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少年努力地想要穿上少女的鞋,然后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走她要走的路。
菊月,南城,盛世华府,烟轻居
阳光漫溢的午后,墙上的壁纸泛着细碎的光芒。
明轻抱着南烟回到家里,大步往客厅的一米五大沙发而去。
轻轻将她安置在沙发上,她无意识地转了个身,蜷成舒适的弧度,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继续沉睡。
沙发上方的墙面,中央挂着一幅巨型素描。
同样的阳光斜漫,女孩歪靠在沙发里,脊背蜷成个慵懒的弧度。
瓷白清丽的脸庞镀上金边,细密的绒毛轻轻摇曳,睫毛清晰细密,她的容颜在暖阳中静静流淌。
明轻放下她后,细心为她盖上毯子,进了浴室。
片刻后,他收拾完毕,换了睡衣,来到她身旁躺下,轻轻拥着她。
近来,南烟的嗜睡愈发严重,去看医生也找不到原因,只说是气血不足。
然而,南烟每天都泡在药罐子里,食物也是明轻精心准备的。
食补药补,全都是尽心尽力,却一点不见起色,反倒是身体越来越差。
明轻计划着带南烟去看看子宫的问题,是否她真的百分百不可能有生育能力。
明轻了解,南烟虽说可以接受,却也不是一点也不在乎。
但眼下,首先要解决的是南烟的身体越来越弱的问题。
南烟睡了一觉,感觉浑身的骨头被抽离,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似被他亲过一般。
她摸了摸唇,是炽热的,果然他又偷亲她了,而且还是深吻。
可是她怎么没有感觉,他的动作再轻柔,她也不至于一点感觉也没有。
起身瞬间,脑袋嗡嗡的,腿一软,差点摔倒,还好明轻接住了她。
南烟望着眼前昏暗带些许模糊的人形轮廓,仔细端详自己的手,确定视野变暗了。
她扫视四周,周围只有一片依稀可辨的光影轮廓。
“现在几点?”
明轻刚才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发现她浑身冰冷,连冬天,她也不会体温这么低的,而且通常是手脚冰凉。
可他刚才搂了她的腰,透着衣服布料,也是能感觉到她的冰冷。
他的手探了探其他地方,以往温热的肌肤,居然也是凉凉的。
南烟轻“嗯”着,感觉到他在抚摸她,身子软在他怀里。
但他只是触碰片刻,并非是想要亲近她,她明白,他或许发现了什么。
“刚好一点整,”心里的担心加剧,他故作轻松地问道:“阿因,是饿了吗?我做了你喜欢的小炒肉、粉蒸排骨、小炒黄牛肉、白灼菜心。”
“嗯,饿了,”南烟垂眸,不动声色地回应:“抱我去吃饭吧。”
明轻紧紧盯着南烟,她的眼睛没往日有神灵动,似长期佩戴眼镜的黯淡无光。
南烟让他抱她去吃饭,引起了他的怀疑,因为南烟从来不会这样说的。
“阿因,”明轻滚了滚喉咙,试探性问道:“你怎么会让我抱你去呢?”
“你还问,你不清楚吗?”南烟知道他察觉了,面不改色地撒娇道:“你趁我睡着吻我,刚才还摸我,我要吃饭,都饿得发昏了。”
“阿因,”明轻放下心来,急忙哄她:“我不该这样,可是你太诱人,我没忍住。”
“好了,”南烟柔声安慰:“我不怪你,你想亲我,随时都可以。”
明轻的视线不经意瞟了一眼关了一半的遮光帘。
因为他刚才吻她太热烈,便拉上遮光帘,一是为了遮光,二是怕对面有人。
尽管家里的玻璃都是单面透视的,他也觉得不保险。
但她并没有提这件事。
“都怪我,”明轻不再多想,轻声笑道:“把我的阿因饿坏了,我们去吃饭啰。”
明轻伸手抱起南烟,单手拉开椅子,随后屈膝坐下,把南烟稳稳搂在怀里。
“阿因,”明轻拿起筷子,在盛满菜肴的盘子间游走:“先吃哪个好呢?就牛肉吧。”
明轻说着,眼色晦暗不明,若有所思,最终夹了一块排骨,喂到南烟嘴边。
南烟耳朵突然“嘶”了一声,周围的声音骤然变弱。
这种声音类似于空气从狭小缝隙中挤出的声音,也像烧开水时水壶发出的轻微喷气声。
一阵一阵地,连明轻的说话声,她也听不清。
嘴里的东西能感觉出来是肉,却吃不出味道。
此刻,她十分确定,她的视觉、嗅觉、味觉、听觉,都出现了问题。
她尝试着去摸明轻的脸,那细腻光滑的触感还在,顺着往下摸索,摸到了他的喉结,熟悉的轻微粗糙感。
南烟又试着摸了他的衣服,他现在穿的是一件纯棉的无帽卫衣,质感清晰。
这些触碰都带着真实的质感,确凿地告诉她:五感只有触感没有问题。
明轻的嘴唇开合,正在说话,她试着听清,却只有微弱的声音,含糊不清。
她只能靠微弱的视觉和听觉,猜出他的意思,大概是抱歉夹错了菜。
“阿因,”明轻一边喂她,一边询问:“吃完饭,我们去医院看看,好吗?”
南烟心中猛地一惊,她握了握拳,控制住自己的着急。
“我不要,”平稳后,她蹭着他的脖颈,眷恋地撒娇缓缓:“你别带我出去,我想在家,我想要和你待在家里,嗯?”
“好,”明轻宠溺一笑,唇轻触她的额头,柔声应道:“等你好些,我们再去。”
饭后,明轻将南烟抱到沙发,递给她一本书。
南烟摸了摸书皮,在根据微弱的视力,猜出是《战争与和平》,抬头说道:“明轻,我不想看《战争与和平》,我要看《挪威的森林》。”
明轻俯身往里靠了靠,抽出最里面的那本书。
南烟看了看明轻的身影远去,才伸手摸了摸书页,找到之前看的那一页,假装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南烟的尿意涌来,想上厕所。
可是她不可能自己去,一个视弱的人,一定会暴露。
“明轻。”
明轻放下手里洗碗机刚洗好的盘子,拿起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手,来到南烟面前蹲下:“阿因,怎么了?”
“抱我去厕所。”
明轻垂眸,南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勉强感觉到他眨了一下眼睛。
他伸手抱起南烟,两步来到厕所。
南烟估计到了厕所:“你出去吧。”
“好。”
明轻站在门口,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眼泪也随之掉落。
刚才他拿错了书,拿的是《欧也妮葛朗台》,根本不是《战争与和平》。
明轻不知道她具体的情况,却已经试出来,她的听觉、味觉、视觉、嗅觉都出了问题。
陡然间,厕所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明轻急忙推开门进去,只见南烟是正在开着水龙头洗手。
“阿因,”明轻咽了咽口水,干着嗓子问道:“是什么倒了?”
南烟边洗手边偷偷靠近开关,将摸索的动作缩小到最小化,以掩盖自己的视力不好。
明轻眨了眨眼,压住眼泪汹涌,她没有回答他,不知道是听不见,还是不想理。
南烟朝着明轻缓缓走去,试探着搂上他的脖颈,身体往他身上蹭。
“明轻,”她用软软的声音撒娇道:“抱我。”
“好。”
明轻不敢看她,也不敢低头,生怕眼泪被她发现。
明轻发现,将屋里的灯光加强,对她是有用的。
明轻心想,是视弱,还是能看到一点的,难怪会认错那两本书。
明轻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南烟关水的假动作中。
明轻的心就好像被千万根细针扎,密密麻麻地疼着,身上的骨头被重重敲击,扯得生疼。
“明轻,”南烟手触碰他的难以自持,媚声要求:“晚上,我要你帮我洗澡。”
明轻沉声轻喘,咽了咽口水,努力想要把因哭泣而干涩的喉咙润一润,柔声道:“好。”
他在想,是她对他熟悉,还是视力没有那么弱,她居然能够准确地摸到她想摸的地方。
南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他说话声音太小,但从口型观察,应该是一个字。
实际上,明轻为了让她听见,已经提高了音量。
平时她总是耍赖,一旦她要的不给,她就说他对她说话大声,是在凶她。
所以,他向来声音轻柔,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吓着她。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他都是会认真对待她说的每一句话。
南烟想着他的语言习惯,应该是同意了。
对于明轻的突然同意,南烟没有多想,毕竟在医院他就已经帮过她,而且他现在和她很亲密,手一点也不老实。
明轻骗着南烟,去了医院做了检查,并未发现南烟有病理性症状。
医生说,她现在所有的情况,都是心理原因。
心理医生建议进行Ect(电休克疗法)试试,明轻坚决不接受给她做这样的治疗。
明轻带着南烟回到家里,他将工作交代好,打算全天二十四小时陪着南烟。
时间来到半夜十二点,明轻望着怀里安然入睡的南烟,悄悄起身。
来到楼下,将白天偷偷买的防撞条从楼梯储物室里拿出来。
给全屋贴上防撞条。
明轻戴上丝带,模拟南烟的视力,不断地实验。
明轻那样的天才,从不存在做第二遍的实验,却一遍又一遍地试着。
那天晚上,有一个人,一晚上都在装盲人试验。
他将能收的东西,全部收了起来。
也把她常用的东西,按她的习惯全部检查归置了一遍。
少年努力地想要穿上少女的鞋,然后笨拙地一遍又一遍地走她要走的路。
爱是一种本能,他无师自通地爱着她,爱她不需要学习,他自通其道,能够轻易做到她喜欢的程度。
他拿起壁柜里的白酒,手一劈,瓶盖飞了老远。
瓶口对嘴许久,他顿了良久,最终放下,还是没有喝,而是将酒倒入下水道。
看到一旁透着月光闪烁的水果刀,心头阵阵抽搐,心里涌起一股冲动。
他拿起刀,准备往手臂砍去,却还是没有落下。
他很痛,痛得浑身要被撕裂,但他不可以伤害自己,也不能喝酒消愁。
因为他还要照顾她。
更不可以让她担心。
直到后半夜,他才回到南烟身边。
窗外月色朦胧,衬得城市都变得温柔。
但明轻没有丝毫睡意,满心都是难过,胸膛里那个心,一顿一顿地跳动,就像是失了活力。
黑暗中,他轻抚她的脸庞,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眼泪落得太快,竟然掉落在南烟脸上,她似有所感,睫毛微微颤抖。
明轻庆幸,幸好没有弄醒她。
她向他靠近,紧紧抱着他,手在他身上摸索。
他没有半分欲念,只有满腔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