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逃亡天子倚着潮湿的岩壁喘息,左腿箭伤溃烂处爬满青紫纹路——三日前,他其实中了一支淬毒狼牙箭,当时他不敢声张,生怕众人逃命之际把他留下。
毕竟,随行还有一位曾经的天子,他们再奉赵希上位,也不算什么难事。
当日逃亡前,赵德山的确是起了把皇位还给兄长赵希的念头,但此刻逃亡之际,性命要紧,又生怕从人不把他当天子而忽视了他的安危。
只不过那支淬毒狼牙箭着实厉害,似乎割开了赵德山的天命。
恐怕,再也没机会活着登上开封城里的那个宝座了!
赵德山胡思乱想着,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
却听身边有人咳嗽,正是兄长赵希,曾经的文帝。
\"皇弟......\"赵希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诡蓝。
他摊开掌心,露出半枚嵌在血肉里的狼头铁片,那是昨夜突围时契丹刺客留下的\"礼物\"。
原来不仅赵德山受了伤,赵希也受伤了,二圣真是命运紧紧相连。
赵希倚在虬曲古松下的身躯已近透明。
这位曾被真真囚禁的前朝文帝,此刻咳嗽着望着对面咳血的胞弟赵德山,眼底泛起浑浊的苦笑。
山脚下契丹耶律斜轸的玄甲骑与项项李元的重甲兵,正沿着两条山道包抄而上。
在这生死攸关的绝境,陈初望着气息渐弱的赵德山与赵希,心急如焚却又强作镇定。
他蹲在赵德山身旁,查看那溃烂的箭伤,眉头拧成了死结,深知这毒性已深入脏腑,寻常草药怕是回天乏术。
赵德山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颤抖着伸出手,紧紧抓住陈初的胳膊:“陈…… 陈爱卿,朕…… 朕怕是不行了。”
他的声音微弱,带着无尽的不甘与无奈。
赵希也艰难地挪动身体,靠近过来,目光在赵德山与陈初之间游移,气息奄奄地说道:“皇弟所言极是,如今我等命悬一线,东朝血脉不能就此断绝。”
他顿了顿,剧烈地咳嗽几声,咳出的血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陈初,听闻你对朕的女儿赵心玉有意,而心玉也对你上心,心玉她应该尚在人世,她…… 她聪慧果敢,你若能找到她,可与她结为连理,延续我东朝国祚。”
陈初心中一震,单膝跪地,眼中满是坚定与决绝:“陛下,王爷,臣定当竭尽全力寻找公主,不负二位所托。只是此刻,还望二位保重身体,我们定能寻得生机,东山再起。”
赵德山摇了摇头,叹息道:“陈爱卿,莫要宽慰朕了。朕清楚自己的身体,这毒已无药可解。只盼你能护好皇兄,寻到皇妹,将东朝的希望延续下去。”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对生的渴望,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残酷。
赵希也微微点头,目光中满是期待与信任:“陈初,东朝的未来就托付给你了。你智勇双全,定能带领我东朝子民,赶走侵略者,恢复我东朝的荣光。”
此时,山脚下敌军的马蹄声愈发清晰,火光闪烁,映照出他们狰狞的面容。耶律斜轸与李元指挥着士兵,步步紧逼,誓要将赵德山等人一网打尽。
陈初咬了咬牙,站起身来,对身边的顾九霄与秦凉说道:“二位将军,陛下与王爷性命垂危,我们必须尽快突围,寻医救治。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从后山小路撤离。”
顾九霄与秦凉对视一眼,坚定地点了点头。顾九霄大声下令,士兵们迅速集结,准备突围。秦凉则亲自背起赵德山,赵希由两名士兵搀扶着,众人朝着后山的小路艰难前行。
一路上,山路崎岖,荆棘丛生,众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摸索前进。身后,敌军的喊杀声如影随形,仿佛死神的脚步,步步紧逼。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湍急的河流。河水奔腾咆哮,挡住了众人的去路。陈初望着汹涌的河水,眉头紧锁,思索着突围的办法。
就在这时,赵德山在秦凉的背上微微睁开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陈爱卿…… 莫要管朕了,带着皇兄和众人…… 快走……”
赵希也虚弱地说道:“皇弟说得对,陈初,不要为了我们耽误了大家的性命。”
陈初眼眶泛红,坚定地说道:“陛下,王爷,臣绝不会弃二位于不顾。今日,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带你们安全离开。”
说罢,他转身对士兵们喊道:“大家四处寻找船只或者可以渡河的工具,快!”
士兵们纷纷散开,在河边寻找着。终于,有人在一处隐蔽的河湾发现了几只破旧的木筏。众人齐心协力,将木筏拖到河边,准备渡河。
陈初先将赵德山与赵希安置在木筏上,又安排了几名士兵负责保护。随后,他与顾九霄、秦凉带领着其余士兵,手持武器,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以防敌军突然袭击。
木筏缓缓驶入河中,在汹涌的波涛中颠簸前行。
陈初紧紧握着船桨,目光坚定地望着对岸,心中默默祈祷着:“一定要成功渡过这条河,一定要保住陛下与王爷的性命……”
总算陈初运气极好,成功渡过了河流,并顺利突围。
陈初等人突围后,带着众人马不停蹄地向深山更深处奔去,可赵德山与赵希本就身体虚弱,连日奔波加上精神高度紧张,两人的状况每况愈下。
又行了数日,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众人决定稍作停留,让疲惫的身体得以喘息。
赵德山被安置在一处山洞内,他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左腿的箭伤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那青紫纹路已蔓延至大腿,整个人奄奄一息。
赵希也躺在一旁,形容枯槁,自突围那晚被契丹刺客伤到后,便一直咳血不止,气息微弱得仿若随时都会消散。
陈初满脸忧色,守在两人身旁,眼中满是焦急与关切。
赵德山微微睁开双眼,目光浑浊却透着决然,他吃力地开口:“陈……陈爱卿,拿纸笔来,朕有话要说。”
陈初赶忙取来笔墨,扶起赵德山,让他靠在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