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小舅子的来信,王凝之没有犹豫,将手上的五千人全派了过去。
洛阳征调过来的民夫正在加紧疏通汴水,放洛阳水军从黄河进入汴水水道,王凝之离开中牟,坐镇官渡,做好了随时顺流而下,前往陈留为谢玄补窟窿的准备。
他虽然相信这位武庙名将的天赋,但毕竟谢玄这次出战比历史上至少提前了十年,王凝之心里还是有点忐忑。
谢玄对王凝之的后手毫不知情,正带着五千人一路向北扫荡。
燕军在兖州的防御中心,主要是紧挨着黄河的濮阳、济北和东平等地,而陈留郡的守军又集中在小黄城的慕容尘手上,其余县城均只有几百的守军。
所以在两支五千人的洛阳军过境后,陈留郡内的各个小县城都是望风而降,这也是目前中原的常态,地广人稀,没有保障,谁来就听谁的。
正月底,谢玄相继拿下封丘,酸枣,长垣等城,先锋部队甚至越过濮水,进入濮阳境内耀武扬威。
兖州刺史孙元坐镇廪丘(今菏泽市郓城县),收到慕容尘的救援信后,亲率一万军士,来解陈留之围,援军出廪丘,过鄄城、濮阳,来到濮水北岸。
谢玄收到探马回报,率大军回撤,一路直奔浚仪。
孙元在后紧追不舍,同时遣快马通知陈留的慕容尘,让他出兵堵住洛阳军的退路。
谢玄率军退至仓垣(今河南省开封市西北),被两支燕军南北夹击,直接躲入县城,据城而守。
慕容尘见五千洛阳军成为瓮中之鳖,大喜过望,主动向孙元申请率部攻城。
在他看来,城墙窄小、防守全无的仓垣城,根本抗不住几轮攻势。
孙元虽然是刺史,但在慕容尘这样的宗亲面前,根本没有反对的份,只能看着慕容尘兴匆匆地开始准备攻城器械。
仓垣城内,谢玄看着身前密密麻麻的一万洛阳军,热血沸腾。
王凝之派出的五千援军,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在了这里。
谢玄小心控制着行军节奏,既要一路带着追兵,又要时刻关注着小黄城的动向,如今计划成功大半,只差刘牢之了。
小黄城。
慕容尘率军离开后,城内只剩三百守军,防守也松懈下来,毕竟朝廷的援军已经赶到,正在外面追着洛阳军打,他们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深夜,刘牢之带着五千人静悄悄地埋伏在城外。
李盛在一片漆黑中慢慢靠近城墙,嘴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某种小兽的叫唤,掺杂在夜风的呼啸里,传入城内。
城头的哨兵听到了,跺着脚怪道:“这是什么声音?”
另一人搓了搓手,嘴里呼出一团白雾,“风声吧,这鬼天气,都立春了怎么还这么冷。”
前面那人被他带偏,回道:“再坚持会,马上就换岗了。”
其余守军也大多如此,在寒冷的夜风中骂骂咧咧,这个时节,白日里还算暖和,可晚上在城头站岗真是个苦差。
四更时分,城门后突然传来几声急促而短暂的惨叫,几十名拿着各式武器的汉子冲上了城头,一拥而上斩杀了哨兵,对城外的洛阳军挥舞火把,释放了进攻的信号。
刘牢之等候多时,率大军直奔城门,在乞活军的接应下进入城内,分兵奔袭四门。
三百燕军根本来不及抵抗,便被蜂拥而至的洛阳军淹没,但在最后关头,城头的守军还是点燃了传信的烽火。
火光冲天,在夜间看得格外分明,围在仓垣城外的燕军被示警声惊醒,一个个走出营帐,看着东南方向的一抹亮色。
慕容尘一开始有些恼怒,转念一想又有些得意,毕竟他的城再一次被洛阳军夺取,但守军还是传出了信号,让他们及时知道了另一支洛阳军的动向。
这都是他布置得当的结果。
小黄城丢了又如何,等拿下仓垣的五千人,再去收拾这偷袭的五千人就是了。
孙元不知道慕容尘的复杂心理,问道:“将军是打算回救小黄,还是继续攻打仓垣?”
“当然是先攻下仓垣,”慕容尘振奋精神,脸上是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晋军愚不可及,给了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岂能错过!”
孙元感觉自己的提问也被骂了,不再多说,任由慕容尘发挥。
城内的谢玄看到烽火,有些失望,这不在他们的计划里。
按照事先的约定,应该是刘牢之悄无声息地拿下陈留后,立即率部偷袭燕军,谢玄再率一万人分兵杀出城,打燕军一个措手不及。
燕军对洛阳军的人数有误判,谢玄有把握趁其不备,将他们击退,赶向已经被洛阳方占领的小黄城。
到时候进退失据的燕军,只能任由洛阳军拿捏。
可如今行踪败露,哪怕仓垣城里事先埋伏了五千人,双方的总兵力也差不多,燕军知道了另一支洛阳军就在附近,刘牢之偷袭成功的概率并不大。
谢玄站上城头,心下着急,脸上还是一片沉静。
小黄城的刘牢之在烽火燃起的时候就知道坏事了,只能先放弃继续偷袭的计划,取出城中储存的武器装备,分发给帮忙夺城的并州乞活军。
城中乞活军的首领是陈特,到他这是第三代了,早已扎根陈留,但依旧不忘祖训,不降胡人,所以对洛阳军的到来极为欢迎。
刘牢之客气地感谢了他们的帮忙,接着问道:“不知陈留境内,还有多少并州乞活?”
陈特拱手道:“不算失去联系的,郡内的乞活旧部不下两千户。”
乞活军不是单纯的军队,每个人背后都是一个家庭,所以才能传承至今,这也是他们选择响应王凝之的原因之一。
并州乞活虽然投靠过多方势力,但并不是雇佣兵,他们的目标是驱逐胡人,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园,李肃给他们传达的洛阳,便是这样的存在。
刘牢之有些咂舌,“中原沉沉浮浮数十年,你们能传承至今,大不易。”
陈特才二十多岁,但几辈人的苦难耳熟能详,感慨道:“将军说的是,只希望这一次,朝廷不要再辜负我们。”
刘牢之点点头,“王使君必定不会,我这就传信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