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上的裂痕如蛛网般蔓延,巨狼邪灵獠牙上的腐骨簌簌坠落,腥风卷着碎骨渣刮过陆醉川耳际时,他甚至能闻到那股混合着烂泥与尸油的恶臭。
身后沈墨寒的手按在他后腰,隔着粗布短打传来的体温让他想起昨日深夜——那女人蹲在灶房里,用桃木枝在灰堆上画着邪灵纹路,说\"要破这东西,得先找着它吞下去的怨气核\"。
\"醉川!\"沈墨寒的声音裹着风刺进他耳朵,\"看它左眼!
瞳孔里有团幽蓝!\"
陆醉川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
城隍印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烙穿皮肉,酒葫芦里的\"醉生梦死\"翻涌如沸,他能听见坛中酒液撞击陶壁的闷响——这是传承觉醒以来最强烈的共鸣,像有团火从丹田烧到天灵盖,连眼底都泛起金红。
\"小九!\"他反手抓住盲女的手腕,将她往左侧带了三步。
小九的判官笔在掌心转了个花,竹笛似的笔杆突然迸出墨色流光,盲女的睫毛剧烈颤动,原本空洞的眼窝里渗出淡淡金光——这是\"无眼判官\"转世的能力,能以魂识视物。
\"找到了!\"她的手指在空气中虚点,\"左前爪第三根骨节!
那里怨气最浓!\"
几乎是同一时刻,巨狼邪灵的右爪已经拍了下来。
陆醉川猛提一口气,酒葫芦\"咔\"地裂开条缝,酒液顺着指缝淌进城隍印的纹路里。
金红光芒骤然暴涨,他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城隍印高举过顶,嘴里吼着前清老城隍庙那口古钟的韵律:\"生魂归位!
死魄消弭!\"
邪灵的爪尖擦着他左肩划过,布料瞬间焦黑,皮肤却连血都没渗——城隍印的金光裹住了他的身体。
巨狼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左眼里的幽蓝团突然剧烈收缩,那是被沈墨寒用桃木剑刺中的结果。
女人不知何时绕到了邪灵侧面,百年桃木剑上缠着她咬破指尖画的血符,每刺一剑都念一句《度人经》,邪灵的鬼火竟被她逼得节节败退。
\"赵爷!\"林大侠的大枪挑飞一块碎石,\"那畜牲后颈有块没长毛的地儿!\"
赵霸天的飞针早就在指缝间攒了七根。
这位青帮老大眯起眼,粗布对襟衫下的肌肉绷得像铁,七根淬了雄黄酒的钢针破空而出,正正扎进邪灵后颈那片溃烂的皮肤。
邪灵吃痛,庞大的身躯晃了晃,狼尾扫断两棵老槐树——其中一棵树下,正躲着缩成一团的周天佑卫兵。
\"快!\"陆醉川能感觉到城隍印在发烫,这具凡人身体快撑不住了。
他咬破舌尖,鲜血滴在印上,金红光芒瞬间凝成实质,如同一把巨大的光剑,\"小九!\"
盲女的判官笔突然发出龙吟。
她举起笔,墨色流光裹着金光直冲邪灵左眼,笔尖在虚空中划出个\"破\"字——那是无眼判官断案时的最后一笔。
邪灵的左眼\"噗\"地炸开,墨绿色鬼火四溅,露出里面拳头大的幽蓝晶体,表面爬满扭曲的咒文。
\"核心在这儿!\"沈墨寒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急切,\"这是用七百个童男童女的怨气炼的!\"
陆醉川的城隍印重重砸在地上。
金光如浪潮般涌开,瞬间吞没了那幽蓝晶体。
邪灵发出最后一声哀嚎,身体开始片片碎裂,鬼火化作青烟消散,连獠牙上的腐骨都成了飞灰。
黑巫师在土坡上踉跄两步,腰间七根骨笛同时崩裂,他捂嘴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这是邪术反噬。
\"赢了?\"赵霸天抹了把脸上的血,是刚才被碎石擦破的。
林大侠收枪入鞘,冲陆醉川竖了竖大拇指。
小九摸索着抓住陆醉川的衣角,盲女的手冰凉,却在发抖——那是用尽魂识的后遗症。
沈墨寒走到陆醉川身边,桃木剑上的血符已经褪成淡粉。
她盯着黑巫师,眉峰微挑:\"那老东西要跑——\"
话没说完,变故突生。
\"陆醉川!\"
周天佑的声音从斜后方传来。
众人转头时,就见那军阀不知何时摸出把乌沉沉的手枪。
枪身缠着褪色的红绳,扳机护圈上刻满倒吊的骷髅,最诡异的是枪管——竟不是金属,而是根发黑的人骨,骨管里渗出黑血,滴在青石板上\"滋啦\"作响。
\"你以为赢了?\"周天佑的脸扭曲得像鬼,\"老子早说了,这世道...是拳头大的说话!\"
他扣动扳机的瞬间,陆醉川看见骨管里窜出团黑火。
那火不是烧,是\"啃\",所过之处空气都在融化。
他想躲,可刚用完美共鸣的身体像灌了铅,只能侧过半个身子——黑火擦着左胸钻进后背,剧痛如万蚁啃骨,他踉跄两步,撞在身后的槐树上。
\"醉川!\"沈墨寒扑过来,桃木剑直指周天佑。
赵霸天的飞针已经上弦,林大侠的枪尖抵住了周天佑咽喉——可陆醉川的情况更糟。
他能感觉到那黑火在体内乱窜,所经之处,原本因城隍传承而温暖的血脉突然结冰,连城隍印都失去了温度。
\"这...是冥河血火。\"沈墨寒的声音发颤。
她掀开陆醉川的衣襟,左胸处的皮肤已经黑了巴掌大一片,纹路像条活物,正往心脏爬,\"用将死之人的怨气...混着冥河底的腐泥炼的。\"
陆醉川咬着牙笑,血沫从嘴角淌下来:\"那...那老小子...藏得倒深。\"
周天佑被林大侠的枪抵着,却还在笑:\"老子花了三年,找苗疆蛊师炼的'煞心弹'。
陆醉川,你就算是城隍...也得给老子死!\"
黑巫师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
他抹了把嘴角的黑血,指着陆醉川背后:\"冥河血火入体,三日后...他的魂魄会被撕成碎片!\"
陆醉川靠着树滑坐在地。
他望着头顶的月亮,突然想起前晚小九在灶房给他煮的酒酿圆子。
那丫头看不见,却能准确把甜汤端到他手边,说\"哥哥喝了这个,就不冷了\"。
现在他真的冷,冷到骨头缝里,连城隍印都在他掌心变得冰凉。
沈墨寒握住他的手,体温透过皮肤传过来,却像隔了层毛玻璃。
她的眼睛里有他从未见过的慌乱:\"我...我去拿冰魄草,还有...\"
\"墨寒。\"陆醉川打断她,笑容有些模糊,\"先...先把周天佑捆了。
这小子...指不定还有后手。\"
赵霸天已经冲过去,把周天佑的胳膊反剪到背后。
林大侠用绳子捆人时,那军阀还在骂骂咧咧,可陆醉川听不清了。
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的人影开始重影,只有小九的手还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像根救命的稻草。
\"哥哥。\"盲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小九给你唱小时候的歌好不好?\"
陆醉川想点头,却觉得脖子有千斤重。
他望着小九的脸,突然发现那丫头的眼窝里,金光正在慢慢褪去。
而他背后的黑纹,已经爬到了锁骨。
远处又传来马蹄声。
这次不是援军,是赵霸天派去报信的手下。
可陆醉川已经听不清了。
他能感觉到的,只有体内那团黑火,正在一点一点...啃噬他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