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身侧冬生突然惊呼一声,“这帕子……”
这一声声若洪钟,恰好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谢晚宁眸色一喜,下意识便要上前一步。
“哦?”叶景珩突然出声打断了冬生那没说出口的话,接着宽大的袖子状似无意的一拂。
“本王瞧瞧。”
谢晚宁瞬间被他这无形的内力弹出几步,接着手臂被月七一抓,硬生生定在了离许淮沅十多步远的地方。
叶景珩长指一挑,先是细细端详了一番,接着眉毛一竖,冷声开口,“混账东西,怎么这手帕会在你手里?”
他话音一落,谢晚宁便觉得脖子一沉,头被重重的压了下去,弯折成一个屈辱的弧度。
“还不跪下认罪?”
她狠狠咬住唇,站得笔直。
她说不出话,目光却透过那肿胀的眼皮,无声的与叶景珩对抗。
月七面色一冷,抬脚便踹在谢晚宁的腿弯处。
“跪下!”
谢晚宁膝盖一弯,却在将要碰地的一刻,依旧倔强的用手支住自己的身体。
不跪,宁死也不跪!
许淮沅眸色动了动。
“许大人见谅,”叶景珩转过身,脸上满是歉意,“这丫头是我身边的一个小哑巴,本王看着可怜,所以才让她跟着伺候些洒扫庭除的粗活儿,谁知她竟被我惯坏了,脾气如此倔强,手脚不大干净,竟连死囚的东西也敢偷……此行此举,实在是令本王蒙羞!”
“月七!”他手一挥,冷声开口,“把这个丫头带下去,关进牢里同那刺客一起等候发落!”
“刺客?”许淮沅步子一动,不准痕迹的一挡,微笑着开口,“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在此行刺殿下?殿下可有受伤?”
“还能有何人,自然是那难缠的乌鹊,”叶景珩笑着转过脸,直直看进许淮沅的眼睛,“这帕子,正是从她怀里搜出来的……伤,我自然是不曾有,她倒是落在了我手里,正等候发落。”
见许淮沅沉默下来,叶景珩将那帕子慢条斯理的一折,顺手丢进火盆里,才恍然想起来似的,“对了,许大人的侍卫好像……见过这帕子?”
冬生狠狠咬了咬牙。
他该怎么说?
说见过,这是自家少爷给的?
这样就坐实了夫人就是乌鹊,那少爷只怕也会陷入危险;
若是说没没见过……
岂不是彻底失去了救出夫人的机会?
叶景珩最喜折磨人,若是不救,落在叶景珩手里,她……
还能活下去吗?
他的呼吸急剧起伏,怒色翻涌不休。
然而对面,谢晚宁却浅浅一笑,对着他轻轻摇摇头,嘴唇对着他动了动。
冬生身子一震。
她说的是——
“别认。”
别认。
她用她自己,换了他们的平安。
喉头突然涌上铁锈味,是舌尖被咬破出了血,可他却浑然不觉疼痛,死死盯着那方被火舌舔舐的帕子。
“属下想说……”
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血腥气,“这帕子……清雅……很……好看。”
最后三个字轻得像一声呜咽,说完,他立马转过头,不敢再看谢晚宁的眼睛。
右腿不自觉地向前迈了半步,却又硬生生钉住——
少爷教过的,越是绝境,越要沉住气。
不能慌。
谢晚宁心中一松,抬首傲然看向叶景珩,挑衅一笑。
她眼皮肿得像个桃核,脸皮也肿胀丑陋,可也挡不住她眼中灼灼傲意。
叶景珩,你喜欢看世人因你的算计挑拨,做出艰难抉择,从而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
可我偏要跳出你的桎梏。
“原来如此,”叶景珩眸中闪过一丝失望,点点头,“本王还以为,许大人同这刺客有所勾结呢!”
许淮沅却突然笑了。
“殿下说笑了,下官身为大楚官员,自然为国尽忠职守,何来与刺客有所牵扯一说?”他笑着,话锋却突然一转,“不过,即是如此胆大包天的犯人,放在殿下身边总是不安全。”
他伸手一指谢晚宁,语气慷慨激昂。
“且这丫头为何别的不拿,偏要拿那死囚的贴身之物?依下官来看,只怕她也是与那死囚有所勾连,不如请殿下将此二人交给下官带回冀京,由陛下处置!”
水榭突然安静下来。
叶景珩眸子突然一眯,直直看向许淮沅。
好一招以退为进!
他低估他了。
他说她是刺客,许淮沅便拿刺客的理由来应对,如此合情合理,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叶景珩无声的笑了笑,眼底暗芒一闪而过。
看来这场游戏,倒是比预想的更有趣些。
“也好。”叶景珩笑着点点头。
“不过,今夜时辰已晚,许大人不如在此处留宿一夜,待本王写好文书,你一并带回,面见陛下也好说明缘由。”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许淮沅也微微一笑,拱手一辑,“有劳殿下。”
太守府,二楼,书房。
痛。
很痛。
痛到浑身都在发抖。
谢晚宁脸色惨白,蜷缩在角落里,“呕”一声,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面前,叶景珩坐在太师椅上,左手捏着茶盖,右手端着茶碗,轻轻吹开里面的茶叶,垂眼。
“你又不乖。”他微微叹了口气,“就这么想逃?”
他侧眸而视,华美的眸子带着晶莹的光,娇俏一笑。
“不知道你有多少血能扛得住?”
“你在担心我的血不够?”谢晚宁哪怕痛得浑身发抖,抬起头来面对着叶景珩依旧是那副鄙视的模样。
“放心,不够,就用你的血来放。”
“淘气。”
叶景珩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呷了一口茶水,“别说本王没提醒你,容貌一恢复,便是真正发毒之时。初期先伤心肺,吐血不止;接着是五脏六腑,那疼痛会令人无法忍受,最后便是七窍流血,不待那许淮沅明日来接你,你就已经痛死了。”
“无所谓,”谢晚宁朗声大笑,露出满嘴血糊糊的牙齿,就是不肯低头,“红彤彤的……多喜庆,我……喜欢。”
“你说,我是该夸你执着,还是夸你执拗呢?”
叶景珩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总是学不乖呢?”
谢晚宁开口想反驳,然而五脏六腑像被谁拧在一起,痛得她无法再接话,只能用头狠狠去撞身边的墙,可饶是如此,她却依旧紧紧咬住嘴唇,一声不吭。
见她这番模样,叶景珩似是心情大好,蹲在她面前,捏住她下巴。
“很痛是不是?”
他指尖摩挲着谢晚宁那已经咬破出血的嘴唇,“想要解药吗?那现在——”
他垂眸,微笑。
“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