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门口明亮的灯光驱散了些许夜的寒意。
自动玻璃门无声地滑开，又合上。
两人站在台阶下，晚风比广场上更直接一些，带着都市夜晚特有的喧嚣气息。
顾晓寒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身，面向许逸。
“我回去了。”
她的声音依旧很轻，但比之前在广场上清晰了许多。
许逸嗯了一声。
他看着她，路灯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双总是显得有些清冷的眼眸，此刻似乎也温和了一些。
“路上小心。”
他说。
顾晓寒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许逸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开。
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才缓缓收回目光。
晚风吹在脸上，有些凉意，却让他感觉异常清醒。
他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路灯下短暂地显现，又迅速消散。
刚才那句简单的“谢谢你”，还有那句“路上小心”，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隔阂确实还在。
但那条被撬开的缝隙，似乎又扩大了一点点。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嘴角在上扬。
今天这“约会任务”，好像真的……不算太坏。
甚至，有点出乎意料的好。
他转身，朝着地学校的方向走去。
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
夜晚的街道行人稀疏，车辆疾驰而过，留下模糊的光带。
许逸插着口袋，耳机里没有放音乐，周围的声音清晰地传进来。
车辆的引擎声。
远处传来的隐约的鸣笛。
自己的脚步声。
他脑海里还在回放着今天下午和晚上的片段。
电影院里她压抑的哭泣。
广场上她低声的道谢。
她将头发别到耳后的那个瞬间。
还有自己伸出去又缩回来的手。
他忍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外套袖子，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想要传递过去的温度。
有点懊恼。
又有点庆幸。
或许，保持距离，慢慢来，才是正确的？
他不太确定。
和顾晓寒相处，就像在解一道复杂的谜题，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
但至少，今天他拿到了一点小小的提示。
地铁呼啸着进站，带来一阵强风。
车厢里人不算多，但也找不到空位。
许逸靠在门边的扶手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灯光与黑暗。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叶枫发来的微信。
【枫子无敌】：许逸，人呢？还活着吗？昨晚玩消失？
许逸挑了下眉。
他这才想起，昨晚确实没跟室友打招呼。
他快速回复：【在外面有点事，昨晚没回。马上到寝室了。】
【枫子无敌】：哟？有情况？速速回来交代！[@张庆不是张飞]
【张庆不是张飞】：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许逸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无奈地笑了笑。
这俩活宝。
他收起手机，地铁刚好到站。
走出地铁口，夜晚的校园显得格外宁静。
只有几盏路灯还亮着，昏黄的光线洒在空旷的路上。
宿舍楼的灯光大多已经熄灭，只有少数窗口还透着光亮。
他加快了脚步。
推开寝室门的时候，一股混杂着泡面、汗水和某种不知名外卖的气味扑面而来。
与外面清冷的空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寝室里灯火通明。
叶枫正戴着耳机，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击着，屏幕上是激烈的游戏画面。
张庆则盘腿坐在椅子上，捧着手机，不知道在刷什么，脸上挂着傻笑。
听到开门声，两人几乎同时转过头来。
“哟！许大少爷回来了？”
叶枫摘下一边耳机，语气夸张地说道。
张庆也放下了手机，眼神里充满了八卦的光芒。
“老实交代，昨晚夜不归宿，干嘛去了？”
许逸随手关上门，将背包扔到自己的椅子上。
他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
“能干嘛去，有点事，在外面找了个地方住了一晚。”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自然。
“有事？”
叶枫显然不信，他暂停了游戏，转过椅子，面对着许逸。
“什么事需要夜不归宿啊？还特意找地方住？我怎么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他的鼻子还夸张地抽动了两下。
张庆也凑了过来，一脸“我懂的”表情。
“逸哥，是不是……脱单了？”
许逸刚喝进嘴里的水差点喷出来。
他强行咽下去，呛得咳嗽了两声。
“咳咳……胡说什么呢！”
他瞪了两人一眼。
“真就是有点私事，不方便细说。”
他含糊其辞。
昨晚睡在顾晓寒家里的事，打死也不能说。
且不说这俩人会如何反应，单是解释起来就够麻烦的。
“私事？”
叶枫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许逸。
“我怎么看你今天这状态，有点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思呢？”
“脸色红润，眼神发光，嘴角还偷偷上扬。”
张庆在一旁连连点头。
“对对对！我也觉得！跟平时不太一样！”
许逸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那么明显吗？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板起脸。
“那是你们俩眼花了。”
“熬夜打游戏，产生了幻觉。”
他试图转移话题。
“赶紧睡吧。”
叶枫和张庆对视了一眼，显然没那么容易被糊弄过去。
“不对劲，绝对不对劲。”
叶枫站起身，走到许逸面前，几乎要贴到他脸上。
“老许，咱们可是兄弟，有什么好事不能分享一下？”
张庆也在旁边帮腔。
“就是啊，别藏着掖着了。”
许逸被这两人一唱一和搞得有些头大。
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真没有！”
他加重了语气。
“就是处理了点家里的事，行了吧？”
他搬出了“家里”这个万能挡箭牌。
听到“家里”两个字，叶枫和张庆的八卦之火稍微熄灭了一点。
他们知道许逸家里的情况比较特殊，平时也很少主动提及。
“哦……家里的事啊。”
叶枫的语气缓和了下来。
“那……处理好了吗？”
张庆也露出了关心的神色。
“没事吧？”
许逸见状，心里松了口气。
总算把这茬糊弄过去了。
“嗯，没事，都解决了。”
他点了点头，顺势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
“我先去洗漱了，你们也早点睡。”
说完，他不再给两人继续盘问的机会，快步走进了卫生间。
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许逸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应付这两个家伙，有时候比应付顾晓寒还累。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脸色红润？眼神发光？
好像……确实比平时精神一点。
他忍不住又想起了顾晓寒。
想起她道谢时微垂的眼睑，想起她转身离开时略显单薄的背影。
还有那句没有说出口的关心，那件没有递出去的外套。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说不清的滋味。
他甩了甩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拍了拍脸。
算了，不想了。
今天能有这样的进展，已经很不错了。
至少，看起来，不是那么遥不可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