掉了,机子能演出来,你小侄儿一看就懂。”

王小石头摇起把手,放映机“嗡嗡”转,银幕上的人影慢慢动,张骞的节杖在风沙里摇,真跟简牍上“持汉节不失”一模一样,连节杖上的裂痕都演出来了。

他瞪圆了眼,摇得更欢,木把都快攥热了:“比书坊先生讲的清楚!俺那小侄儿不认字,看这个准能懂‘张骞凿空’是啥!先生讲了三回,他都没懂,这个一看就会!”

旁边的画工老周蹲在地上,正用炭笔描《盐铁论》壁画,闻言抬头瞅银幕,炭灰蹭了满脸,没顾上擦:“这影戏能画俺们的《盐铁论》不?俺们画这个,得半年,天天熬到半夜,手都酸了。”

“这机,一天能演完不?”

秀儿笑着点头,往胶片上哈了口气,免得太干脆:“您把画稿给俺,刻成胶片就行,快得很——前儿里正来说,想演《赵充国屯田》,让后生们学学‘守边得靠耕战’的理,别总想着靠天吃饭。”

边防影戏站的帆布帐外,风卷着沙砾打帐,像敲战鼓,帐里却热闹——戍卒们挤在一起,手里的麦饼冒着热气,是用民生工坊的保温杯装的,饼上还印着“戍边”二字,没凉。

“这影戏比说书先生讲的带劲!”年轻戍卒啃着饼,眼睛直勾勾盯着银幕,没顾上擦嘴角的饼渣,“你看那石棱子,真跟咱边关的山一样!李广射进去的时候,我都跟着攥紧了拳!”

王虎正给锦钢放映机换胶片——这机子是万机工坊特制的,耐风沙,胶片上“李广射石”图的箭镞,是用钢屑描的,闪着冷光,没掉色。

他摸着放映机的声音装置,锦管里传出的马蹄声“哒哒”响,竟跟帐外巡逻兵的马蹄合上了,没一点差:“这声儿是按乐府《鼓吹曲》调的,比光看影戏提神,兵卒们听着就像真在战场上。”

“前儿演《霍去病击匈奴》,张校尉说‘比擂三通鼓还能鼓劲儿’,兵卒们练箭都多射了十支,说‘要像霍去病那样厉害’。”

老兵老李抹了把眼角,银幕上正演“苏武牧羊”,节杖在雪地里竖着,跟他怀里揣的半截断节一模一样——那是他爹传的,他爹守边时,节杖被匈奴砍断了,就剩这么点。

“这影戏……能寄回家不?”他声音有点哑,带着点颤,“俺那孙儿总问‘爷爷守的边,跟书上写的一样不?爷爷什么时候能回家’,他才五岁,不认字,我写的信他也看不懂。”

“让他看看这个,就明白了,爷爷守的边,跟苏武守的一样,有雪,有节杖。”

王虎拍着他的肩,掌心糙得硌人:“早让秀儿刻了套《戍卒家书》的胶片,明儿就给你家寄——用锦纸包着,不怕潮,比你写的信清楚,还能演出来,你孙儿准能认出你演的老兵。”

暮色漫过梨园工坊时,放映机的齿轮声慢了,银幕上的“张骞”慢慢消失在风沙里。

印刷机的帛纸堆成小山,还冒着淡淡的墨香。

舞台的幔帐缓缓落下,盖住渐渐暗的灯光,没再晃。

刘妧把锦瓷箫摆在“文艺革新诏”上,朱砂印泥蹭在箫尾“乐府”款上,红得像汉代漆器的丹砂,没蹭歪。

陈阿娇展开文艺锦图,图上舞台、印刷机、放映机连在一起,像串珠链,边绣着汉代“嘉禾纹”,穗子坠着“心”字——是阿月用缝纫机绣的,针脚密。

“书坊张先生来说,”她指着图上活字,语气带着日常,“这机子印的《诗经》,三天卖了百本,学童们背着上学,比背简牍轻多了,不用再让爹娘帮忙扛。”

“连西域质子都要了一套,说‘比抄的快,能多学《急就篇》,不用总追着先生要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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