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守严密的卧房之中,王凝之解开外衫,脱下皮甲,露出里面的环锁铠。
也就是后世常说的锁子甲,铠如环锁,射不可入。
胸口处的铁丝稍稍变形,凹进去一点。
王凝之在刘桃棒的帮忙下脱掉环锁铠,解开内衫,还好没有破皮,他长吁了一口气。
刘桃棒递上那根灯笼杆,心有余悸地说道:“我让人检查过了,这根竹竿尾部有个机关,可以弹出一支箭头,淬有剧毒。”
王凝之接过试了试,设计算不上多巧妙,但因为这些随从人员是在铜雀台下等候,所以躲过了盘查。
王殊在边上后怕道:“今日真是凶险,若不是阿耶反应快,退了那两步,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挑了个好时机,”刘桃棒恨恨道:“聚会散去之后,大家都有些松懈,怎么也不会想到刺客一直就隐藏在法师身边。”
王凝之笑道:“一击得手,立刻水遁,这刺客看起来对城内环境十分熟悉,可能不是从范阳的人,你去将陈特给我喊来。”
刘桃棒去后,王凝之吩咐儿子,“这几日我会假装伤重,城中的事我会交给郗嘉宾处理,你就在我这守着,偶尔出去露个脸就行。”
王殊问道:“阿耶是在试探郗长史,还是慕容家的人?”
“你还真是有长进了,”王凝之笑道:“不过这种话要藏在心里,看着就行。”
王殊点点头,知道父亲的意思,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没必要说出来。
陈特很快赶来。
王凝之吩咐道:“把我中毒昏迷的事情偷偷传出去,然后将慧远身边的那几人仔细盘查一遍,看看都是些什么来路。”
陈特应下,问道:“卢家那边怎么处理,集会结束后,卢嘏立刻就出城了。”
“这个你不用管,”王凝之说道:“卢家那边我会出动军队处理,你负责刺客的事情就行。”
陈特点头,急匆匆去了。
王凝之又吩咐王殊,“你五叔在汲郡,你派支队伍去接他回来。”
王殊答应下来,又问:“阿娘那边是不是也得派人传个话,省得她担心。”
王凝之笑道:“这个我来安排。”
洛阳隔得比较远,时间上需要控制好,不然容易穿帮。
至于其他人,让子弹再飞一会,不着急。
王凝之被刺杀、中毒昏迷的消息很快便以临漳城为中心,向四周传去。
王徽之很快便返回了临漳城,配合郗超主持大局,稳定民心。
城内慕容渊的府邸,几名慕容家的子弟齐聚一堂,皇甫真也被喊了过来。
慕容冲坐在末座,低声道:“我看得很清楚,刺客就是慕容凤,他伪装在慧远大师的身边,一击即中。”
慕容凤是慕容桓之子,就是那个在临漳城外被刘牢之斩首的宜都王慕容桓,慕容凤时年十四岁,比慕容冲小一岁,昔日两人颇为相熟。
皇甫真问了个关键问题,“王凝之真的中毒昏迷了吗?”
“我看着是刺中了,”慕容冲迟疑了一会,说道:“这几日内宅不让外人进入,所以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慕容渊不满道:“清河不是在他身边,就不能帮着打探下消息吗?”
慕容冲和皇甫真同时说道:“不可以。”
慕容冲是担心姐姐的安危,皇甫真则是担心引发王凝之的部下对他们这帮燕国旧臣的猜忌。
慕容渊很快想到王凝之的厉害,挠挠头,“是我欠考虑了,但如果慕容凤被抓到,我们还是会受到牵连。”
皇甫真说道:“所以我建议主动向他们坦白,撇清我们的关系。”
慕容越对这种懦弱的行为表示反对,“我们不反抗也就罢了,怎么可以出卖自己人!”
皇甫真分析道:“王凝之受伤如何尚未可知,眼下王徽之和郗超坐镇城中,关闭城门,大肆搜捕刺客,城中守军又都是他们的人,我们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慕容越提议道:“慕容绍领军在外,若是能说服他回来接应,我们就可以逃出临漳城,此后不管是去平州还是并州,都比待在这里强。”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都没有响应。
现在的日子虽然不及燕国在时,但去平州和并州明显也不是什么好选择,况且这个提议还有较大风险。
谁知道慕容绍怎么想,逃走又能否顺利。
慕容越看到大家的反应,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再多说。
于是这场小规模的慕容家内部会议结束,最终大家采纳了皇甫真的提议,由慕容冲向王殊坦白刺客是他们慕容家的人。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慕容冲的行动一直在何无忌的监视之下。
所以王殊很快就知道了慕容家的这次私下聚会。
刘裕怒道:“就知道这帮胡人信不过,王公才受伤,他们就私下行动,肯定是有什么不轨之事,我看刺杀的那个白脸说不定就是他们鲜卑人。”
鲜卑人身材魁梧,皮肤白皙,所以又被蔑称为白虏。
王殊还沉得住气,“事发突然,他们有些惶恐,暗中商议对策也算正常,现在还不能断定凤皇就有问题。”
何无忌也道:“不错,眼下人心惶惶,我们更需要谨慎,不可逼急了鲜卑人。”
鲜卑军队虽然被打散到各处,但城中还有不少鲜卑人和其他胡人,双方现在都互相提防,很容易引发事端。
十一岁的刘裕理性不了,急道:“那也得让人将他们严加看管起来。”
三人正说着,仆役传话进来,慕容冲回来了。
王殊想了下,吩咐道:“寄奴你带人到后面躲着,辛苦何阿兄在这里陪我会会他。”
刘裕不同意,“还是我留在外面吧。”
何无忌推了他一下,笑道:“你这是不放心我吗?就一个慕容冲而已,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王殊也道:“没事的,你快去吧。”
刘裕这才绕过屏风,招呼人埋伏在后院中。
进门之前,慕容冲主动交出了佩刀,又让看门的侍卫搜查了自己,这才步入厅中。
王殊坐在主位上,冷眼看着慕容冲的这一套流程,何无忌则站在他的侧前方。
慕容冲进门后,老实地行了一礼,直接说道:“那个刺客我认识,是慕容桓之子慕容凤,但刺杀王公之事,与我们无关。”
王殊和何无忌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