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城,皇城内。
前线大捷的消息,似乎没能让某位忙碌的镇国公主殿下心情舒畅。
因为有很不懂事的人来打扰她了。
“说吧,你要干什么。”
朱心沂取下眼镜,端坐在位置上看着面前这个恭谨的男人。
他戴着一副面具,很丑。
还是两种意义上的丑。
一是面具本身丑,因为那完全就只是个画着憨笑脸的古怪面具。
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画的表情包,一看就是治好了也流口水的病情啊!
二是戴面具的人丑。
这还是他自己说的,因为长得实在是有碍观瞻,为了避免吓到花花草草,顺便因为丑被人家记住,他出门都会戴面具。
嗯,介澌个好人啊!
朱心沂有这样想过。
但只坚持了两分半。
“殿下荣禀,臣作为北司提督,只是来求殿下一道谕令。”
他抬起头,面具上那张看着像是多少沾点的怪脸,让朱心沂狠狠皱眉。
“有话直说!”
她微怒,不想多看。
似乎是知道自己惹人不快了,这位北司提督便又低下了头,拱手道:“臣想请殿下给一道谕令,许臣带人捉拿前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柳道行。”
这话一出,朱心沂僵住了。
她不敢相信这人刚说了什么话。
要捉拿谁?
早就退休了的尚书兼大学士?!
不是?你怎么敢的?!
大明有多少年没有干过这种事了?
也不是说不允许破例,但你能不能给人点缓冲时间啊!
比如抓几个小鱼小虾?
不要上来就那么劲爆!
她咽了咽口水,正色道:“谕令我随时都可以写。”
“但你得先拿出能说服我的理由。”
因为这牵扯实在是太大了,连朱心沂都不敢乱点头。
且不说那位退休老臣地位如何。
关键是现任内阁文首方克己,可是那位的徒弟啊!
如果你北司敢平白无故就去抓了人家的授业恩师……
之后要是让当克己那边知道了,还不得当场跟你“爆了”?!
那些老古板,最恨最恨的就是北司这种阴沟里的反派角色了!
只是北司提督似乎巍然不惧,一抖袖口便拿出了封密奏。
然后双手呈上去递给朱心沂。
她根本不过手,让怡宁接过之后便立刻打开给她看,却发现上面一片空白。
北司还是这套,几个字都得藏。
“真是麻烦。”
她打开底层抽屉,取出药水瓶,让怡宁滴上去。
这下终于看见字了。
嗯……但她宁可自己看不见。
这上面的内容,太恶劣了。
前任尚书兼大学士,在任期间、卸任之后累计获银六十万七千八百两、金一万一千五百两、钱票无算。另外还有大量未能估值的字画古董地契。
看得朱心沂眼前发黑。
这柳老头是怎样的貔貅啊!大明现在都不怎么用金银了,钱庄兑换也是有定额并且被户部盯着的。
你这老头搁家里存那么多干嘛?!
留着下崽儿吗?!
你存得多也就罢了,还被北司从头到尾记录得一点不少,就这保密能力……
只能说下辈子注意!
“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朱心沂感觉头很疼,哪怕是玉坠都没有办法缓解了。
这份密奏记录的时间跨度很长,长到甚至能追溯到她还没出生的时候。
近却能近到几天前。
详细到在五日前卯时三刻,有人往柳府送去了银五千两和字画一幅。
至于说这个“有人”究竟是谁,那可就是另外的价钱了。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挑衅吗?”
朱心沂出离愤怒,不只是因为这样恶劣到无法形容的腐烂,更是因为北司竟敢公然摆出这般姿态挑衅她。
毕竟北司一直都在盯着这条大鱼,那么为什么不在其退休前下手呢?
拿下一个在任的尚书兼大学士,跟清算一个退休的老头,可不是一样的功劳。
所以这很明显了,北司就是把这条大鱼当成了用来示威挑衅的工具。
“我们盯着所有人,也包括你。”
这就是北司想说的潜台词。
可面对着凤颜大怒的公主殿下,那北司提督还是淡定回道:“殿下误会了,臣等只是依规办事。”
“这位柳大人,越线了。”
“所以他要付出代价。”
很明显的谜语人说辞,让朱心沂很想把他拖下去严刑拷问。
但犹豫半晌,她还是放弃了。
北司提督,不是她能处置的。
只有皇帝可以处置,虽然她已经基本上能代行皇帝大部分的权利了,但有些底线她还是不能去碰。
天子剑,不能碰。
她咬牙,亲笔写好谕令,然后竟像是丢垃圾似的甩了出去,同时怒道:“现在就从我的视线内离开!”
那北司提督不再多说半个字,低头捡起谕令后便拱手倒退着离开了。
他动作很快,或者说整个北司就等着他拿到谕令,便可以行动了。
出了宫,坐上专车,直达柳府。
此时,这座从外面看似乎并不比徐府要小多少的大宅,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是的,哪怕没有朱心沂的谕令,他们依然敢先包围了这里。
可能没有先斩,但确实属于后奏。
腰挂佩刀的领官和捧着枪的士卒,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没封路,照样没有人敢路过这里。
而在柳府紧闭的大门里,隐隐传出妇孺的哭声和年长者的呵斥。
停车但没有下车的北司提督,缓缓降下车窗,朝在场指挥的千户点了头。
那个千户狞笑,轻轻挥手。
大队北司士卒便破门而入。
哭声似乎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