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墉城待了两日后,王凝之沿着洛水西行,经过宜阳(今洛阳市宜阳县)和黾池(今洛阳市洛宁县西),来到卢氏城外。
秦军合兵后,目前的进攻路线,是顺着黄河,经潼关、弘农、陕城,然后走崤函北道,过函谷关进入洛阳。
其实还有另一条线,是在过陕城之后,绕崤山南下,走宜阳,顺着洛水进入洛阳。
王凝之选择走这条路,便是为了提前部署,防止秦人攻击函谷关不利,转头走崤函南道,所以他沿途检查了黾池和宜阳的城池防御。
卢氏位于群山之中,只能作为打游击的据点,而不是合适的粮道,所以秦人在集中兵力进攻崤函道之后,对这座山中小城更加忽视。
王凝之只花了五天时间,便进攻加劝降,再次夺回卢氏城。
入城之后,王凝之派人前往黾池和陆浑,往卢氏运粮。
他打算以卢氏为中心,东向上洛,北向弘农,对秦军的补给进行骚扰,不求在正面战场取得胜利,但求逼退长途远征的秦军。
邓羌和张蚝夺取陕城之后,继续向东,沿着崤函道前行。
李盛率领司州军退防新安城(今三门峡市渑池县),他带人在山中设伏,这里是他当猎手时的熟悉区域。
司州军对秦军的骚扰无孔不入,尤其是脱离大部队进行取水的、方便的,都会被从草丛中飞出的暗箭取走性命。
虽然造成的伤亡不大,但十分难缠,尤其是在夜间,秦军必须分出大量的士兵巡夜,才能保证剩下的人能睡个安稳觉。
进入山林的李盛,再次变为那个经验老到的猎户,在黑暗中观察着自己的猎物,带着麾下的司州军果断出击,不管得手与否,立即远遁。
邓羌收到属下的汇报,只觉得扫兴,对张蚝说道:“晋人真是穷途末路了,这种程度的偷袭能有什么用,根本影响不到我们前进。”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粮草辎重,”张蚝说道:“对我们的威胁是有限,但后勤队遇上他们,还是很麻烦的。”
邓羌奋然道:“随军的粮草,已经足够我们拿下函谷关了,到那时,这种见不得光的小手段便彻底没用了。”
秦军一路势如破竹,呈碾压之势,正所谓一力降十会,只要打开进入洛阳的通道,什么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张蚝的想法类似,司州军虽然不好对付,但双方兵力差距太大,秦军在夺取陕城之后,补给的压力也小了许多。
“不错,保护好辎重即可,没必要为这么点人耽误了行军的进度。”
秦军来到新安城外时,李盛已经返回城中,在城头有条不紊地布置城防。
刘牢之率军沿谷水西进,在新安以东十里外的山中停下休整。
秦人还不知道有援军赶到,所以刘牢之决定发动夜袭,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他对刘袭和诸葛求等部将下令道:“将队伍分成十队,每队一千人,从两侧山路靠近秦军营地,多带火油,以焚烧军营粮草为主,不要恋战。”
众将拱手称是。
刘牢之又道:“不管成功与否,放完火便立即撤退,各自从山中返回,若是敌人追击,可继续化整为零,不要缠斗。”
众将齐声应下,纷纷下去准备。
是夜丑时,茂密的山林间人影闪动,刘牢之带人在黑夜的掩护下慢慢靠近秦军的营地。
邓羌和张蚝都是宿将,虽说有些轻视对手,但营地布置仍不失警惕,几处山头上都设置有岗哨,哨兵在篝火旁来回走动。
刘牢之知道各处情况都差不多,决定率先发动,吸引其他地方的注意,为剩下的九支队伍争取机会。
他带人摸到小丘下面,几人都是手持强弩,腰插短刃。
秦军哨兵正在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浑然不知危险已经靠近。
刘牢之弓着腰,往前挥了挥手,几人突然提速,手中的弓弩齐发,几声利箭入体的声音之后,他们快速抽出短刃,上前给每个哨兵的脖子抹上一记。
鲜血喷出,洒在几人的黑甲上,看得并不分明。
刘牢之再次招手,身后的一千人迅速登上小丘,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不等秦军发现这个哨点失联,刘牢之已经一声大喝,如猛虎下山般,带着这支千人队伍向小丘下的营地杀去。
喊杀声在寂静的夜间听得格外真切,一时间整个营地都骚动起来。
刘牢之率军撞开鹿角,进入营地后并不停留,一边向营帐燃放火箭,一边横穿营地,寻找着粮草辎重的所在地。
其他的九支队伍得到信号,也纷纷从山中杀了出来,对营地各处发起了进攻。
邓羌和张蚝已经起来了,两人上马持槊,在营地内来回奔驰,召集亲卫骑兵对夜袭的司州军进行围剿,大部队则负责救火。
不过营地内已经乱成一片,到处都是司州军的身影,不少人放完火之后,冲开营地的栅栏,消失在了黑夜里。
火势越来越大,城中的李盛也得到通知,来到城头查看情况。
见秦人军营混乱,机不可失,他点起两千人,打开城门杀了出去,在营地的外围击杀取水救火的秦军士兵。
刘牢之在军营中转了半圈,终于找到了辎重营的所在,不过张蚝已经拦在了他的身前。
两人相视一眼,虽然还不知道身份,但已经认准了对手。
刘牢之手持长枪,快速奔跑起来,路过一名秦军骑兵时,一枪隔开对方刺来的长槊,在对手瞪大的眼珠中,再次挺枪直刺,将这名骑士从马上挑了下来。
见张蚝正在靠近,刘牢之将手里还未咽气的秦军士卒向他砸去,同时飞身上马,一手猛拉缰绳,一手高举长枪,战马高高扬起前蹄,调转方向,向张蚝杀去。
张蚝先一槊将生死不明的士兵打飞,然后架住刘牢之的当头一枪,猛地向上抬起。
刘牢之的战马退后两步,张蚝的战马则是弯了下腿。
两人的眼神中同时透出凝重来,再次催马上前,在辎重营外厮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