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谁这么想我?”
谢晚宁嘀咕两声,搓了搓鼻子,将湿漉漉的雨伞一收,一边拍去身上沾染的雨珠,一边迈进屋里,高叫道,“小二,住店,给爷来三间安静的。”
她盘算好了——
她和阿兰若一间,这两日她们两个意趣很是相投,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和聊不完的八卦,今夜正好可以边喝酒边彻夜聊天;
陈三毛和十一住一间,一个话痨,一个话少,正好两人互补,屋里既不会太热闹,也不会太冷清;
至于许淮沅……
他最近像发春一样,不停的孔雀开屏,和冬生住一间慢慢开去吧!
然而——
“没了!”
有人懒洋洋应声,却不见出现,“不好意思,今儿雨势太大,住满了。”
“没了?”刚踏进屋里的陈三毛顿时一愣,“这么大的雨,要是再往前走怕是没什么客栈了,我们还能去哪里住啊?”
谢晚宁却充耳不闻,只是抬手间随便甩出了一颗碎银子。
银色的光芒在空中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眼看着要落在地上,柜台后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来。
许是因终日劳作的缘故,那人皮肤呈现出被阳光炙烤后健康的小麦色,掌心近指根处隐约可见些粗糙的茧子,手指却根根纤细修长,笔直一线。
那手向上一抬,瞬间掌心便将她刚刚扔出去的碎银包住,摩挲了片刻。
接着,便是一阵淅淅索索的衣料摩擦声,有人从柜台后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斜着眼睛将屋里几人一盘扫。
“六个人?”
那人大概二十左右的年纪,身形也高瘦笔直,立在客栈昏黄飘摇的烛火中,让人想起清瘦的松树,高傲挺拔。
只是这态度......着实欠揍了些。
“对,”谢晚宁笑嘻嘻的开口,“要安静些......”
“银子不退,全当定金,房费另付。”那人极其没礼貌的打断了谢晚宁的要求,转过头在柜台里摸了摸,掏出钥匙来,又转过头对几人皱眉。
“你,”那人看向阿兰若上下打量一番,“身上花里胡哨的东西太多,晃得人眼晕,没事不要下楼。”
“啊?我?”阿兰若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花里胡哨,我让人眼晕?”
“你!”那人根本没在意她的质问,眼神又落在四处乱瞄的陈三毛身上,皱起眉头,“贼眉鼠眼,形容猥琐,你最好手脚干净些,少什么罚十倍!”
“我?贼眉鼠眼?”陈三毛立马炸毛,“你别血口喷人!”
那人白了他一眼,眼神又落在许淮沅身上,颇为嫌弃的皱皱眉。
“看着病歪歪的,晚上动作安静些,不要动不动咳嗽啊,要药要水吃,吵到别人睡觉。”
许淮沅挑挑眉,倒是没有说话。
谢晚宁在一旁偷笑不止。
许淮沅许大人啊,尊贵翰林院大学士,想不到也有被乡野堂倌儿嫌弃的一天?
然而才笑了一声,便瞧见那人眼光往她身上重重一落。
“男不男,女不女的!你鞋底有泥,去外面蹭蹭。”
谢晚宁瞪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瞪着那人。
谁男不男,女不女?
她今日为了方便是把头发梳成了男子的发型,但是那不是应该更显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吗?
怎么就男不男女不女了?
而且外面在下雨啊,鞋底有泥不是很正常,而且她进屋前明明蹭的很干净好不好!
他这评价一出,刚刚被调侃的几人目光顿时往她这里一集,个个都带着些看好戏的意味。
谢晚宁太阳穴跳了跳,咬牙忍了。
乡野之中嘛,雨势很大嘛,能住到一间客房已实属不易,要是现在扭头就走了只怕今夜不好办了,今天就在这里对付一下吧对付一下吧!
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谢晚宁一边安慰自己不要生气,一边默默的蹲在门口蹭着鞋底。
我蹭我蹭我蹭!蹭死你个事精!
“楼上倒是还有三间屋子,只是许久没住人了,”将几人都批评一遍,那堂倌儿这才懒洋洋的转开脸,眼皮子耷拉着,看也不看几人便迈腿往台阶上走,“你们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稍等,我去收拾收拾。”
“阿嚏!”
今夜雨势太大,虽然打了伞,然而谢晚宁的裤腿还是湿了大半,此刻正贴在腿上寒津津的,身上越发冷得很。
“你叫......叫......阿嚏!阿嚏!”
谢晚宁想叫壶热水,然而这该死的喷嚏打个不断。
“小人苏若,”苏若头也不回,伸手抓了件衣服披在身上便往前走,“若是有病要抓药跑腿十文,找大夫二十五文。哦,都是单趟,有事您吩咐。”
“叫壶热......”
打完喷嚏,谢晚宁转过头,看着瞬间空荡荡的屋子唇角抽了抽。
人呢?
跑这么快还说什么“有事您吩咐”?你倒是把吩咐听完再走啊!
还有还有,跑一趟就要十文二十文的,抢钱啊!
认命般的抽了抽鼻子,她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扯出自己湿透的裤腿,又伸手将桌上的蜡烛拉过来,来回的烘烤。
烛火微弱,但聊胜于无。
面前光影却突然一暗,有人在一旁坐下。
谢晚宁头也不抬。
死病秧子!
身上的药味儿都把她周围的空气污染了!
许淮沅在她身旁轻笑,声音低沉悦耳,带着点气音,撩得人耳根发痒。
他就极其自然地在她旁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弯腰,伸手。
“做什么?”谢晚宁立马腿一收,“我警告你别乱来啊!”
一直抱胸看着他们二人的十一眉头瞬间紧紧蹙起,手中短刺一捏便要上手。
“喂,”身侧阿兰若眼疾手快的拉住他袖子,“你动什么手,要篡位啊?”
“她不让,”十一言简意赅,“他危险。”
“我真恨你是块木头!”
阿兰若扶额叹气,“他们两个是什么身份啊?夫妻啊!这不是调情是什么?你还危险上了!”
十一眸子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闭了嘴。
阿兰若撇了撇唇,转眼就看见许淮沅将手帕垫在谢晚宁的裤腿间隔绝潮气,又不知从哪里找出个火盆放在她腿边,不禁神色向往。
“唉,许大人真是贴心啊,我什么时候也可以有男人这样关怀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