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玉在院中焦急地等着林若初，远远看见她回来，便快步上去询问：
“姨娘，您，您没事吧？”
但出去前和回来后的林若初已是判若两人。
不仅眼中寒气消失，这几天一直盘踞在她脸上的阴霾也散去了不少。
整个人都看着轻松了。
甚至面颊泛红，看着还有点小开心？
锦玉询问的话卡在喉咙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林若初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小金鱼，对不起，刚才让你担心了，我现在没事了。”
听着林若初给她取的昵称，锦玉红着脸垂着眼膜，小声道：“没事了，就好。”
“上次教你的那套拳法，你不是还没学完嘛，来，趁现在有空，我再带你练几招！”
“姨、姨娘，我、我这腿酸还没好……”
“不碍事，练多了就不疼了！”
【上午洒扫下午练功，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林若初想晚上就钻出去去审那屠户，她太想找到桃鸢的下落了。
所以，把锦玉操练得蒙头就睡，不要翻遍白云观的去找她，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
林若初刚带着锦玉扎上马步，玄素便来通知她们。
“滞留观中的贵人们，想举办一场‘祈福法会’，唤观中的女眷一同去参加。”
林若初闻言，直接婉言回绝，但玄素却很坚持，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这位举办“法会”的贵人，特地请她一定要把林若初请过去。
林若初本是寄居的身份，没有太多拒绝的余地，玄素坚持她也便应下了，说自己进屋收拾妥当便会前去殿中。
换下白云观的粗布衫，穿上她从府中带来的浅色衣裙后，她便带着锦玉往大殿走去。
路上，她在脑海中，把她所知道的，因城门关闭滞留在白云观的京中贵人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临近年关，到城郊各个佛寺道观参拜祈福的女眷不在少数，还有到京中探亲访友的，都被挡在京都城外进不去。
白云观作为离城门最近的道观，就成了各位贵人的落脚处。
据林若初所知，这些人中，身份最显赫的是宁亲王的家眷，宁王妃，当今圣上的嫡亲婶婶。
地位次之的，是宁毅侯侯府的家眷，宗室血脉的安和县主李瑾茵及其亲自生养的两个嫡亲女儿。
再次之，便是伯爵府的、世家大族的家眷和几位朝廷新贵的官眷。
大周，道法佛法双兴，圣上又大兴土木修筑祭坛，高门大户的女眷们常常在道观佛殿中往来，官眷们想要与其熟识，自然要投其所好。
这些人家都还好，虽然会鄙夷她妾室的身份，但也不会与她为难。
唯有一人。
邵阳张氏的张环清。
张静婉的嫡亲妹妹。
当年，女鬼大闹张静婉的婚宴，让邵牧当着一众宾客的面弃她而去，连拜堂礼都没有结完。
张静婉恨毒了她。
从不入京过年的张环清在这个时候入京，还好巧不巧地因都城禁令，滞留于白云观，林若初很难不怀疑，这人是冲她来的。
这场“祈福法会”多半也是张环清一手操办的。
林若初长长地叹了口气，冤有头债有主她是真不想替那女鬼背锅。
但看玄素那态度，恐怕她坚持不去，也会落人口舌。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林若初原想着既答应了要去，最好赶早不赶晚，一路上走的飞快，锦玉都得小跑着跟。
但当她抵达大殿时，殿内椅榻均已摆好，女眷们也都已经到齐，从中央的高位向下依次排坐。
她和锦玉是最晚到的。
林若初就知道了，这是通知她就通知晚了。
两人站到门后时，殿内不知谁喊了句：“瞧，那邵家的姨娘终于来了。”
“当自己金尊玉贵呢，让玄素师父三请四请的。”
“不顾纲常伦理，不知礼义廉耻的人就是不一样，咱家可学不来这浪里白条的劲儿。”
“噗，不是说林姨娘在府里颇受世子宠爱，怎么这身衣裳看着跟我家丫鬟似的。”
“什么身份的人儿，穿什么样的衣服呗。”
一双双眼睛落在林若初身上。
她身上要被盯出窟窿。
眼神中有好奇有恼怒，但更多的是露骨的鄙夷。
要是以前的林若初，一定会被看得羞耻难耐，抬不起头。
但被女鬼控制的这三年，她早就习惯了各种各样的注目礼，邵牧婚宴上百人围观，女鬼都能大念情诗，林若初觉得她的脸皮已经被磨炼得刀枪不入了。
所以此刻，她没受一点影响，耳旁风一样听着这一串串的流言蜚语，抬头挺胸地走进了大殿。
锦玉跟在她身旁，与她一样稳着步子往前走。
大殿中央，一身锦绣罗裙的张环清正手握主事册子，轻蔑且恨恨地剜了她一眼。
这一眼剜得女鬼打了个寒颤：【一年多没见，这女人还是这么凶。】
林若初刚进门的时候，张环清没少为张静婉冲锋陷阵，没事就去琳琅阁找女鬼的茬，后面张静婉搞了个大的，陷害女鬼在郑氏寿宴上搞巫蛊之术，想置她于死地。
但手法不太高明，被邵牧识破后，张环清被送回老家，张静婉也被禁足三个月，女鬼从此不用早起去主母院里请安，天天睡到日上三竿。
这次归来，张环清肯定要新仇旧恨一起算。
果然，林若初一进去，尚未在末席落座，张环清身边的贴身婢女木春便上前一步开了嗓：
“姨娘这是何意？今日是为京中安宁祈福的大喜日子，您怎得竟然迟到，如今延误了吉时，是不把诸位夫人小姐放在眼里，还是不把都城安宁放在心上？”
殿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林若初身上。
这次聚在一起的世家小姐大多都对林若初自甘为妾的行为不耻，都很想借机教训一下这个败坏京都名门的贱妾。
于是，纷纷应和：
“城外马匪作乱，死了多少可怜的农户，你竟如此不上心，真是铁石心肠！”
“永安侯府侯夫人郑氏和少夫人张氏多么的克己守礼、温婉贤德，怎得就出了一个这样的东西。”
“听说这位在后院仗着世子爷宠，无法无天得很，从不去给主母请安，压根不把侯夫人和少夫人放在眼里！”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张环清走到林若初面前，挑着眉梢，眼神轻蔑：
“是个不知礼数的，姐姐不在，我就替她好好训诫你，省的在外面给侯府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