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猿谷内,暮色愈发深沉,仿若一块厚重的幕布,将整个山谷笼罩其中。
无极仙翁负手立于杏黄旗那柔和却又暗藏威严的光晕之中,十二金仙仿若雕塑一般,按照八卦方位肃然而立,他们周身散发的气息,让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颤。
无极仙翁微微抬手,指尖轻轻捻着那雪白的长须,目光仿若两把锐利的寒芒,直直落在风自然身上。
“风小友,你可知能受到玉虚宫的邀请,是多少修士的毕生梦想!”
说话间,无极仙翁微微侧身,袍袖随风轻轻拂动,指向那一片断壁残垣的方向。
随着他袍袖的挥动,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几株已然被战火灼烧成焦黑色的灵稻,竟然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诡异地开始抽芽,嫩绿的新芽倔强地从焦黑的稻秆中钻出。
“你瞧这神猿谷,” 无极仙翁的声音适时响起,
“截教十绝阵虽破,血影宗的祖巫残魂仍在窥伺。若没有阐教‘周天星斗阵’护持,下次血河倒灌,这些凡人……”
他故意停顿,声音压得更低。
风自然适时地皱起眉头,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
“仙翁可有良策?”
无极仙翁眼角余光瞥向虎娃和曲莹灵珠的裂痕,继续循循善诱:
“唯有依附阐教,借助我教之力,方可保神猿谷太平。”
说话间,无极仙翁故意让袍角扫过虎娃沾泥的裤腿,用仙泽掩盖神农血味。
风自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冷笑,却在脸上露出感激之色:
“仙翁如此为神猿谷着想,自然感激不尽。只是这真文残片……”
他欲言又止,成功勾起了无极仙翁的兴趣。
“风小友不必担忧,” 无极仙翁见时机成熟,撤去周身金光,露出道袍下的血痕
“当年贫道在首阳山,也曾以为混沌之力能逆天改命……”
他一边说着,一边施展法术,在虚空中映出修士被雷劫劈成飞灰的画面,
“你这真文残片引动的‘民为天’异象,早已被三界天网标记为‘灭世凶兆’啊。”
风自然配合地露出惊恐之色:“那该如何是好?还请仙翁指点迷津。”
无极仙翁愈直指风自然胸口:
“只要将真文残片交予我阐教,由我教妥善保管,既能保你平安,又能护这神猿谷周全。”
风自然突然长叹一声:
“仙翁一片苦心,自然岂会不知。只是这真文残片与我体内混沌之力相互感应,贸然分离,怕是会引发大祸。不如这样,我暂居神猿谷,配合仙翁布置‘周天星斗阵’,待阵法稳固,再商议真文残片之事,不知仙翁意下如何?”
无极仙翁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广成子站在一旁,不动声色地暗中祭出了紫金钵盂。
众人俱大惊,以为他要贸然袭击。但金钵盂只缓缓悬浮在半空之中。
钵盂之上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这暮色中,竟营造出一种 “护谷” 的假象。
可实际上,广成子暗中锁定了风自然,只等时机一到,便发动致命一击。
“慢着!” 无极仙翁突然抬手制止准备动手的广成子。
他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转而指向远处血影宗的方向,大声喊道:“你们听,血皇正在疯狂地召唤祖巫共主。一旦祖巫共主降临,这世间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而这位风小友,却只想带着真文残片,独自逃离,全然不顾这谷中百姓的死活!”
“你看这谷中的百姓,”
无极仙翁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周围那些面露惊恐与疲惫的村民,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
“他们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所求的不过是‘平安’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罢了。”
此时,他的眼中竟泛起了一丝真切的叹惋,仿佛真的在为这些百姓的命运而担忧,
“可血影宗的祖巫残魂,就如同高悬在他们头顶的一把利剑,随时都可能落下,取走他们的性命。昨夜,贫道夜观星象,发现再有短短三日,这谷中的井水,怕是都会渗出令人胆寒的血沫啊。”
说话间,无极仙翁看似无意地轻轻摆动袍角,那袍角恰到好处地扫过虎娃沾满泥土的裤腿。
他悄然运用仙泽,掩盖虎娃身上那独特的神农血味。
风自然站在原地,眉头微微蹙起,识海之中,混沌元神却在疯狂地敲响警钟。
他心中暗自警惕,这老神仙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那么温和有礼,可实际上,却如同太极高手施展的太极推手,每一招每一式都暗藏玄机,正一点点地将他往 “必须依附阐教” 的死角里逼迫。
“罢了。” 无极仙翁忽然长叹一声,那声音中仿佛带着无尽的沧桑与无奈。
“可你看这真文残片。”
无极仙翁话锋陡然一转,目光如电,直直地指向风自然胸口,仿佛要透过他的胸膛,看到那隐藏在深处的真文残片,
“它所引动的‘民为天’异象,如被天网盯上标记为‘灭世凶兆’,后果不堪设想啊。”
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神猿,突然咧嘴一笑。
猴毛陡然炸起,紧接着,三根猴毛如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在空中划过三道诡异的弧线,精准无比地缠住了无极仙翁袖中那蠢蠢欲动的封神榜残页。
“老匹夫,少在这儿拿‘天网’来吓唬小孩。当年俺老孙大闹天宫的时候,这天网怕是还在哪个角落织毛衣呢!” 神猿大声叫嚷道,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与嘲讽。
几乎在同一时刻,曲莹手中的灵珠散发出一阵强烈的光芒。
光芒之中,竟映出了一幅画面。画面中,无极仙翁正与紫微帝君秘密会面,两人神色严肃,低声交谈着。
无极仙翁笑容僵在嘴角的刹那,广成子已踏前半步。
空中的紫金钵滴溜溜旋转,盂口爆发出黑洞般的吸力 —— 神猿谷的灵稻、石砾乃至空气都被卷成涡流,虎娃惊呼着被曲莹护在身后,衣摆几乎要被扯入钵中。
“无知竖子,也配拒仙尊法旨?” 广成子声如洪钟,钵盂符文亮起,
“今日便让你见识阐教天威!”
吸力骤然增强十倍,风自然脚下的地面崩裂出蛛网纹,混沌气盾被吸得滋滋作响。
就在风自然混沌元神即将失衡之际,他手中的真文残片轰然冲天。
三道金色天篆如盘古开天的斧痕,分别刻着 “民”“为”“天” 三字,每道笔画都流淌着凡人舂米、织网、耕犁的虚影。
天篆斩入紫金钵盂的吸力涡流,竟如热刀剖黄油般将其劈成两半。
盂口符文 “咔嚓” 崩裂,广成子只觉一股沛然巨力逆着钵盂经脉倒灌而入 —— 他引以为傲的金仙臂骨发出细密爆响,整条手臂瞬间麻木如坠冰窟,紫金钵盂 “当啷” 落地,在灵田砸出三尺深坑。
“这…… 这是真文法则?!”
广成子目眦欲裂,麻木的手臂连番天印都握不住,袖口露出的玉肌竟泛起凡人般的青紫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