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砖瓦下，白色长形灯笼晃动着，沉沉雪色蔓延百米，五个的青年人身着黑衣，朝着中堂走去。
最中央的两个幼童，被他们牵制着，脚踝拴上沉重的铁链，除了踩雪的沙沙声，就是铁链碰撞的声响。
瘦小的身躯全部掩在宽大的黑色斗篷下，像误穿大人的衣裳，显得笨重又可怜，冷风吹动长发，刮擦在张映诺的手背上，痒痒的。
原以为乐风会立即炸毛，完全不配合，在绑住手腕时，他不动声色地将那糖果放在口袋里，有意无意捏着他的衣服，防止他不受控制。
这些人，在张家的地位，是不能招惹的。
却没想到，乐风只看了眼手上的链子，就收回视线，整个人都变得非常安静，掩在黑帽子下的脸，也是超乎决然的平静。
这就给他一种感觉，这个孩子早已习惯被这样对待，在他无法看见的位置，日日锁着、训练成一个杀人机器。
张映诺看不出他的情绪，视线逐渐下移，他现在真的很想知道乐风的情况，莫名有种冲动，想扒开斗篷看看，那尾巴和耳朵是什么样的状态。
对于他的想法，乐风完全不知，幼童微微抬头，目光停留在那高耸入云的围墙上，无形的手牵制着他们往前走，只能按照既定的路线行动。
冷漠的、无礼的、不能拒绝任何安排。
踏过高高门槛，古红色九门缓缓关闭，彻底挡住光照。
“长老，人带来了。”其中一人低声开口。
整座院子布满了年岁不大的孩子，整齐有序地站在天井下，低头不言。
不同的是，他们没有被锁住。
身边大人纷纷散开，退到边缘地带，台阶上，一位中年男人目光灼灼地往这边看去，直接对上了那双冰冷，不含任何感情的绿眸。
无形地压迫顿时散开，默默发酵着，等待时机爆发。
院中，好奇心重的孩子悄悄回头看去，就见那小小的不足五岁的小孩儿，有着特殊的瞳色，丝毫不惧对面位高权重的长老。
而那假圣婴站在他身边，眼角下伤痕明显，面不改色地握住那面生的孩子的手，往这边走去。
铁链声响，声声碰撞，砸在这些孩子的心头。
张海客看清那小孩儿的眼睛时，封尘久远地记忆就此打开，模糊不清的声音、长相，渐渐清晰。
零一？！
张海琪告诉过他，编号零一的孩子，在张家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异于常人的体质，符合实验要求。
就是活体实验品，实验内容是……提高张家生育率。
四年过去，零一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个子都没长。
他记得当时，这个孩子脉搏微弱，身体脏器都有损伤。
难不成……他是从张家内部逃出来的？
偏偏遇到自己和师父，阻拦了他逃出去。
所以，之后的几年里，张海客再也没见到他。
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几乎是确定了事情真相，活体实验……一定很难熬，更何况是被抓回去的。
自责、愧疚，嗞嗞从心头冒起，淹没了他整个人。
两个孩子一齐往前走，距离不断拉近，在经过他身边时，张海客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斗篷。
乐风脚步微顿，他偏过头，抬眸看向这个乱抓人的孩子，蹙起眉头。
这又是谁？
眸中的疑问和不耐太明显，张海客默然松开手，心里想着：一定是恨极了他，这些年，过的很苦吧。
乐风：？
“在本家闹事的外系人、假冒圣婴的孩子、还有……”张景平长老从台阶上下来，一步一步地走到乐风面前。
黑色长靴落入眼底，紧接着下颌被捏住，力道大的似乎可以听见骨头的脆响。
张映诺和张海客几乎是同时上前，想要阻止长老对他的暴力行为，但两个人实在弱小，那点能耐根本不够看。
只能眼睁睁看着乐风\/零一“忍受痛苦”。
张景平凝视着这双特殊的绿眸，心中提起了几分兴趣，尤其是这孩子一声不吭，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模样，有种漠然的挑衅。
是的，挑衅。
总有一天，会将他撕成碎片的“恶种”。
“长得不错，但我从来没见过你，张家近些日子不太平，外来者闯入，我不得不好好查查，说，代号是什么？”
乐风盯着他的眼睛不语，那眼神像在看个死人。
张景平笑了一声，他忽然松开他的下颌，站直了身子，对身边人使了个眼神。
幼童面无表情的按回自己脱臼的下颌，背后的手握住腰侧的骨刀，就在视野暗下来时，抓住机会抽刀想要弄死这些人。
而张映诺默默握紧拳头，无声无息的站在他身边，静等时机。
两人暗中准备时，张海客迅速窜了过来，挡在他们身前，他看向长老，恭敬开口：“这个孩子不会说话，长老别跟他一般见识，您想知道他代号，这还不简单，我认识他，我知道他代号是什么。”
在张景平要开口说话时，他立即扬声打断：“零一。”
“他是零一。”
话音刚落，院落寂静无声。
张景平目光落在乐风身上，眸中的杀意顿时散开，张家实验体零一？
怪不得，长得这么特殊，不会说话吗？
乐风站在中央，视线移至张海客身上，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又是个说谎的孩子。
不过，“零一”有什么特殊含义？直接叫这个地位颇高的人消除了对自己的杀意。
啧，可惜，没杀成。
他默默收回刀，垂下头，暗自思考着所有线索，张家，长老，族长死亡，权利分割。
这个人急切地想要族长职权，那一定要树立族中威信，召集这些孩子，和他的目的，不可分割。
或者说，只有这群孩子，才能帮他拿到想要的东西。
“你们违反族规，按律当罚，但我念在你们都是孩子，第一次犯错在所难免，为了免去你们的责罚，我专门成立一个队伍，前往泗州，拿回丢失的东西。”
“年纪小的，身量小的，缩骨功厉害的，通通留下。”
张海客不傻，什么戴罪立功，分明就是往火坑里推，心里骂了八百遍这老东西，但面上不显，好在他身量大，年纪在这群孩子内也算年长。
他才不会去！
男人挨个检查每个孩子，符合特征地全部留下，轮到张映诺时，他却没有任何动作，直接将人推到前面。
正犹豫要不要把这个零一推上去时，有个人对他使了个眼色，
张映诺注意到他就是之前在堂屋里，乐风为他出头得罪的人，职位颇高。
果不其然，这人匆匆检查一遍，就将乐风推到自己身边。
张海客正暗自窃喜自己没被选上，就看到零一被推了上去，眸中笑意陡然消失。
这么小，身体那么弱，去了就是死。
内心天人交战，就在要选完孩子时，他忽然开口：“长老！”
“呃……我会缩骨功，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