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二点的办公室，空调嗡嗡作响，沈墨璃盯着电脑屏幕上改了十八版的设计方案，太阳穴突突直跳。
甲方最新发来的消息还挂在对话框 ——“还是差点意思，明天早上十点前给我终版”。
她灌下最后一口冷咖啡，突然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这哪是心疼......” 她踉跄着抓住桌沿，眼前炸开刺目的白光，“是真要人命啊！”
灵魂轻飘飘地浮起时，沈墨璃看着自己趴在键盘上的肉身，嘴角还沾着咖啡渍，模样狼狈又荒诞。
没等她发出吐槽，一股漩涡般的吸力突然将她卷入黑暗。失重感让她想起游乐园的跳楼机，可这次坠落没有尽头，只有无边的黑暗裹挟着她，像坠入宇宙深处的黑洞。
不知过了多久，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她 “看” 到一个小女孩，父母给她取名 “莫离” 时眼中的温柔。
四岁那年饥荒，母亲咽气前最后一次摸她的头。
六岁的夏天，荒山里的小莫离用枯枝般的手指翻找食物，天生就能分辨出哪棵草更能充饥，眼中诡异的绿光闪过，精准揪出一株灵草。
碧空如洗，云隐宗宗主云瀚海脚踏流光飞剑，身后数十名弟子驾驭着各式法器，在天际划出璀璨轨迹。
下方山林中一抹蠕动的黑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 那是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孩童，正草丛中翻找着什么。
「人太多，有些尴尬，不方便直接一走了之。」 云瀚海眉头微皱，心底盘算着。
就在这时，那孩童眼中一道绿光闪过，紧接着精准地揪出一株叶片泛着微光的灵草，毫不犹豫地塞进嘴里。
云瀚海瞳孔骤缩，飞剑猛地悬停，果然，不出半炷香时间，孩童又挖出一株补气草。
云瀚海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强忍着嫌弃，伸手将浑身污垢、形如黑猴的沈莫离拎上飞剑。
神识探入的瞬间，他眼中闪过惊喜 —— 天生异瞳，虽说是废灵根，但这双眼睛，足以成为宗门药田最精准的探测器。
“掌门大善！” 弟子们齐声赞叹，却无人看见云瀚海藏在广袖下摩挲储物袋的手，那里躺着几枚急需灵草主药的高阶丹药。
就这样，沈莫离被带入了，以炼丹、画符、布阵闻名的修真界五大宗之一 —— 云隐宗。
时光流转，沈莫离凭借异瞳的天赋，在宗门药田和藏书阁默默耕耘。
可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云瀚海的女儿云淼淼重伤归来，虽捡回一条命，却因视力受损变得愈发暴戾乖张。
当她瞥见沈莫离眼中流转的奇异光芒时，嫉妒如毒蛇噬心。
“你的眼睛，是我的了。” 云淼淼贴着沈莫离耳畔低语，指甲深深掐进对方肩膀，“很快，就会是我的了。” 沈莫离浑身僵硬，却只能看着对方摇曳生姿地离去，指甲在掌心掐出深深血痕。
“看”到此处，沈墨璃莫名的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神经啊，变态！”沈墨璃忍不住吐槽道。
数月后的宗内医馆，沈莫离平静地望着周围众人：面色纠结却暗藏算计的云瀚海、于心不忍的李长老、笑靥如花却眼神阴鸷的云淼淼，还有几位蒙着面、气息阴冷的修士。
她突然笑了，笑得让人心寒。
灵力如冰寒锁链瞬间包裹眼眶与指尖，“噗” 的轻响中，她双指成钩，毫不犹豫地刺入眼眶。冰晶碎裂般的 “咔嚓” 声回荡在寂静的医馆，她竟用灵力冻结了血管，剜出的眼球表面还凝着霜花。
最后一个画面：云瀚海手忙脚乱地接住眼球，眼中尽是贪婪，而沈莫离踉跄着后退两步，空洞的眼眶对着云淼淼的方向，一字一顿道：“拿去吧。”
「现在什么情况？沈莫离对自己这么狠么？看着都疼啊！」沈墨璃很懵逼，眼前一片漆黑，她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眼前的黑暗逐渐散去，她飘在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屋内。
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沈莫离，她发现自己的魂魄从人形，慢慢变成一条线，不受控制的没入了沈莫离的眉心。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暖洋洋的感觉，她的灵魂再次拥有了安放之所，于此同时沈墨璃发现，意识中还有一本黑色封皮的书。
她很好奇，想要去翻，剧痛却如潮水般涌来，沈墨璃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挖了。
——这不是感觉，她现在就是沈莫离，眼睛也确实被挖了。
钻脑的疼痛让她本能地从芥子袋摸出一把丹药，吞了下去，随后便昏死过去。就这样，疼醒了吃药，吃完继续睡，循环往复好几日。
终于，她有力气翻阅意识中的那本黑色封皮书了。
这一看，不得了，沈墨璃脑海中出现了一句歌词「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按照书中描述：沈莫离第一次挖眼，并没有死；不久之后她还重新长出眼睛，此眼为‘涅盘之瞳’；属性相比异瞳，更为彪悍。但敌人太过狡诈；没过多久，她这双逆天的眼睛，又易了主；这一次眼睛是连根拔出，原主沈莫离当场就死的透儿透儿的。
那么问题来了：「沈莫离现在去哪儿了？难道我俩融合了？怎么才能在眼睛长出来之前跑路呢？」沈墨璃满心焦虑，此时的她竟然比做项目时还要紧张。
意识还很虚弱的她，没多久又陷入了昏睡。就这样，战战兢兢日复一日，时间来到了半月后。
沈墨璃在暗无天日的厢房里躺着，听着隔壁传来弟子们练剑的吆喝声，愣是没等来半个人影。
她摸了摸空荡荡的眼窝，自嘲道：“真让人心寒呐！”
手指绕着头发转成螺旋桨，她突然坐起来：“没当场灭口，八成是嫌我死在宗门晦气！既然留我半条命，不如来波反向操作 —— 申请离职！”
好歹炼气三层？用灵气 “导航” 摸路应该可以吧。
议事厅外，沈墨璃掐着时辰蹲点，活像个守株待兔的猎户。
云瀚海刚跨出门槛，就见一道黑影 “咚” 地跪成标准直角：“师父！徒儿这废柴灵根，自感已无力修炼，想自请离开宗门，去人间游历！”
云瀚海捻着胡须的手抖了抖，内心疯喜：「终于可以避开：恩将仇报必遭恶果的天道规则限制，让她自生自灭了！」
云瀚海向来敬小慎微，他并未直接回应，而是用神识悄无声息的再次探测了一下沈墨璃的整体状况：「四分五裂的灵根，很好。走吧走吧，死在外面多好。」
心满意足的他，故作不舍道：“唉，既如此，去藏书阁交割物件吧。”
“徒儿拜别师父。”云墨璃突然恭敬的贴在地面上行礼，云瀚海有些意外，但也就一瞬，他挥挥衣袖让其退下。而沈墨璃也有些郁闷，刚刚那一下肯定不是自己。
她吃力的从地上爬起来，体内灵气所剩无几，「看样子是彻底废了！」沈墨璃想着，又从芥子袋内薅了一把丹药吞下，此时能吃多少是多少吧。
藏书阁里，李长老望着沈墨璃苍白如纸的脸，终是不忍，他并未对沈墨璃的神识直接进行裁剪，因为那样对被被清洗者而言，异常痛苦。
李长老选择了折中的办法：知识记忆一刀切，生活记忆却像绣花似的细细缝补。这样的处理没有逻辑断层，不会给沈墨璃日后的修炼留下隐患。
李长老也按照云瀚海的要求，篡改了沈墨璃部分记忆。
理论上现在的沈墨璃只记得：「她执行宗门任务，痛失双眼，因无法继续修炼，自请离开宗门。」
然而实际上，沈墨璃的神识并未被李长老发现，更枉说裁剪，李长老处理的是沈莫离的神识。
记忆清洗结束之后，沈墨璃已经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避免节外生枝，李长老，让李贺速送沈墨璃下山。
李贺此人，人品尚可，又有几分通透，且与沈墨璃都在藏经阁就职，二人偶尔也能说上两句话，算得上是半个熟人。
最终，李贺将沈墨璃安置在了山下的一家客栈，并支付了半月房费，他心知肚明这是宗门默许的，最大程度友善行为。随即他便回宗门复命。
山脚下客栈的油灯忽明忽暗，沈墨璃蜷缩在棉被里，意识如游鱼般沉入那本黑色封皮书。泛黄的书页自动翻卷。
云淼淼与皇甫瑾瑜的名字频繁跃入眼帘，他们在秘境中随手摘取的机缘，是旁人穷尽一生都求不得的造化。
他们每一次遇险，都有无数人化作垫脚石。 ——云淼淼，那所谓的 “行走的医药宝典”，是建立在沈莫离两次剜目之痛上的掠夺。
赵婉婉为救皇甫瑾瑜，耗尽最后一丝神魂时，竟还在想着 “能护他周全便好”。
万思哲明知不敌妖王，却仍要扑上去为云淼淼挡下致命一击。
而一个叫叶凡的恋爱脑，竟然为了云淼淼，硬碰魔族少主，致使自己神魂俱灭，永不入轮回。
“这......分明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 沈墨璃猛地坐起，空洞的眼眶里似有幽光闪烁。
书页翻至最后几章，战火焚天的画面在她意识中炸开。
沧澜国的百姓被邪修当作血祭的活牲，龙渊国的城墙在魔族的攻伐之下轰然倒塌，孩童的啼哭与老人的哀嚎交织成地狱般的图景。
而云淼淼与皇甫瑾瑜却永远站在云端，周身被胜利的光芒笼罩，对下方的人间惨剧视若无睹。
“百年动荡？” 沈墨璃的声音低沉，“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晋升路上的风景，对这些百姓却是灭顶之灾！”
油灯 “啪” 地爆了个灯花，映得她苍白的脸泛起冷厉的光，“不管是否终究虚妄一场，但这剧本，我非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