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车开到近处二驴才看清,眼前这辆大客车涂着红白相间的车漆,似乎和以前坐的有点不一样,不过眼看车已经开到眼前,他连忙朝司机挥了挥手。
随着吱嘎一声响,客车停在二驴面前,车门砰地一声打开,他想也不想,噔噔噔上了车。
此时外面的天色依旧昏暗,车里也没开灯,光线更是暗的不行,
借着车窗透过来的光,二驴看到车上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人,只有后排才有几个空着的双人座位,他不愿意和人挤,于是便扶着座椅靠背往后走去。
车门哐地一声关上,车子缓缓启动,他晃晃悠悠走到倒数第二排才挑了个没人的座位坐下,摘下身上的帆布挎包放在另一个座位上占座。
车窗外灰蒙蒙一片,天阴沉的像是要下雨,二驴美滋滋地在座椅上欠了欠屁股,从怀里掏出几张毛票等着售票员来起票,可半天也不见有人过来,既然卖票的不急,他一个买票的更不着急。
这是他才注意到,车上虽然坐着不少人,可奇怪的是自从他上车以后,车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开车的卖票的全都一声不吭,那些乘客也都一个个低着头。
他不是第一次坐这辆车,以前每次坐车去林城,车上都热闹的像个菜市场,人们唠嗑的唠嗑,吃东西的吃东西,叽叽喳喳就没个消停,怎么今天变得这么安静。
二驴也是心大,以为人们都在睡觉,就没往别处想,从挎包里摸出两个煮鸡蛋,剥了壳后就着自己带的白开水吃下去,权当是早饭。
一直到他吃饱喝足,也没见有人来让自己买票,二驴把水杯放回挎包,抱着肩膀倚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没一会儿功夫就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二驴的身体神经质般抽动几下,紧接着嗓子眼里挤出嗬嗬的声响,随后便猛地惊醒过来。
他直勾勾瞪着眼睛愣了半天,这才想起来自己自己是搭车要去林城,他打了个哈欠,从包里掏出水杯喝了几口醒醒神,趴在车窗上朝外面看去。
车窗外仍旧如同刚上车时那样阴沉黯淡,稍远些的地方就已经分辨不清,只能看到一片片黑影,偶尔还有些特别高大的阴影一闪而过。
“这天怎么还没亮呢?”
二驴暗自嘀咕了一句,又伸长脖子朝车里张望。
车厢里依旧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似乎连姿势都没变过,没人说话,没人走动,更没人来找他买票。
“不买拉几把倒,等下车再说,要是一直不买才好呢。”
二驴暗戳戳想着。
过了没一会儿,车子缓缓停下,二驴以为是到地方了,连忙趴在窗户上朝外面看去。
外面不再是一片昏暗,不过也没好到哪儿去,天上没有乌云,不过却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车子正前方影影绰绰有个硕大的牌楼,看上去似乎比局里大楼还要高大,二驴心里一紧,这根本不是他熟悉的林城客车站。
车门哐地一声打开,吓得二驴一激灵,一个男人穿着身黑色长袍走上来,头上戴一顶黑色毡帽,手里举着面长条形小旗。
那人打量了一眼车厢里的乘客,不知为何,二驴心虚地缩了缩脖子,矮下身子没敢和那人对视。
“跟我走。”
一个嘶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像是用指甲刮擦黑板一样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车厢里那些从始至终都一动不动的乘客缓缓站起身,一个个有序地排队下车,二驴连忙抓起挎包排在最后。
“卧槽不能是坐错车了吧!”
他心里暗暗嘀咕一句,抬手拽了拽前面一个人的衣角:“哎哥们我问一下,这是到哪儿了?”
那人被拽的顿了一下,但却连头也没回,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像是根本没听到二驴的话。
他这才注意到,这些人一个个身体僵直,走起路来生硬的不得了,而且全都是一个姿势,对身边的一切事物都恍若未觉的样子。
二驴终于察觉出不对劲,颤颤巍巍朝最前面司机的座位看了一眼,发现座位上空无一人,开车的司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那个一身黑袍的人注意到队伍最后面的二驴,诧异地噫了一声。
“你怎么在这车上?”
二驴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颤抖着声音回道:“我要去林城,可能是坐错车了,大哥你们这车是去哪儿的呀?现在到哪儿了?”
那人桀桀怪笑两声,声音比东山上的乌鸦还要瘆人。
“我们是去地府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呀!”
他晃了晃手里那面小旗,二驴只觉得头脑一阵迷糊,这才认出来男人手里的小旗居然是死人下葬时用的引魂幡,只是他这面更小更精致。
二驴只觉得浑身冰凉,身体像没有一丝力气般软绵绵的,脑子也是越来越迷糊,就像要睡着之前的那种感觉。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就听那男人说了一句:“算了,你还没到时候,回去吧,以后坐车看准了再坐。”
紧接着,二驴感觉身体像失重般腾空而起,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隐约还夹杂着鬼哭狼嚎的哭喊声,随后就昏死过去。
再醒过来时,他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媳妇正抹着眼泪坐在床边,见他醒过来,媳妇哇地一声哭出来。
原来天亮以后,有人发现他昏倒在国道边的草丛里,连忙把他送到医院,他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大夫说要是再醒不过来,就有可能变成个植物人。
二驴的经历迅速传遍红旗,人们都说他这是误打误撞坐了引渡车。
所谓的引渡车其实就是专门引渡亡魂的车,会把死者的鬼魂运到地府,二驴也不知是倒了哪门子血霉,居然碰上了这种车。
不过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让他遇见一个负责任的鬼差,把他的生魂放了回来,否则真不问缘由把他带进地府,那他的肉身真就要躺在床上当一辈子植物人。
醒过来的二驴大病一场,好了之后没几年就带着全家搬到关里定居,如今差不多也快到了退休的年纪,据说身体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