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进窗棂时,苏瑾怡的指尖还压着赤焰盟的密信。
她趴在案上睡了不过两个时辰,后颈被木案硌得发疼,可脑子里的弦却绷得更紧——林夫人的话像根细针,扎在她对萧鸣的疑虑里;羊皮卷上的字迹又像团火,烧得她胸口发闷。
\"苏姑娘?\"张校尉的脚步声在廊下顿住,带着刻意放轻的小心,\"醒了么?\"
苏瑾怡迅速将密信塞进袖中,指节在桌下捏得发白。
她知道张校尉是可信的,可这京城的水太深,连林夫人都藏着秘密,她不敢有半分松懈。\"进来。\"她应了声,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瓷片。
门轴吱呀一声,张校尉闪身进来。
他腰间的铁牌撞在门框上,发出细微的响,人却已单膝跪在她跟前:\"卑职昨夜查了粮库守卫,赤焰盟提到的'子时三刻',正是换班最松懈的时候。\"他抬头时,眼底泛着青黑,\"卑职建议,今日就调两队禁军去粮库蹲守,再让孙秀才带几个机灵的去卷宗阁盯梢——那'血引'二字...\"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卑职问过老书吏,前朝有批血书密档存放在城西破庙,说不定是他们的目标。\"
苏瑾怡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昨夜林夫人说的\"血咒解法\",又想起萧鸣后颈那片红——那真的只是胎记?
还是某种咒印?\"张校尉。\"她俯身按住他的肩,\"你派孙秀才去破庙,自己带禁军守粮库。
至于卷宗阁...\"她摸出袖中密信,\"我亲自去查。\"
张校尉猛地抬头:\"使不得!
赤焰盟的人个个不要命,您一个姑娘家——\"
\"我是仵作。\"苏瑾怡扯出个冷硬的笑,\"验过的尸体比他们杀的人还多。\"她转身从柜中取出柳先生送的短刀,刀鞘上的铜纹硌得掌心生疼,\"再说了,有些秘密...\"她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的茉莉花瓣,\"得我自己挖出来。\"
张校尉张了张嘴,终究没再劝。
他起身时甲胄轻响,像极了沈知县遇害那晚,禁军巡城的脚步声。
苏瑾怡心口一揪——沈知县是她的引路人,如今他的旧友林夫人也藏着秘密,这京城,究竟还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
日头西斜时,苏瑾怡带着柳先生和两个禁军潜进城郊古墓。
柳先生举着火把走在前头,胡须被火光映得发红:\"这是前朝巫祝的陵寝,我曾在族中残卷里见过记载。
血咒...本就是巫祝的邪术。\"他的声音在甬道里回荡,惊起几只蝙蝠,扑棱棱撞在苏瑾怡发间。
古墓越往深处越冷,霉味混着腐木气往鼻腔里钻。
苏瑾怡摸出匕首刮开石壁上的青苔,一道暗红符咒渐渐显形——那纹路像极了萧鸣后颈的胎记!
她的呼吸骤然一滞,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苏姑娘?\"柳先生的火把凑过来,火光里,他的瞳孔缩成针尖,\"这是...血契咒。\"他颤抖的手指抚过符咒,\"当年巫祝用活人生祭,将咒印烙在血脉里,受咒者...\"他突然住了嘴,火把在掌心晃得厉害,\"当年先皇为绝后患,杀了所有巫祝,可这咒...\"
苏瑾怡捡起匕首,刀尖抵住符咒边缘。
她能感觉到石壁的凉意透过刀尖渗进骨头,像极了林夫人按住她手时的温度。\"拓下来。\"她咬着牙说,\"不管多麻烦,都要拓下来。\"
等他们带着拓好的符咒回到府衙时,子时三刻的梆子声刚响过。
苏瑾怡将拓纸摊在案上,烛火映得符咒泛着妖异的红。
她盯着那扭曲的纹路,忽然想起萧鸣挡透骨钉时,后颈那片红得滴血的印记——难道他...
\"吱呀。\"
窗纸被风掀起一角,苏瑾怡的匕首已抵在喉间。
她反手扣住来人手腕,却闻见熟悉的沉水香:\"张校尉?\"
张校尉的官服沾着草屑,额角还挂着血珠:\"黑莲教的人混进了城!\"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块被揉皱的布,\"卑职在城西破庙逮到个小喽啰,审出他们要在明晚火烧粮仓,嫁祸给您——说是...说是沈知县的旧部要替他报仇。\"
苏瑾怡的手指猛地攥紧拓纸,符咒边缘刺得掌心生疼。
沈知县?
她闭了闭眼,想起他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要替百姓讨公道\"。
原来有人打着他的旗号,行的却是阴谋。\"调一半禁军去城西埋伏,剩下的守粮库。\"她将拓纸塞进暗格里,\"孙秀才呢?\"
\"在卷宗阁盯着。\"张校尉抹了把脸上的血,\"卑职这就去安排——\"
\"等等。\"苏瑾怡叫住他,\"萧鸣...今日可见到他?\"
张校尉的脚步顿住,喉结动了动:\"二皇子今日去了城南医馆,说是查疫症。\"他转身要走,又回头看了她一眼,\"苏姑娘,有些事...别太急。\"
烛芯爆了个花,苏瑾怡盯着跳动的火光,只觉心里更乱。
她摸出袖中半片茉莉花瓣,那是林夫人留下的——\"他比你更想揭开秘密\",这句话在耳边绕了又绕。
更漏又滴了两盏茶的时间,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苏瑾怡的匕首刚摸出来,就见一道黑影从檐角跃下,落在她窗台上。
月光漫过那人的肩,剑穗上的银饰闪了闪——是萧鸣。
\"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萧鸣的声音像浸在冰里,可他的手却攥着什么,指节发白。
苏瑾怡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望着他后颈被月光照亮的红痕,喉咙发紧:\"什么事?\"
萧鸣的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那声音像是从府墙外翻进来的,带着碎砖落地的轻响。
苏瑾怡的匕首\"当\"地扎进案几,目光扫过萧鸣腰间的剑——他的手,已经按在剑柄上。
\"有刺客。\"萧鸣低声说,声音里裹着冰碴子。
他伸手拽住苏瑾怡的手腕,往门外走,\"跟我去望楼。\"
府院里的灯笼被风刮得摇晃,照见十几个蒙面人从影壁后窜出,手里的刀泛着冷光。
苏瑾怡的心跳得厉害,可她能感觉到萧鸣的掌心在发烫——是温度,不是咒印的灼痛。
\"护好苏姑娘!\"张校尉的吼声从角门传来,紧接着是刀兵相撞的脆响。
萧鸣拽着她跃上望楼,夜风掀起她的衣摆,吹得拓纸在暗格里沙沙作响。
楼下,刺客们的刀光像流动的黑潮,正朝着他们涌来。
萧鸣的剑出鞘时,月光落在剑刃上,映得他后颈的红痕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苏瑾怡望着那片红,忽然想起林夫人说的\"有些秘密,他比你更想揭开\"。
她握紧腰间的短刀,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了喊杀声——不管这秘密多疼,她都要亲手撕开那层阴影。
楼下传来刺客的闷哼,萧鸣的剑穗在夜风里晃了晃,扫过她的手背。
苏瑾怡盯着逐渐逼近的刀光,指尖慢慢按上短刀的纹路——这一仗,她和萧鸣,必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