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天灾席卷玄虚界数月,曾经钟灵毓秀的修仙圣地也难逃厄运。
无极圣地七大主峰之一的天璇峰,此刻也笼罩在灰败的幽冥死气之中。
护山大阵的光幕虽未破碎,但在无数形态各异厉鬼的日夜冲击下,已是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
峰内弟子人人自危,往日清修的静室成了最后的堡垒,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血腥混合的气息。
峰顶长老殿深处,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枯槁的老者盘坐于聚灵阵心。
他正是天璇峰资格最老的元婴中期长老之一——苍梧子。
此刻,他周身的气息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明灭不定,带着一股腐朽衰败的死气。
寿元大限,就在眼前。即便有聚灵阵强行汲取天地灵气,也无法逆转那源自生命本源的枯竭。
他浑浊的双眼望向殿外阴沉的天空,有不甘,有留恋,更有对峰内弟子深深的忧虑。
就在苍梧子长老的生命烛火即将彻底熄灭的那一刹那,异变陡生!
并非惊天动地的巨响,而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瞬间笼罩了整个长老殿所在的区域。
殿内燃烧的万年鲸油灯烛,火焰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固在了跳动的瞬间。
殿外肆虐的幽冥鬼啸、法术轰鸣,也在这片区域内诡异地消失了。
紧接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流逝感”充斥了每个人的感知。
佛有一只无形冰冷的手,正粗暴地从他们身上、从这片空间中,抽走名为“时间”的丝线。
长老殿外,几名负责警戒的筑基期弟子,正紧张地盯着护山大阵外的鬼影。
突然,其中一名年轻弟子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背上,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浮现出细密的皱纹,指甲也变得灰暗易碎。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是松弛粗糙的皮肤!
他想惊呼,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仿佛声带也在一瞬间老化松弛。
“师…师兄…我……”
他看向身旁的同门,却看到了更加恐怖的景象:
身旁那位年岁稍长的师兄,原本挺拔的身躯正飞快佝偻下去,满头乌发在几个呼吸间变得雪白,然后大片大片地脱落。
健壮的肉身如同失去水分的海绵般萎缩,骨骼在松弛的皮肤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那师兄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被浑浊的迷茫和深深的恐惧取代,他徒劳地伸出手,手臂却如同枯枝般脆弱,指节扭曲变形。
“啊——!”
凄厉的惨叫刚刚响起便戛然而止,因为发声者喉咙的肌肉也已老化松弛,无法支撑。
几个呼吸之间,这几位年轻力壮的筑基弟子。
如同经历了数百年的时光冲刷,在同伴和远处同门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纷纷化作一具具形容枯槁、皮包骨头、散发着浓郁死气的干尸,扑倒在地,摔得四分五裂,如同朽木。
“时间规则!是时间鬼!”
长老殿内,苍梧子浑浊的双目骤然爆发出最后的光彩,那是生命燃烧的余烬。
他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冰冷、无情、如同宇宙规律本身般浩大的力量,正锁定了他——
这个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源头,如同磁石般吸引来了这头以“时间”为食粮的恐怖厉鬼。
没有具体的形态,或者说,它的形态就是“流逝”本身。
在苍梧子强大的神念感知中,他能“看”到一片扭曲、灰白的鬼域正以他为中心迅速扩散。
领域内,时间的流速被疯狂地、成千上万倍地加速。
草木瞬间枯荣轮回,岩石风化剥落,连空气都仿佛在加速“老化”,变得污浊凝滞。
苍梧子知道,自己成了这头时间鬼的锚点。
他怒吼一声,元婴中期巅峰的法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枯槁的身躯瞬间膨胀,如同回光返照的古木,散发出磅礴的生命精气——
他在燃烧自己仅存的本源寿元。
一层厚重的、闪烁着玄奥时光符文的光罩将他笼罩,试图抵抗那无处不在的时间加速之力。
“孽障!休得猖狂!”
殿外,数道强横的气息冲天而起。
天璇峰另外三位元婴初期的长老,清虚、玄玉、赤阳终于赶到。
他们目睹了低阶弟子瞬间老死的惨状,个个目眦欲裂。
清虚长老祭出一面古朴铜镜,镜光流转,试图定住那片扭曲的鬼域。
然而镜光甫一接触灰白鬼域,铜镜本身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镜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布满铜锈,仿佛经历了万载岁月侵蚀。
清虚长老闷哼一声,法宝反噬,嘴角溢血。
玄玉长老双手结印,无数翠绿的藤蔓破土而出,蕴含着强大的生命法则之力,如同巨蟒般绞向时间鬼的鬼域核心。
可藤蔓刚一进入鬼域,翠绿瞬间转为枯黄,生机被瞬间剥夺,化作漫天飞灰。
赤阳长老脾气最为火爆,怒吼声中,一柄燃烧着赤金色火焰的巨剑当空斩落,带着焚山煮海之威。
然而,那足以融化法则的火焰进入时间鬼域后,竟诡异地“冷却”下来。
火焰的跳动变得极其缓慢,仿佛被冻结在时间长河中,威力十不存一,斩在鬼域边缘便溃散无踪。
三位元婴长老的联手攻击,如同泥牛入海,甚至自身法宝和法力都受到了时光之力的侵蚀反噬。
他们骇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手段,在这头规则层面的时间鬼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时间鬼的鬼域依旧在稳定地扩张,所过之处,万物凋零,时光飞逝。
苍梧子长老燃烧寿元形成的光罩,在时间洪流的冲刷下,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得稀薄、黯淡。
“噗!”
苍梧子猛地喷出一口暗金色的本命精血,光罩剧烈摇晃,裂纹密布。
他那强行焕发生机的躯体,此刻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以更快的速度干瘪下去,白发脱落,皮肤布满深如沟壑的皱纹。
“走…快走!护住弟子…此獠…非尔等可敌…”
苍梧子发出最后的嘶吼,充满了悲怆与决绝。
他眼中最后的光芒彻底熄灭,那燃烧寿元形成的光罩如同肥皂泡般“啵”的一声破碎。
时间鬼的灰白鬼域再无阻碍,瞬间将他吞没。
在领域中心,众人清晰地“看”到。
苍梧子长老那本就枯槁的身躯,在亿万倍加速的时间流逝下,连一个呼吸都没能撑过。
血肉在瞬间风化消逝,骨骼化为齑粉。
连他强大的元婴都来不及遁出,便在时光的冲刷下彻底湮灭。
只留下原地一小撮仿佛经历了亿万年时光的尘埃,随风飘散。
一代元婴长老,就此彻底陨落,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
三位元婴长老睚眦欲裂,心中涌起巨大的悲愤与无力感。
时间鬼在吞噬了苍梧子这个“锚点”后,似乎获得了某种满足。
其灰白鬼域的扩张速度虽然减缓,但并未停止,依旧坚定地向着长老殿外、向着更多弟子聚集的区域蔓延。
绝望的气息,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