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树君的手指刚触到登记表边缘,那钢笔融化成的沥青状液体,如一条黑色的小蛇,缓缓攀上指尖,黏腻的触感让他一阵恶心。
灰白雾气如同冰冷的细针,顺着毛孔钻进体内,耳畔清晰地响起晨晨清唱《小星星》那清脆又空灵的童声,丝丝寒意裹着某种难以名状的能量,如汹涌的潮水在血管里横冲直撞,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同志?”秃顶警官敲了敲桌面,那清脆的敲击声在寂静的警局里格外刺耳。
他猛地缩回手,只见表格上原本触目惊心的血手印,此时已变成普通墨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警局白炽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那声音像是老旧机器的哀鸣。
玻璃门外传来菜贩大妈尖锐得近乎撕裂的嗓门:“就那户!301的小崽子天天往我家菜筐塞死老鼠!”那声音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地刺进林树君的耳朵。
女警魏攸然端着保温杯从档案室转出来,制服肩章反射出的冷光,如同一束冰冷的箭,刺痛了林树君的眼睛,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她翻动着现场照片的手突然停顿,证物袋里装着半张烧焦的儿童识字卡,残留的“爸爸”二字笔画扭曲如蚯蚓,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凌晨三点四十七分。”大妈攥着褪色的头巾,指甲缝里还沾着菜叶碎屑,那股淡淡的菜腥味也随着她的动作飘散开来。
“我亲眼看见那丫头蹲在楼道口折锡箔元宝,火光照得她脸发青……”她突然压低声音,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凸出眼眶,脸上的惊恐清晰可见,“纸灰飘到我脸上,摸到的却是冰碴子!”那冰碴子的冰冷触感仿佛也传递到了林树君身上。
林树君后颈的暗红纹路突突跳动,一阵眩晕感袭来,视网膜上闪过零碎画面:穿粉红蓬蓬裙的小女孩踮脚够冰糖葫芦,男人笑着把她扛上肩头。
记忆碎片与警局监控屏的时间码重叠——那正是半年前游乐场绑架案报道的日期。
魏攸然将证物推到他面前时,金属桌面上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霜花,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仿佛在诉说着某种秘密。
林树君盯着识字卡焦黑的边缘,突然看清那些根本不是烧灼痕迹,而是密密麻麻的齿痕,一股腐臭的气味似乎也从那齿痕中散发出来。
当他无意识摩挲证物袋,灰白雾气竟从指尖渗出,如同一团轻柔的烟雾,在玻璃台面勾勒出晨晨梳羊角辫的轮廓,那轮廓隐隐约约,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煤气公司检查过管道。”秃顶警官往咖啡里扔了五块方糖,“要我说就是集体癔症……”
保温杯底磕在桌面的脆响截断话音,那声音清脆而决绝。
魏攸然抽出夹在档案里的现场速写,铅笔勾勒的卧室墙上布满抓痕,那些凌乱线条在林树君眼中自动重组,赫然是《第一祈祷词》里“血肉饲冤”的咒文图腾,一种莫名的压迫感涌上他的心头。
冷气突然从地砖缝隙涌出,如同一股寒流,瞬间让整个警局的温度下降了好几度,林树君不禁打了个哆嗦。
大妈突然抱住胳膊打颤:“昨儿收摊时,有个透明人跟了我三条街!他走过的地方,路灯都结冰溜子……”她哆嗦着掏出手机,监控视频里装满青菜的三轮车正在自动转弯,车把手上凝结着孩童大小的霜手印,那霜手印在屏幕的微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林树君喉咙泛起铁锈味,那味道又苦又涩,让他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他想起昨夜在204室门缝瞥见的画面:晨晨蹲在积满灰的钢琴凳上,用冻僵的手指戳着琴键。
那些本该欢快的音符裹着冰碴坠落,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冰刀,在地板汇成血字——“爸爸说捉迷藏要安静”。
“这是今早接到的匿名信。”魏攸然突然递来泛黄的信笺。
林树君触到纸张的瞬间,耳边炸开晨晨凄厉的哭喊,那声音尖锐而凄惨,仿佛来自地狱。
血色墨迹在眼前重组为游乐场地图,旋转木马的坐标点渗出黑雾,那黑雾如同翻滚的乌云,散发着令人恐惧的气息。
大妈突然指着走廊惊叫:“就是她!”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饮水机倒影里有个穿公主裙的虚影正在舔舐冰棍,那虚影若隐若现,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
林树君手背青筋暴起,灰白雾气不受控地涌向虚影,却在触碰瞬间凝成冰晶坠落,发出清脆的“噼里啪啦”声。
“同志?”秃顶警官狐疑地打量他煞白的脸色,那目光如同利剑,似乎想要看穿他的内心。
林树君攥紧口袋里的冥币,掌纹与血手印重叠的位置开始发烫,那热度如同火焰,灼烧着他的手掌。
当他借口去洗手间,镜中倒影的脖颈已爬满暗红纹路,那些诡谲线条正随着隔壁审讯室的拷问声涨缩蠕动,他的脑袋开始一阵阵地眩晕,耳鸣声也在耳边响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冷水扑在脸上时,他听见隔板传来重物拖拽声,那声音沉闷而压抑。
透过排气扇缝隙,看见两名警员正搬运贴满符咒的密封箱,箱体表面突起的形状分明是蜷缩的孩童轮廓,那轮廓让人不寒而栗。
符纸朱砂突然剥落,箱内传出指甲刮擦金属的声响,那声音尖锐而刺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求救声。
回到询问室时,魏攸然正在整理小说名单。
她推来的表格上印着某文学网站Logo,林树君却在签名栏看到晨晨用蜡笔写的歪扭名字,那名字仿佛有一种魔力,吸引着他的目光。
当他的笔尖悬在纸面,空调出风口突然飘落纸钱碎屑,其中一片粘在“紧急联系人”栏目,变成冰晶凝结的“爸爸”二字,那冰晶闪烁着寒光,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这些是近期失踪儿童案卷。”魏攸然状似无意地翻开档案。
林树君瞳孔骤缩,受害者照片集体转向他微笑,每张脸都重叠着晨晨冻僵的面容。
他心中一惊,意识到这可能是晨晨失踪背后神秘力量对他感知的影响,或者是某种诅咒的体现。
当他伸手触碰照片,指尖灰雾竟修复了被烧毁的半张合影——穿玩偶服的男人左手戴着婚戒,右手虎口有火焰状胎记。
大妈突然撕扯起自己的头发:“它们在我脑子里唱歌!”她癫狂地抓起铅笔往耳道里捅,魏攸然冲上去制止时,林树君看见大妈后颈浮现冰晶纹路——与晨晨在钢琴房地板上画的诅咒图腾如出一辙。
警铃大作瞬间,所有灯光开始频闪,那闪烁的灯光让人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林树君只觉得一阵强烈的头晕和耳鸣袭来,他撞翻椅子后退,发现询问室变成了那间贴满卡通贴纸的儿童房。
积灰的泰迪熊玩偶眼眶淌着黑血,那黑血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味,床头柜上的全家福里,男人微笑着把水果刀插进妻子太阳穴。
“醒醒!”魏攸然拍打他脸颊的力道带着寒意,那寒意让他逐渐恢复了意识。
林树君惊醒时正趴在证物台上,口水浸湿了晨晨的作业本。
泛黄的田字格里写着:“今天爸爸带我玩新游戏,要乖乖待在冰箱里数到一千……”
林树君在警局里待了这么久,压抑的氛围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心中渴望着能出去透透气。
当他浑浑噩噩走出警局,霓虹灯在视网膜上拖出残影,那残影如同鬼魅,在他眼前晃动。
街角传来糖炒栗子的焦香,那香味原本应该让人感到愉悦,但此时却让他觉得有些恶心。
小贩的推车上摆着白雪公主氢气球——和晨晨失踪当天手里攥着的一模一样。
晚风掠过脖颈时,暗红纹路传来被冰锥穿刺的剧痛,那疼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暮色中亮起万家灯火,林树君却看见每扇窗户后都摇曳着灰白丝线。
它们像提线木偶的银丝般钻入居民天灵盖,而丝线另一端消失在云层之上的浓黑漩涡里。
口袋里的冥币突然自燃,灰烬在掌心拼出倒计时:23:59:59。
警戒线在风中飘成苍白的波浪,林树君看着担架上青灰色的脚踝从单元门晃出。
防尘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尸体的左手腕——暗紫色的环状淤痕间嵌着冰晶,像某种诡异的首饰。
抬尸员的橡胶靴碾过积水,冰碴碎裂声里混着极轻的童谣哼唱,那童谣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阴森。
“快走!”警员推搡的力道让他踉跄。
跨出楼门的刹那,后颈暗红纹路突然灼痛。
他猛然回头,三楼某扇窗户闪过银蓝电弧,整栋楼的排水管同时结出霜花。
某种尖锐的蜂鸣穿透耳膜,302室阳台上悬挂的晴天娃娃集体转向他,纽扣眼睛渗出黑血。
警车后座弥漫着消毒水味,那味道刺鼻而难闻。
林树君额头抵着车窗,后视镜里映出张屠夫油光发亮的圆脸。
这个总在菜市场剁排骨的壮汉正踮脚张望警戒线,围裙上凝结的血渍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当警笛响起,张屠夫突然伸出猩红的舌头,缓慢舔过案板上竖立的剔骨刀。
“姓名?”秃顶警官敲着键盘。
林树君刚要开口,询问室铁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穿制服的女警挟着寒气闯入,卷宗啪地摔在桌面震翻了咖啡杯。
褐色液体在晨晨的作业本上洇开,残缺的拼音练习突然浮现血色字迹——“我在你背后”。
魏攸然摘警帽的动作顿了顿,发丝间落下的冰晶在桌角堆成微型十字架。
她的视线掠过林树君腕间结霜的手铐,突然抽出夹在胸口的警官证。
塑料封皮闪过虹彩,本该印着警徽的位置浮现出青铜罗盘图案,表盘刻着“癸卯年七月半”。
“2021年滨江路车祸。”她突然开口,指尖划过现场照片里变形的护栏,“你从燃烧的车厢里拖出三个乘客。”林树君喉结滚动,记忆里救人的画面突然扭曲——那些被他拽出火海的“幸存者”,脖颈后全都有冰晶状的尸斑。
窗外暮色骤沉,白炽灯管迸溅出幽绿火花,那火花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魏攸然从证物袋抽出血迹斑斑的童话书,书页间飘落的借阅卡上,晨晨稚嫩的笔迹突然扭动起来。
林树君瞳孔收缩,那些笔画正在重组为他的身份证号码,每个数字都在渗出血珠。
“刑侦支队特别顾问,魏攸然。”她推来一份印着暗纹的保密协议,甲方落款处盖着朱砂印章。
当林树君的指尖触到纸张,整面墙的监控屏幕突然闪烁,每个画面都定格着不同角度的公寓楼——302室窗前永远站着穿公主裙的透明人影。
空调出风口涌出的寒风掀起协议,最后一页夹着的照片滑落。
林树君看到自己昨夜在便利店买烟的身影,而玻璃反光里分明有个羊角辫女孩正趴在他背上啃冰棍。
照片边缘用红笔标注着经纬度坐标,精确到晨晨失踪的游乐场旋转木马。
魏攸然忽然按住太阳穴,制服第二颗纽扣迸出蓝光。
她身后的饮水机发出沸腾般的咕嘟声,桶装水表面凝结出霜花组成的箭头,直指林树君颤抖的右手——那里攥着的冥币正在渗出水银状液体,在地面汇成倒计时数字:23:59:59。
警局走廊传来密码锁开启的电子音,魏攸然迅速将某份档案塞进黑色公文包。
林树君瞥见封皮烫金的“异常案件调查科”字样,在第二个“案”字笔画间卡着片冰晶,形状与晨晨失踪当天戴的雪花发夹一模一样。
女警转身时,他注意到对方后颈隐约浮动的暗红纹路——不是冰晶图腾,而是燃烧的火焰状胎记。
魏攸然将警官证收回时,塑料封皮上的青铜罗盘突然映出林树君的瞳孔。
那些细密篆文在他虹膜上投下阴影,仿佛给眼球纹了道符咒。
“我们需要能看见丝线的人。”女警的指甲划过保密协议,朱砂印章渗出细碎冰晶。
她忽然从证物箱取出个真空包装袋,冻硬的五花肉在密封袋里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今早在302室冰箱发现的。”
林树君喉咙发紧。
肉块脂肪层凝结着霜花,形成清晰的孩童手掌印。
当他伸手触碰包装袋,暗红纹路突然顺着指尖蔓延,灰白雾气在猪肉表面勾勒出晨晨梳羊角辫的倒影。
冰层下的肌理开始渗血,每滴血珠都裹着细小的冰碴。
“这是……”他猛地缩手,腕间手铐撞在桌沿发出闷响。
“上个月南郊冷库失窃的储备肉。”魏攸然用镊子夹起肉块,警用强光手电照过时,冻硬的脂肪层显出密密麻麻的齿痕,“但送检时发现细胞活性异常,就像……”
“就像刚被撕咬下来。”林树君接话时,后颈纹路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他看见晨晨蜷缩在冰箱角落,青紫的小手正抓着生肉往嘴里塞,每口咀嚼都迸溅出冰晶。
询问室突然陷入黑暗。
备用电源启动的瞬间,林树君瞥见魏攸然瞳孔闪过罗盘虚影。
女警的钢笔在保密协议上划出朱砂痕迹,笔尖拖曳的流光在空中结成符咒。
“做好笔录就回去吧。”她收起档案时,制服袖口露出半截绷带,上面浸着靛蓝色的血迹。
警局走廊的LEd灯管滋滋作响。
林树君在签字台前停顿,登记簿上的字迹突然扭曲成童谣谱子。
当他甩动钢笔试图弄干墨水,甩出的红点在地面汇成迷你血手印,转瞬被保洁员的拖把碾碎。
“那孩子……”他转向值班警员欲言又止。
“办案细节不便透露。”对方敲击键盘的手指结着霜,屏幕上的失踪儿童档案正在自动翻页。
魏攸然送他出门时,霓虹灯牌在雨中晕成血色光团。
女警的肩章沾着纸钱碎屑,随着她抬手的动作簌簌飘落:“平时看鬼狐志怪小说么?”
“偶尔。”林树君攥紧兜里湿润的冥币,倒计时数字正透过布料在掌心发烫。
“文学网站需要整理份名单。”魏攸然亮出微信二维码,背景图是晨光中的游乐场旋转木马,“报酬按千字算。”扫描成功的提示音响起时,林树君手机屏突然闪过302室窗前那个透明人影。
他转身走向公交站,暮色中的街道异常寂静。
糖炒栗子摊的推车翻倒在地,糖霜与灰烬混合成诡异的图腾。
便利店橱窗倒影里,穿公主裙的虚影正在舔舐他后颈的暗红纹路。
冥币在指间翻动时发出脆响,原本模糊的面值数字正逐渐清晰。
林树君突然察觉,所有途经车辆都关着车窗,司机们惨白的脸贴在玻璃上,随着他的移动缓缓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