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零一章：天灵惊变，丹师疑云
小屋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
孙济仁枯瘦的手指悬在半空，微微颤抖，那双原本带着倨傲与审视的锐利眼眸，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惊骇与恐惧。他死死盯着床上昏迷的紫霄，仿佛那不是一位苍白脆弱的少女，而是一个随时会引爆、污染整个世界的恐怖源头。
“污秽！混乱！毁灭！”他失声的惊呼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这…这绝非寻常病症！这是…这是被某种至邪至恶之物侵蚀了本源！根植于血脉，污染于神魂！绝非此界应有之物！”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矢，狠狠射向廖峰，再无半分之前的轻视，只剩下赤裸裸的惊疑和深藏的恐惧：“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姑娘体内的东西…你们…你们从何而来？！”
王有福被孙济仁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懵了，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看看脸色剧变的孙老，又看看神色依旧平静却眼神深邃的廖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神医的同伴…体内竟有如此恐怖的东西？
李二狗霍然起身，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堵墙般挡在床前，赤红的虎目凶光毕露，死死盯着孙济仁，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咆哮，断裂的脊椎处传来剧痛也毫不在意。任何对紫霄和廖峰表现出敌意的人，都是他的死敌！
廖峰迎着孙济仁惊惧的目光，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早就料到紫霄体内那源自“司命”核心的规则崩解污染，绝非普通医师所能理解，更不可能轻易化解。孙济仁的反应，不过是印证了这一点。
“孙老见多识广。”廖峰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情绪，“此乃旧伤，为救同伴，强行引动本源所致。不知孙老可有法门，能暂时压制其恶化，或稳定其本源？”他直接点明核心，不再纠缠于来源。
“压制？稳定？”孙济仁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因激动而尖锐，“此等污秽，如附骨之疽，一旦沾染，如同跗身厉鬼！其本质之高，其污染之烈，非大能者以无上神通或天地至宝不可祛除！老夫…老夫这点微末道行，连探查其万一都心惊胆战，谈何压制？强行施为，只怕反被其污秽反噬，身死道消！”
他连连摇头，脚步不由自主地又后退了一步，眼神复杂地看着廖峰和李二狗，仿佛在看两个携带瘟疫的灾星。“此女…已成毒源！留在此地，恐遗祸无穷！王掌柜！速速将他们送走！越远越好！否则…否则这天灵城，恐有大劫！”
王有福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他看向廖峰，眼神充满了挣扎和恐惧。一边是救命恩人，一边是孙老言之凿凿的灭顶之灾预言…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廖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本就没指望这孙济仁能解决紫霄的问题，但对方这种急于撇清、甚至想将他们扫地出门的态度，却让他心中生出一丝冷意。
“孙老既束手无策，请便。”廖峰的声音冷硬如铁，不再看孙济仁一眼，转身回到紫霄床边，再次将一缕精纯的混沌真元渡入少女体内，加固那层薄弱的隔绝屏障。深紫色的纹路在混沌真元的压制下，不甘地蠕动了一下，最终沉寂下去。
孙济仁被廖峰这毫不客气的态度噎了一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深深看了一眼床上气息微弱的紫霄，又忌惮地扫过李二狗那凶悍的身影和廖峰深不可测的气息，最终重重一跺脚：“王掌柜，你好自为之！此间之事，老夫…老夫就当从未见过！”说罢，他如同躲避瘟神般，带着那早已吓傻的年轻学徒，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连药箱都忘了拿。
“孙老！孙老留步啊！”王有福追到门口，只看到孙济仁仓惶消失在巷口的背影。他失魂落魄地走回屋内，看着廖峰，脸上满是苦涩和惶恐：“神…廖仙师…这…这可如何是好？孙老他…”
“无妨。”廖峰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紫霄的情况我自有分寸。暂时不会有事。王掌柜若觉不便，我们即刻离开便是。”
“不不不！”王有福连忙摆手，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仙师说的哪里话！救命大恩，王有福没齿难忘！只是…只是孙老的话…”他欲言又止，眼中恐惧未消。
“孙老所言，危言耸听罢了。”廖峰淡淡道，“我们只在此暂住几日，待同伴伤势稍稳，自会离开，不会连累于你。”
王有福闻言，心中稍定，但那份沉甸甸的恐惧却并未完全散去。他强笑道：“仙师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这就去给仙师和这位姑娘准备些吃食和干净的衣物！”说完，他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上不祥。
屋内再次恢复寂静。李二狗依旧如同门神般守在门口，只是眼中凶光收敛，换上了浓浓的忧虑：“廖老大，紫丫头她…”
“暂时无碍。”廖峰沉声道，目光落在紫霄眉心那被灰色真元覆盖的印记上，“但孙济仁有句话没说错，这污染根植本源，寻常手段根本无法祛除。我们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或者…更对症的‘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隔着衣物，那枚深紫碎片冰冷依旧。
“天灵城…”廖峰的目光投向窗外，穿过斑驳的院墙，仿佛能感受到这座巨大城池驳杂而旺盛的脉动，“既是边陲重镇，龙蛇混杂，或许…就有我们需要的线索。”
接下来的两日，小院异常安静。王有福每日按时送来还算精致的饭食和干净的换洗衣物，态度恭敬得近乎谄媚，但眼神深处那份挥之不去的恐惧和疏离却瞒不过廖峰。他每次都是匆匆放下东西便离开，绝不多待片刻。
廖峰对此并不在意。他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屋内，盘膝调息，全力恢复伤势。混沌金丹在指环的辅助下，如同不知疲倦的熔炉，疯狂汲取着天灵城驳杂却远比森林浓郁的灵气。胸骨和脊椎的裂痕在持续不断的滋养下，愈合速度肉眼可见，新生的骨痂愈发坚韧，脏腑的隐痛也大大减轻。背部的灼伤处，残留的腐蚀性能量被混沌真元一点点蚕食殆尽，伤口开始结痂脱落，露出新生的粉嫩皮肉。
李二狗的恢复速度同样惊人。炼体者的强大生命力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后背那道恐怖的伤口已经收开，只留下一条狰狞的暗红色疤痕。断裂的脊椎虽然尚未完全愈合，但在玉髓膏残余药力和他自身气血的疯狂冲刷下，骨茬的连接处已经变得异常稳固。他每日都在院中缓慢地活动筋骨，进行一些基础的炼体动作，每一次拉伸和发力，都伴随着骨骼细微却强劲的摩擦声，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线条重新变得饱满虬结，散发着力量感。虽然距离巅峰状态还很远，但那股凶悍彪悍的气息已然回归。
紫霄依旧沉睡。在廖峰持续不断的混沌真元压制下，她体内的污染被死死锁住，没有进一步恶化。但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可能熄灭。那深紫色的纹路如同烙印在瓷器上的裂纹，顽固地盘踞在脖颈和锁骨处，触目惊心。眉心的印记在混沌真元的覆盖下，蓝紫色光芒如同被厚布蒙住的烛火，微弱而执拗地搏动着。
廖峰尝试了多次，甚至冒险再次引动一丝深紫碎片的气息试图刺激紫霄自身的星辰本源进行反扑，但都如同泥牛入海。少女的神魂仿佛彻底沉入了最深的海底，对外界的一切刺激都毫无反应。只有在她沉睡中无意识地蹙起眉头时，才显露出一丝深深的痛苦。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第三日清晨，廖峰结束调息，看着床上依旧毫无起色的紫霄，眉头紧锁。混沌真元的压制只是权宜之计，而且对他的消耗也极大。必须主动出击，寻找解决之道！
“二狗，你留下照看紫霄。”廖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一阵轻微的噼啪声，那是骨骼完全归位的声响。经过三日的全力恢复，他的伤势虽未痊愈，但行动已无大碍，混沌金丹的光芒也恢复了近半，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凝练浑厚，隐隐触摸到了金丹中期的门槛。
“廖老大，你要出去？”李二狗立刻停止活动，警惕地问道，“这天灵城鱼龙混杂，你一个人…”
“无妨。”廖峰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我去城里转转，看看能否找到关于紫霄伤势的线索，或者购买一些药材。你守好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紫霄。”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李二狗重重点头，瓮声道：“放心！有我在，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碰紫丫头！”
廖峰换上一身王有福送来的半新青布长衫，收敛起自身气息，只流露出炼气后期的波动，如同一个寻常的散修。他推开院门，融入了天灵城清晨喧闹的人流之中。
街道依旧嘈杂混乱，各种气味混杂。廖峰步履从容，神识却在指环的加持下，如同无形的蛛网，谨慎地铺展在身周数丈范围。他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目光却锐利地扫过街道两旁的店铺招牌：百草阁、灵药轩、万宝楼、天工坊、千机阁…信息如同流水般被指环收集、分析。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一条相对清净、弥漫着浓郁药香的小街入口。这条街上的店铺门面大多古色古香，悬挂着药葫芦、灵芝、丹鼎等标志，进出的修士气息也相对沉稳。街口最大的一家店铺，黑底金字的招牌上书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百草阁**。
廖峰迈步走了进去。
店铺内空间宽敞，光线明亮。一排排紫檀木打造的药柜靠墙而立，密密麻麻的抽屉上贴着各种灵药名称的标签。空气中弥漫着数百种药材混合而成的奇异药香，浓郁却不刺鼻。柜台后，几个穿着统一青色短褂的伙计正在忙碌地抓药、称量。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穿着绸缎长袍的中年掌柜，正陪着一位气息沉稳、身着锦袍的修士低声交谈，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热情笑容。
廖峰一进门，那掌柜便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一下，见他衣着普通，气息不过炼气后期，便不再理会，继续与那锦袍修士说话。
廖峰也不在意，自顾自在店内踱步，目光扫过药柜上的标签，同时指环的扫描无声地穿透抽屉，分析着里面药材的种类、年份、药性纯度…
“紫纹地龙藤…年份不足百年，药力流失三成…”
“百年血灵芝…倒是真的，但炮制手法粗糙，火候过猛，精华损毁近半…”
“三阳花…啧，采摘时机不对，阳火之气已泄，废品…”
“冰心玉髓…假的，普通寒玉髓染色仿冒…”
指环冰冷而精准的评价在廖峰识海中刷过，让他对这百草阁的药材质量有了直观的了解——大路货居多，精品稀少，且处理保存多有瑕疵。
“这位客官，需要点什么？”一个年轻伙计见廖峰转了半天只看不买，忍不住上前询问，语气还算客气，但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怠慢。
廖峰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一个标注着“凝神草”的抽屉上。他需要一些能温养神魂、稳固心神的药材，看能否对紫霄的情况有所帮助。
“凝神草，取三两。”廖峰淡淡道。
“好嘞！”伙计应了一声，熟练地拉开抽屉，取出几株叶片细长、散发着微弱清凉气息的淡蓝色小草，放在小巧的玉秤上称量。
廖峰目光一扫，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指环的反馈瞬间传来：
**目标：凝神草（劣质）。**
**状态：采摘后保存不当，受阴湿之气侵蚀，核心药性‘凝神素’流失超过五成，且沾染微量阴秽之气（长期服用有损神魂）。**
“等等。”廖峰出声阻止了伙计打包的动作，“这凝神草，药性流失近半，且沾染了阴秽之气，不能用。”
伙计的动作僵住了，脸上职业化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他有些愕然地看着廖峰：“客官…您说什么？这…这怎么可能？我们百草阁的药材，都是严格把关的！”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柜台那边掌柜和锦袍修士的注意。那山羊胡掌柜眉头一皱，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不悦：“这位客官，何出此言？我百草阁在天灵城经营数十年，信誉卓着，岂会售卖劣质药材？你莫要信口雌黄，坏了本店名声！”
他语气咄咄逼人，带着居高临下的质问。旁边的锦袍修士也饶有兴致地看着，显然想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炼气期小子如何收场。
廖峰神色平静，随手拿起伙计称量好的那几株凝神草，指尖一缕微不可察的混沌真元探入其中，瞬间将其内部结构清晰地反馈给指环。
“凝神草，核心药性在于其叶脉深处蕴含的‘凝神素’。”廖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几人耳中，“此草采摘需在晨曦露水未干之时，以玉刀断根，置阴凉通风处自然阴干，方能最大程度保留药性。而这几株…”
他手指轻轻一捻，一缕微弱的灰色气流拂过草叶：“叶脉干瘪，凝神素含量不足五成。且草根处有细微霉点，虽被处理过，但残留的阴湿秽气深入茎髓。若入药炼制‘清心丹’或‘安神散’，非但药效大打折扣，长期服用，还会导致服用者神魂阴郁，易生幻象，甚至…滋生心魔。”
他每说一句，那山羊胡掌柜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当听到“滋生心魔”四个字时，掌柜的瞳孔猛地一缩，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因为廖峰所说的采摘处理之法，正是凝神草最正宗、却因耗时费力而鲜少被遵循的古法！至于那霉点和阴秽之气…他作为掌柜，岂能不知？只是寻常修士根本察觉不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你…你胡说！”掌柜色厉内荏地反驳，但底气明显不足。
“是否胡说，一试便知。”廖峰随手将凝魂草丢回秤盘，目光扫过旁边药柜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若掌柜的店中真有品质上佳的药材，比如…那株被错放在‘枯藤’抽屉里、以阴气滋养了三十年的‘九阴还魂草’幼苗，或许还能证明贵店并非全是滥竽充数之物。”
“什么？！”山羊胡掌柜如遭雷击，猛地转头看向廖峰所指的方向，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那株他偶然得到、视若珍宝、用特殊手法伪装成枯藤偷偷培育的“九阴还魂草”幼苗，是他最大的秘密和底牌！连店里最资深的药师都没发现！这个年轻人…他怎么会知道？！
旁边的锦袍修士眼中精光爆闪，看向廖峰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探究！九阴还魂草！那可是炼制多种高阶续命、修复神魂丹药的圣品！有价无市！
整个百草阁内，瞬间死寂一片。所有伙计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掌柜那副见了鬼般的表情。
廖峰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平静地看着面无人色的山羊胡掌柜：“现在，我们可以谈谈，真正的凝神草，或者…其他我需要的东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