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建勋的脚步骤然凝滞,整个人如同一张绷紧的弓。
张启山在触碰到他手腕的瞬间,指腹传来的寒意让他微微愣住,那温度冷得很,居然没有半分活人的暖意。
他尚未回神,便觉掌下的肌理突然绷紧,腕骨在他指间不受控地轻颤,这反应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而这时,汪渊直接扣住张启山的手腕,硬生生将他扯离,护在陆建勋身边。
张启山皱眉收手,指尖残留的寒意却挥之不去,他凝视着被汪渊护在身后的身影,金属面具在灯光下显得危险重重。
刚刚他是在……恐惧?
这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张启山呼吸一滞,目光定格在熟悉的身影上,之前他有四分觉得这人是陆建勋,而刚刚他忽然感觉他就是陆建勋。
若真是他,这鹿活草,陆建勋绝不可能让他拿走。
“且慢。”张启山突然提高声调,声音在大厅内回荡,“新月饭店素来讲究实名制。”他缓步向前,目光如炬地盯着那道背影,“阁下连点三盏天灯,却始终不以真面目示人,不如摘下面具,让大家交个明白朋友?”
这番话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二楼包厢的珠帘纷纷掀起,数道探究的目光投射而来。
“说得在理!”一位穿着貂裘的富商拍案而起,“我赵某人在北平混了二十年,从没听过什么'城北千面'!”
“就是,”旁边立刻有人附和,“莫不是见不得光?”
陆建勋在议论声中纹丝不动,唯有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蜷起,汪渊见状,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将陆建勋护在身后阴影处。
阿福眉头紧锁,手指刚触及腰间的配枪,就被陆建勋一个微不可察的手势制止。
金属面具缓缓转向张启山,露出那线条分明的薄唇,没有惯常的讥诮弧度,亦不见紧绷的冷硬,只是平静地抿成一条直线。
张启山心头蓦地一沉,他见过这人含笑时的慵懒,也见过他怒极反笑时的危险,却从未见过这般...死寂的模样。
面具虽遮住了大半张脸,却掩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意,像是一把出鞘后却突然失去杀意的刀,连锋芒都懒得显露。
“西北彭三鞭?”
陆建勋的嗓音低哑,每个音节都像在研磨着什么,他缓步向前,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叩响,仿佛直接踩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我这面具好歹是明面上的。”他停在张启山三步之遥,“而你呢?”
张启山下颌绷紧:“我行事,向来光明磊落。”
“呵。”陆建勋忽然歪了歪头,这个本该轻佻的动作被他做得杀机四伏,“好啊,既然你这么想看...”
他抬手搭上面具边缘:“但等这面具摘下——”指尖在面具纹路上轻轻一叩,“你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张启山喉结滚动,他当然明白这话里的警告意味,可那双眼睛仍死死盯着对方的手,他太需要确认这个答案。
他到底是不是陆建勋。
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建勋搭在面具上的手指,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
就在面具即将掀开的刹那,一阵粗犷的吼声突然炸响:
“老子才是正牌的彭三鞭!”
只见一个满脸凶相、身着灰棕裘衣的壮汉大步闯入,手指直指张启山:“这小白脸是个冒牌货!”
陆建勋指尖在面具边缘微微一顿。
张启山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突然欺身上前,右手径直朝面具抓去。
“嗖!”
破空声骤然响起,粗粝的鞭影如毒蛇般朝张启山后心袭来,他不得不收手回防,五指成爪精准扣住鞭梢。
张启山猛地转头,眼中翻涌着压抑不住的烦躁,他不过是想确认一个答案,怎么就这么难?!
场间顿时一片哗然,真假彭三鞭的对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待张启山再回首时,那道修长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原地,门口微光中,投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剪影。
齐铁嘴推了推滑落的圆眼镜,眉头不自觉地蹙起,目光久久停留在空荡的门口。
尹寒攥紧了手中的团扇,目光追随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她脚尖微微一动,却终究没有迈出步子,作为新月饭店的大小姐,此刻她必须留下主持局面。
“诸位。”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看向他们,“既然有两位彭三鞭,不如当场验明正身?”
……
陆建勋指尖刚触及车门,一辆军车缓缓驶来,车门开启,年轻军官利落地跨步而出。
“长官!”军官抬手敬礼,指节绷得发白。
陆建勋动作微滞,目光在车牌上停留片刻,那是总参谋部的直属车驾,他缓缓直起身:“说。”
“报告长官!”军官压低声音,却掩不住紧绷的声线,“上将有紧急军务,请您即刻前往参谋部。”
陆建勋略一颔首,利落地登上军车。阿福正要跟上,却见自家爷突然抬手:“你先回。家里那位吞金兽...”
话未说完,阿福已心领神会,若黑瞎子回来看不见人,怕是要把整个北平城掀个底朝天。
而路边站着着两个张家人目送着军车离去,两人忽然默契十足,一左一右上了阿福的车。
“啧。”阿福指节捏得发白,尤其是透过后视镜看到两人的脸时,油门直接踩到底,黑车如离弦之箭般蹿出,轮胎在地上擦出刺耳声响。
军车在基地大门前戛然而止。
陆建勋迈步下车,远处军校的训练场上,此起彼伏的枪声与口号声传来。
“老师!”
一个穿着训练服的少年小跑过来,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陆建勋目光扫过对方胸前的学员徽章,是他带过的射击班学生。
“老师!”少年兴奋地比划着,“我现在能打中三百米外的靶心了!您不是说我的持枪姿势……”
“有军务。”陆建勋打断道,声音虽冷,却抬手整了整少年歪斜的领章。
少年肩膀顿时垮下来,嘴角委屈地下撇。
陆建勋见状,在他肩头不轻不重地一拍:“完事后来靶场。”
少年眼睛倏地亮起来,像得了什么天大的承诺,挺直腰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是!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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