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树君将战术手套的魔术贴扯出刺啦声响,防风面罩蒙住口鼻的瞬间,呼吸声在耳畔无限放大。
他蹲在民宿后墙根阴影里,战术服上的反光条被月光浸染成青灰色,像某种冷血动物的鳞片。
远处松林里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惊得他喉结滚动,白天山崩时扬起的冰雾似乎仍黏在鼻腔深处,带着腐朽的骨头渣子味。
三座黑黢黢的山峰在雪夜里如同倒插的巨剑,龙头湖的冰面泛着幽蓝磷光。
当他踩着松针潜行到第二道山坳时,战术腰带挂着的便携式辐射仪突然发出蜂鸣,表盘指针在橙黄与深红区间疯狂震颤——这玩意儿是三天前从剧组爆破师手里顺来的。
警戒线在二十米外绷成断续的红蛇,塑料布裹着的探照灯斜插在雪堆里。
林树君摸到块风化的玄武岩后面,战术靴底沾着的雪粒正被某种热源烘烤,化作血水般的暗红色液体渗进岩缝。
他盯着警戒圈中央那个直径三米的陷坑,坑沿凝结的冰锥倒垂如獠牙,月光在坑底交错成蛛网状光斑,那些被武警装进裹尸袋的头骨,此刻正在光影里若隐若现。
“二十八星宿镇尸阵……”他无声翕动嘴唇,战术手套抚过岩石表面的凹痕。
那些深浅不一的凿刻组成北斗七星的图案,龟裂纹里嵌着黑褐色的晶体,像是陈年血迹与朱砂的混合物。
辐射仪再次震动时,他看见坑底腾起灰白雾气,如同千万条蛞蝓纠缠着爬向冰层裂缝。
龙头湖方向忽然传来木桨破冰的闷响。
林树君后颈汗毛倒竖,战术服内置的发热纤维霎时变得滚烫——五十米开外的冰面上,蓑衣老汉正弯腰撑篙,乌篷船头挂着的马灯将那人影拉长成扭曲的鬼魅。
更令他瞳孔收缩的是船尾那个身影:深灰色连帽衫与自己的战术服如出一辙,袖口露出的半截手套分明印着剧组的火焰纹标志。
冰层下传来气泡爆裂声,辐射仪表盘玻璃啪地炸开细纹。
林树君摸向战术包侧袋的强光手电,指尖却触到个冰凉物件——是白天捡到的黄符残片,此刻正在密封袋里渗出猩红液体。
当他再抬头时,乌篷船已化作薄雾消散,唯有冰面上两道平行的划痕,如同被巨型蜈蚣爬过的痕迹。
东方泛起蟹壳青时,林树君蹲在龙头湖南岸的芦苇丛里。
战术服肩部的夜视仪残留着深绿色光斑,他盯着湖心那个漩涡状的冰窟窿,呼吸在面罩上凝成的白霜又立即被辐射仪散发的热浪蒸腾。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水面突然浮起成串气泡,某个金属物件折射出的冷光刺痛了他的眼角。
战术匕首挑开冰碴的刹那,林树君听见芦苇荡深处传来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那是七枚锈迹斑斑的青铜铃铛,用浸过尸油的麻绳串成北斗七星状,正悬挂在他方才藏身的枯柳枝头。
铃舌上的符纸还带着未干的血渍,在晨风中飘荡如招魂幡。
林树君的后槽牙咬得发酸,战术服内衬的恒温纤维此刻却像浸了冰水。
他缩在芦苇丛凹陷处,枯黄的苇杆在夜风里相互摩挲,发出类似骨节错位的咔咔声。
腕表指针指向凌晨三点十七分时,西北方向突然传来积雪塌陷的闷响——是军用雪地靴特有的防滑齿碾碎冰晶的动静。
“操。”他无声地咒骂,战术手套攥紧胸前的黄铜罗盘。
三天前那场诡异的剧组爆破仿佛又在视网膜上重演:本该炸成齑粉的石膏人头模型,在爆破瞬间齐刷刷转向东南方,空洞的眼窝里渗出沥青般的黑色黏液。
当时负责封锁现场的“某局”特勤人员,靴底也印着同样的六棱防滑纹。
冰层下的气泡声突然密集如鼓点,林树君感觉战术腰带上的辐射仪开始发烫。
他不得不将密封袋里的黄符残片贴在锁骨位置,那东西立刻像活物般蠕动起来,符纸边缘的焦痕渗出暗红液体,在战术服上晕染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这是他在殡仪馆停尸间顺来的护身符,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烙铁。
当第二声积雪塌陷传来时,林树君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那些规律的脚步声始终徘徊在半径五十米外,就像有人刻意用声东击西的方式编织包围网。
他摸向战术包夹层的军用望远镜,镜片刚贴上眼眶就蒙了层白霜——镜头里根本没有人影,只有七盏飘忽的纸灯笼沿着冰面裂痕排成勺状,灯笼骨架上隐约可见暗紫色的敕令符文。
冰窟窿突然炸开丈许高的水柱,林树君后仰时撞断三根冻硬的芦苇。
战术匕首脱手扎进冰面的瞬间,他看见有个深灰色身影正从自己方才藏身的玄武岩后闪出。
那人袖口的火焰纹标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磷光,连战术靴踩雪的节奏都与自己分毫不差,就像照镜子般令人毛骨悚然。
“剧组道具服是爆破师单独订制的...”冷汗顺着林树君的脊椎往下淌。
三天前他偷溜进道具间时,分明看见那件战术服内衬绣着爆破师的生辰八字,说是能镇住从古战场挖来的凶煞之气。
而现在二十米外的冰面上,另一个“自己”正在复刻他所有的行动轨迹:同样将黄符贴在锁骨位置,同样用登山扣挂着辐射仪,甚至同样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一致的脚印。
破冰声从湖心传来时,林树君感觉鼻腔里泛起铁锈味。
蓑衣老汉的乌篷船像是从冰层里长出来似的,船头马灯的光晕里漂浮着絮状物,细看竟是无数纠缠的白发。
穿道具服的神秘人径直走向船尾,动作僵硬得像是被丝线操控的木偶。
林树君注意到那人战术靴底沾着暗红色雪粒——和自己三小时前在玄武岩缝隙里看到的如出一辙。
当乌篷船开始顺时针绕漩涡转动时,林树君突然发现更惊悚的细节。
神秘人战术服肩部的夜视仪支架上,赫然卡着半片芦苇叶——正是他两小时前潜伏时无意蹭到的品种。
某种冰凉的恐惧攥住他的喉管,战术手套下的皮肤突然刺痛起来,那枚黄符不知何时已烧穿密封袋,在他锁骨位置烫出北斗七星状的伤口。
晨雾泛起鱼肚白时,湖面漩涡突然静止。
林树君看着最后一丝水纹消失在冰窟窿深处,战术服内置的温度计显示周边气温已降至零下二十三度。
他踩着来时脚印退到枯柳林边缘,却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铜铃声——那串青铜铃铛不知何时又多出三枚,新挂上去的铃舌还沾着未凝固的血珠。
林树君的战术手套在冰面上抓出五道白痕,第二艘乌篷船破开晨雾的刹那,他几乎听见自己太阳穴血管爆裂的声响。
那个从东南方桦树林闪出的深灰色身影,战术服肘部补丁的针脚走向都与自己袖口的一模一样——那是三天前在片场被威亚钢丝勾破时,道具组小妹用玫红色缝线仓促缝补的痕迹。
冰层下的气泡声突然变成尖锐的啼哭,辐射仪表面凝结的冰晶炸成霰弹般的碎末。
林树君缩回探出芦苇丛的战术靴,发现新出现的乌篷船头多出盏青铜灯,跳跃的火焰里浮沉着黑色絮状物。
穿同款道具服的神秘人登船时,战术靴后跟粘着的松针簌簌掉落——正是龙头山特有的五针松,这种松针此刻也沾在他自己的鞋底纹路里。
\"时间循环?
平行镜像?\"林树君用犬齿撕开战术服内衬的急救包,薄荷提神膏的凉意刺得喉管发颤。
三天前爆破现场那些石膏人头转向东南方的画面突然在脑海闪回,当时陈彤举着场记板尖叫的方位,正是此刻乌篷船消失的湖心漩涡位置。
当第五道身影出现在北岸礁石群时,林树君终于发现了规律。
每个神秘人出现前三十秒,辐射仪都会在特定频率震颤,战术服腋下的温度传感器显示体表温度骤降0.8c。
最新这个模仿者甚至复刻了他右手背的伤口——那是昨夜攀岩时被玄武岩划出的月牙形创口,此刻正在对方手套边缘若隐若现。
晨雾染上赭红色时,林树君摸到了湖岸警戒线的断裂处。
浸泡在冰水里的警戒带泛着尸斑似的青灰,断裂茬口残留着锯齿状咬痕。
他盯着二十米外正在靠岸的乌篷船,发现蓑衣老汉的斗笠边缘缀着七枚铜钱,那些本该是圆形方孔的钱币,却都被拗成了六边形的锁片。
战术匕首挑开冰面的瞬间,林树君嗅到了殡仪馆停尸间的福尔马林味。
冰层下交错的黑影根本不是水草,而是无数纠缠的戏服水袖,某件暗红色宫装的广袖上还别着剧组的场记牌——编号正是爆破当天失踪的17号道具服。
当他抬头时,正看见第五个\"自己\"僵硬地迈步上船,战术服后腰位置的破洞边缘,焦痕形状与三天前被符纸烫穿的位置完全吻合。
东方天际泛起鱼鳞状的绛紫色云团时,林树君突然意识到更可怕的事实。
那些乌篷船消失前都会在漩涡处顺时针转七圈,而每个神秘人登船时携带的物件,竟对应着他过去七天随身携带的不同物品——从剧组顺来的辐射仪、殡仪馆的黄符残片、甚至包括此刻别在他战术包侧袋的青铜铃铛残件。
当蓑衣老汉的船篙第八次破开冰面时,林树君终于从战术镜的倒影里看见了真相。
晨雾笼罩的湖岸线上,七个与自己完全相同的身影正从不同方位走向乌篷船,所有人战术服上的反光条都组成了北斗七星图案。
而他自己站立的位置,恰好是天枢星对应的方位。
冰层深处突然传来编钟的嗡鸣,林树君感觉锁骨位置的烫伤开始规律跳动。
在他视网膜残留的残像里,最后那艘乌篷船的青铜灯突然爆出幽绿色火焰,火光中浮现的符咒纹路,竟与三天前陈女士在警局做笔录时,颤抖着画在笔录纸背面的招魂符一模一样。
湖心漩涡归于平静时,林树君战术服内袋的剧组通告单突然自燃。
在灰烬飘散的轨迹里,他看见某个带着焦痕的北斗七星图案正在水面重组。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那些昨夜悬挂青铜铃铛的枯柳枝头,突然亮起七盏飘忽的绿色光点,在薄雾中连成蜿蜒的冥道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