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牢关城楼,王凝之与洛阳诸将一起看向东边的荥阳城。
桓温不上,他们这点人,又只能龟缩防守了。
众人都有些不甘心,建康城换个皇帝而已,怎么中原都不收复了。
燕军还在荥阳没走,桓温也不能撤军,停在汝南等着建康的消息。
王凝之心中不爽,还得安慰一众部下,“朝中有变,大司马难免忧心,等建康的事处理完了,还是要北伐的。”
一向沉稳的沈劲都忍不住抱怨道:“等等等,要等到什么时候,洛阳如今就是个靶子,天天被人堵着打。”
他们都在洛阳好些年了,野王、荥阳、金墉、函谷关、孟津关、虎牢关,到处都是战场,可还是摆脱不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王凝之报以苦笑,本想着这次能把防线推出去的,没想到北伐还没开始,就草草收场。
“大家不要气馁,我这就去求见大司马,看看下一步怎么安排。”
众人显然不抱什么希望,纷纷摇着头下去了。
谢玄留了下来,“大司马顶多不撤军,别指望他会继续北上。”
“不用你提醒,”王凝之没好气道:“我还能怎么说,让大家散了,说一辈子窝在洛阳也不错?”
谢玄嘿嘿干笑了两声。
王凝之知道燕人不会进攻了,说道:“走吧,我带你去见识下大司马的军帐。”
俩人再次折返轘辕关,出关后,直奔桓温大营。
层层关卡之后,桓温在中军大帐接见了他们。
不等王凝之开口,桓温先说道:“我知道叔平想说什么,但大局为重,这个时候还坚持北伐,并不明智。”
王凝之被强行闭嘴,行完礼后和谢玄坐到一边。
郗超随军出征,也在帐中,为二人解释道:“大行皇帝没有留下子嗣,琅琊王将承继帝位。”
王凝之一下没反应过来,谁当皇帝不都是那么回事,琅琊王司马奕有什么特别的吗?
这种事,反而是谢玄很快明白过来,低声道:“琅琊王妃是已故庾司空之女。”
王凝之这才懂了,司马奕娶的是庾冰的女儿庾道怜,先前没当上徐州刺史的庾希成了新皇帝的大舅哥。
颍川庾氏本就树大根深,现在又成了外戚,更让桓温忌惮了。
相比北伐,老头桓还是更在意江左这一亩三分地。
见王凝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郗超继续说道:“天子继位,太后继续临朝摄政。”
这就有点蹊跷,司马奕今年都二十四了,怎么还需要太后摄政。
司马丕是因为丹药中毒,不能理政,才让褚蒜子摄政的,司马奕可没有这个问题。
难怪桓温要头疼了。
司徒司马昱虽然是个废材,但褚太后背后的谢家,新皇后背后的庾家,可都不是善茬。
王凝之神色古怪地看了眼谢玄,自己带上这小子,是不是给桓温添堵了?
好在桓温还不至于这么小气,等郗超介绍完情况,他总结道:“后方不稳,我打算带一部分人返回姑孰,剩下的留守豫州,你放心就是。”
王凝之心里不赞同他的做法,嘴上还得感谢他为洛阳考虑,没有将人全部拉走。
不出所料地碰了钉子后,王凝之带着谢玄返回虎牢关。
谢玄怕触霉头,一路上安安静静的。
王凝之则是苦思对策,桓温指望不上,和燕军这么耗着也不是个事啊。
到了虎牢关,他先将桓温的意思给众人复述了一遍,然后问道:“如今只能靠我们自己了,大家有没有什么想法?”
邓遐提议进攻河内郡,“野王城守军不多,拿下后作为据点,慢慢收复其他县城。”
这个法子王凝之想过,但有个问题,“燕人大军就在荥阳,我们就算拿下野王,还来不及布防,就会被大军围困,岂不是自蹈死地?”
邓遐这回并不是无脑莽,分析道:“可以派水军在沁水布防,阻止燕军回救,为占领野王争取时间。”
王凝之盘算了下时间,还是觉得不行,“船队调动,瞒不过燕军眼线,我们的目标又太过明显,燕人就算从上党调兵,都来得及封堵我们。”
打下野王城不难,怎么守住才是问题。
邓遐沮丧道:“若给我五万大军,别说野王,荥阳我都敢上。”
“要是有那么多人,我们何必在这里唉声叹气,”王凝之为了缓解压抑的气氛,故意玩笑道:“不如给你十万,直接去打邺城好了。”
桓温每次北伐,兵力就五万左右,洛阳能憋出一万人来,已经是大不易了。
邓遐畅想了一下自己率领十万大军攻破邺城,活捉燕主慕容暐的场面,咂咂嘴,“真期待那一天。”
众人都是大笑。
不过慕容家的两位一直待在荥阳不走,对于洛阳,就像一柄利刃悬在头顶。
等了好几日,也不见燕军有什么动静。
王凝之只能主动出招,让邓遐率水军大摇大摆地途经荥阳,进入沁水,来到野王城下。
在打不开局面的情况下,出动水军是最安全的,因为燕人基本没有水上作战能力。
面对这种小把戏,慕容恪根本不为所动,没有要出城的意思,反而开始加固起荥阳城来。
王凝之见此情形,索性再次增兵,将攻城器械也给邓遐送了去,让他攻打沁水沿岸的武德、怀县等县城,劫掠百姓,送回洛阳。
战火燃起后,荥阳的燕军依旧没有反应,这种程度的小打小闹,还不足以动摇慕容恪坐镇中原、寻找战机的决心。
邓遐沿着沁水抢到野王,未能扩大战果,带着几百户百姓返回洛阳。
河内对于燕,就像荥阳对于晋,太前线了,基本没什么百姓。
见燕军铁了心不走,王凝之只能将目光投向北方,打算提前修建河阳三城,进一步威胁河内郡。
历史上,北魏曾在孟津两岸和河中沙洲修建三城,三城之间用浮桥连接,作为黄河上的要道,连接河内、河东和河南诸郡。
王凝之占据南岸,又有大量船只运送物资,修建南城和中潬城都不是难事。
水中沙堆,是为潬。
洛阳军在孟津的大兴土木很快引起了慕容恪的警觉。
若只是用水军骚扰,他也就算了,可这都将桥修到他家门口,如何能忍?
慕容恪终于坐不住了,率军走东线返回了河北,直奔野王,留慕容垂镇守荥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