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混乱、暴戾。
《弑神诀·残》紧握在手,暗金卷轴冰冷刺骨,无数禁忌的符文与神陨的哀嚎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识海中疯狂翻腾、咆哮。那股终结神性的恶念,混合着被强行放大的、对阿澈神源撕裂的痛苦记忆,如同滚烫的熔岩,侵蚀着她残破的冰魄剑心。暗金色的混乱光芒在她冰蓝色的瞳孔深处疯狂闪烁,每一次明灭,都带来撕裂神魂的剧痛与一股毁灭一切的暴虐冲动。
然而,就在这心智濒临沉沦、弑神恶念即将彻底吞噬守护意志的刹那——
“咕噜噜——!!!”
墨绿寒潭的翻腾达到了顶点!不再是气泡,而是如同煮沸的巨锅,整个潭面疯狂地向上拱起!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死寂与贪婪的恐怖吸力,如同深渊巨兽张开的巨口,轰然爆发!
目标,直指岸边那座正在急速塌陷的雪坟!
覆盖的积雪与落梅瞬间被抽空,露出了下方黝黑岩石上,那柄被埋葬的玄霜断剑残骸!更可怕的是,那股吸力精准地锁定了雪坟前、那几片沾染着凌无雪冰冷血痕的残破白梅花瓣!血痕中蕴含的冰魄剑心本源烙印,是那潭底存在最渴望的猎物!
断剑残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无形的巨力拉扯着,缓缓滑向潭边!那几片染血花瓣更是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打着旋儿飞向翻腾的潭水!
“休想!”一声源自灵魂深处、混合着弑神暴戾与冰冷守护的嘶吼,从凌无雪喉咙里迸发出来!冰魄剑心在恶念侵蚀与守护本能的双重冲击下,爆发出最后的、惨烈的锋芒!
她不再压制《弑神诀·残》中那股狂暴的终结之力!反而,将识海中翻腾的弑神恶念,连同自身被侵蚀的冰魄剑意,以及那被无限放大的、对阿澈神源被撕裂的痛苦记忆,尽数灌注于紧握卷轴的右手!
“弑神·断源!”
冰冷、沙哑、带着无尽杀伐之意的声音,如同宣告死亡的判词!
她右手猛地一甩!那卷暗金残卷并未脱手,而是爆发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呈现出混沌暗金色的恐怖光束!光束并非射向寒潭,而是如同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瞬间降临在那些即将被吸入潭水的染血花瓣之上!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片死寂的湮灭!
光束触及花瓣的刹那,那几片染血的白梅,连同其上蕴含的冰魄剑心血痕烙印,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磨盘,瞬间化为最细微的尘埃!构成花瓣与血痕的“存在”本身,被弑神诀那终结本源、湮灭印记的恐怖力量,硬生生地从法则层面……抹除!
与此同时,那柄被拉扯的玄霜断剑残骸,也在这弑神之力的波及下,覆盖其上的玄奥冰晶瞬间黯淡、龟裂,剑格处最后一点焦黑的痕迹彻底化为飞灰!这柄曾承载她剑心、沾染神血的残兵,彻底沦为毫无灵性的凡铁碎块,“噗通”一声坠入翻腾的墨绿潭水,消失不见。
“吼——!!!”
一声充满了极致痛苦、愤怒与难以置信的恐怖咆哮,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猛地从寒潭深处爆发出来!整个潭水剧烈炸开!一道庞大无比、由粘稠墨绿潭水凝聚而成的、布满吸盘与冰冷骨刺的恐怖触手虚影,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撕裂水面,狠狠抽向岸边的凌无雪!触手所过之处,空间留下道道被腐蚀的漆黑痕迹!
它被激怒了!被那强行抹去它觊觎猎物的行为彻底激怒了!更被那弑神之力中蕴含的、令它本能感到厌恶与恐惧的终结气息所激怒!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凌无雪眼中暗金光芒疯狂闪烁!弑神恶念在成功施展一击后变得更加狂暴,几乎要彻底淹没她的理智!冰魄剑心传来不堪重负的碎裂声!她甚至能“听”到剑心深处,那被强行烙印的禁忌法诀正在疯狂抽取她的神魂本源!
不能退!退则身后枯禅、佛子必成齑粉!退则自身必被弑神恶念彻底吞噬!
“弑神·戮念!”她嘶吼着,不顾一切地再次催动残卷!这一次,目标直指那抽来的恐怖触手!
一道更加粗大、更加凝练、内部仿佛有无数扭曲神影哀嚎的暗金光束,如同弑神的审判之矛,撕裂空间,狠狠撞向那墨绿色的巨大触手!
轰隆——!!!
无法形容的碰撞!混沌暗金与粘稠墨绿轰然对撞!没有能量四溅,只有一片死寂的湮灭与互相吞噬!触手虚影在接触到弑神光束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天敌克星,发出痛苦的嘶鸣!构成触手的墨绿潭水被暗金光束中蕴含的终结恶念疯狂侵蚀、分解、化为虚无!无数冰冷的骨刺寸寸断裂、消融!
寒潭深处再次传来更加凄厉痛苦的咆哮!那巨大的触手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虚幻、透明!
然而,弑神诀的反噬同样恐怖!凌无雪如遭重锤,身体剧烈颤抖,“哇”地喷出一口暗金色的、散发着冰冷暴戾气息的血液!识海中冰魄剑心的裂痕瞬间扩大,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彻底撕裂!手腕上那早已碎裂剥落的同心契位置,传来一阵被强行灼烧般的剧痛,仿佛阿澈残魂在神源深处也感受到了这弑神之力的恶意侵蚀!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凌无雪眼角的余光瞥见——
枯禅那枯槁的身躯在恐怖的能量冲击波下猛地一震,胸前那道深可见骨、边缘泛着湮灭紫气的伤口瞬间崩裂!暗紫色的污血混合着内脏碎块涌出!他本就微弱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骤然熄灭!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佛性波动,在彻底湮灭前,顽强地、如同本能般,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金色细线,射入了他怀中佛子的眉心!
“师父——!”凌无雪的心猛地一沉!冰封的心湖第一次因这彻底的失去而剧烈震荡!
而佛子,在接收到枯禅最后一点佛性本源的刹那,心口那点几乎熄灭的金红光点,如同被投入了最后的火星,猛地跳动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无比纯净的守护意念,混合着血灵芝的生命精元与燃灯古佛的余晖,瞬间爆发出来!
这意念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道温暖的金红色光罩,将他和枯禅冰冷的身体牢牢护住!光罩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剧烈闪烁,摇摇欲坠,却顽强地抵挡着逸散的湮灭之力!
枯禅…陨落了。
以最后残存的一点佛性,点燃了佛子最后的守护之光。
悲恸与暴戾如同两条毒蛇,狠狠噬咬着凌无雪被侵蚀的心智!弑神光束在她的情绪剧烈波动下,威力骤然提升!
轰!!!
墨绿色的巨大触手虚影终于支撑不住,在弑神光束的疯狂侵蚀下,彻底崩解、湮灭!化作漫天墨绿色的腥臭水雾!
“嗷——!!!”寒潭深处传来一声充满了极致痛苦与怨毒的惨嚎!整个潭水如同被煮开,疯狂翻腾,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露出下方更加幽暗、布满了滑腻青苔与森白兽骨的潭壁!一股更加恐怖、更加古老的气息,正在潭底深处缓缓苏醒!显然,这断源戮念的一击,虽湮灭了触手,却也彻底重创并激怒了那蛰伏的恐怖存在!
凌无雪的状态同样糟糕到了极点!连续两次强行催动弑神诀,冰魄剑心已布满裂痕,濒临彻底崩溃!暗金色的血液从她嘴角、眼角、甚至毛孔中丝丝渗出!那弑神的恶念如同脱缰的野马,在她识海中疯狂奔腾,试图彻底占据这具残破的躯壳!
她踉跄着后退,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手中的《弑神诀·残》散发着不祥的暗金光芒,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金红光罩中的佛子,小脸煞白,心口的光点再次黯淡下去,守护光罩明灭不定。
寒潭死寂了一瞬,旋即,更加粘稠、更加冰冷的墨绿色死气如同实质般从潭底喷涌而出,带着冻结灵魂的恶意,缓缓凝聚,显然在酝酿着更加可怕的报复!
绝境!真正的绝境!弑神之力如同饮鸩止渴,代价是自身加速毁灭!枯禅已逝,佛子将熄,强敌未除,自身更被恶念缠身!
就在这万念俱灰、连弑神恶念都仿佛要放弃抵抗、等待最终吞噬的刹那——
一点极其微弱的、带着梦幻般冰蓝色泽的光芒,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凌无雪剧烈翻腾的识海边缘。
那是一只…蝴蝶?
一只极其微小、通体由纯净冰蓝光芒凝聚而成的蝴蝶虚影。它只有指甲盖大小,翅膀薄如蝉翼,边缘流转着细碎的、如同星屑般的微光。翅膀上的纹路并非寻常的图案,而是一种极其玄奥、不断变幻的、仿佛蕴含着时空奥秘的银色符文。
它轻轻扇动着翅膀,每一次振动,都带起一圈圈肉眼无法看见、却能让狂暴的弑神恶念都为之微微一滞的时空涟漪。它无视了识海中肆虐的恶念洪流,如同在暴风雨中闲庭信步,缓缓飞向凌无雪那布满裂痕、濒临崩溃的冰魄剑心。
更让凌无雪心神剧震的是,这只冰蓝蝴蝶虚影的气息…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清冷、微涩、如同寒潭月影…是那缕贯穿始终的…合欢花香!是言兮!
“澈…儿…”一个极其微弱、仿佛跨越了万水千山、带着无尽疲惫与最后一点指引的意念,随着蝴蝶翅膀的扇动,清晰地烙印在凌无雪混乱的意识中。
冰蓝蝴蝶轻轻落在了冰魄剑心那最深的裂痕边缘。
它那由光芒构成的、纤细到不可思议的蝶翼,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对着剑心裂痕边缘那混乱扭曲的时空乱流烙印(那是空间风暴在剑心上留下的创伤),轻轻一划!
嗤——!
一声极其细微、却仿佛响彻在时空本源层面的切割声!
没有能量爆发,没有光芒四射。
只有一道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边缘流淌着冰蓝色星屑的…空间裂痕,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冰魄剑心的裂痕之上!
这道裂痕,并非破坏,而是一种…修复?或者说,一种…引导?
裂痕出现的瞬间,冰魄剑心深处那被弑神恶念疯狂冲击、濒临湮灭的最后一点纯粹寂灭剑意,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时空法则的庇护,瞬间稳定了一丝!更奇妙的是,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源自世界本身的空间本源之力,顺着这道细微的裂痕,缓缓流淌进来,如同甘霖,滋养着那残存的剑意核心!
凌无雪那被弑神恶念与剧痛充斥的意识,如同被注入了一丝清冽的冰泉,瞬间清明了一丝!她猛地看向那只冰蓝蝴蝶!
蝴蝶完成了这一划,虚幻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量。它最后扇动了一下翅膀,那双由时空符文构成的眼睛,似乎深深地看了凌无雪一眼,带着无尽的眷恋与期待,旋即化作点点冰蓝色的星芒,缓缓消散。
“言…兮…”凌无雪的意识无声地呼唤,冰封的心湖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
寒潭底部,那股古老恐怖的气息已然凝聚成形!粘稠的墨绿死气瞬间化作无数道冰冷刺骨、带着强烈诅咒的暗绿水箭,如同暴雨般,朝着凌无雪、以及金红光罩中的佛子,铺天盖地地攒射而来!每一道水箭都足以洞穿山岳,冻结神魂!
同时,识海中,被那蝶翼裂痕暂时阻隔的弑神恶念,在感受到外界威胁的刺激下,再次疯狂反扑!如同被激怒的毒蛇,更加凶猛地冲击着冰魄剑心!
内忧外患!生死一瞬!
凌无雪眼中冰蓝与暗金光芒疯狂交织!冰魄剑心那被蝶翼割裂出的时空裂痕,此刻成了她最后的阵地!她猛地握紧《弑神诀·残》,这一次,目标不再是寒潭,而是——那铺天盖地的暗绿水箭!她要借弑神之力,为佛子,也为自己,斩开一条生路!哪怕代价是彻底沉沦!
就在她即将不顾一切再次引动弑神恶念的刹那——
嗡!
那冰蓝蝴蝶消散的星芒,并未彻底消失,而是如同受到了指引,瞬间汇聚到冰魄剑心那道细微的时空裂痕之上!
裂痕猛地一亮!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时空波动,顺着裂痕,瞬间传递到她手中的《弑神诀·残》之上!
残卷表面,那些扭曲的弑神符文,在这纯净的时空之力引动下,竟诡异地…扭曲、重组!一道细微的、同样由冰蓝色星屑构成的、与剑心裂痕同源的时空纹路,竟在《弑神诀·残》的卷轴末端,悄然浮现!
这纹路出现的瞬间,凌无雪福至心灵!
她不再强行催动弑神恶念,而是将残存的、被时空裂痕庇护的最后一丝纯粹寂灭剑意,连同那卷轴末端新生的时空纹路引动的微弱空间之力,尽数灌注于右手食指指尖!
指尖瞬间凝聚起一点极致的、内部仿佛有冰蓝星屑旋转的微光!
她对着前方那攒射而来的、最密集的一片暗绿水箭洪流,指尖轻轻一划!
动作轻柔、飘逸,如同那只冰蓝蝴蝶扇动翅膀。
“破。”
一声轻叱,带着斩断宿命的决绝。
嗤——!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冰蓝色光线,从她指尖射出。
光线并非斩向水箭,而是…划在了水箭洪流前方的空间之上!
无声无息。
光线划过之处,空间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切割开的丝绸,瞬间出现了一道极其细微、边缘流淌着冰蓝色星屑的——空间裂痕!
裂痕出现的瞬间,一股强大而混乱的时空乱流,如同被捅破的堤坝,猛地从裂痕中狂涌而出!正好迎头撞上了那片攒射而来的暗绿水箭洪流!
噗!噗!噗!噗!
无数道水箭射入时空乱流,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混乱的时空之力扭曲、分解、传送到未知的次元!那片致命的箭雨,竟被这道细微的空间裂痕和涌出的乱流,硬生生地吞噬、转移了大半!
剩余的零星水箭,被凌无雪侧身险险避开,或被她残存的护体寒气勉强冻结、击碎!
危机,暂时解除!
然而,施展这一划的代价同样巨大!凌无雪身体一晃,再次喷出一口暗金色血液,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冰魄剑心那道时空裂痕微微黯淡,识海中弑神恶念的冲击再次加剧!
寒潭深处传来更加暴怒的咆哮!显然,这诡异的时空手段,比弑神之力更让它感到棘手和愤怒!更加恐怖的攻击正在酝酿!
但,这一瞬间的喘息,足够了!
凌无雪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金红光罩中,佛子心口那点再次黯淡、却因枯禅最后佛性注入而多了一丝奇异波动的金红光点!
蝶翼割裂时空痕。
一剑指破幽冥箭。
言兮残念化蝶,于绝境中指引生路。
然寒潭凶兽未除,弑神恶念缠身。
佛子心口光点,是最后的希望火种。
这细微的时空裂痕,是通往生门,还是……引向更深的时空迷局?
凌无雪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眼中冰蓝光芒艰难地压过暗金的混乱,朝着佛子,一步踏出。脚下,是零落的白梅,与枯禅冰冷凝固的、最后一滴暗红佛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