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建辉本不想如此行事。
他虽然也知道棍夫派发的粮食肯定来路不正。
可是在这青黄不接的时节。
马俊能够心系乡民,雪中送炭,这本就是极为不易的事情。
如今方刘氏竟然要拿此事栽赃马俊等一干棍夫。
试图借此将方建一并拉下水。
这在方建辉看来未免太不仁义。
可奈何他在家中地位卑微。
娘子身为悍妇。
平日里在家中颐指气使,说一不二。
他又哪敢有所反驳?
所以明知此举大错特错。
他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前去检举。
但他可能还想不到。
自己这次是主动踏上了一天不归路。
娘子对他的威逼。
成为了一张催命符!
他一路辗转来至军营。
恰好遇到了正在巡视的火长曾来,以及队正李泰。
方建辉见到二人,当即快步上前:“二位将军,草民有要事禀报!”
李泰闻言,微微蹙眉:“有什么事情去找你们的村长解决,这里是军营,是军队驻扎的地方,不是给你们解决私怨的所在!”
李泰只当对方是因为些百姓之间惯有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来找自己告状。
随随便便就要将其打发。
谁料想方建辉听完,却是摇头说道:“将军明鉴,草民要禀报的并非是那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事关之前被劫走的军粮,这可是大事啊!”
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
方建辉为了保全自己的篾刀。
已经决定出卖马俊。
如今既然已经来到这里。
此事注定没有回旋的余地。
所以哪怕是硬着头皮。
他也一定要将此事说个明白。
本以为自己此话一出,这二人应该会感兴趣。
却不想听完他的话后,李泰却只是冷笑一声:“偷军粮的贼我们已经抓到了,您老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这件事情用不着您来操心了!”
方建之前交给他一袋子耳朵。
指明了就说那是抢劫军粮的悍匪。
李泰虽然也不信他这番鬼话。
可对于这个上位者而言。
裁决问题往往只需要一个结果,至于过程如何,对他们而言并不重要。
区区那一点军粮,对于偌大的朝廷而言无非九牛一毛。
只要能够抓住凶犯。
以儆效尤。
朝廷随时可以为他们重新派发军粮。
李泰对此也懒得刨根问题,细查根由。
能够早些结案,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如今方建辉提起军粮之事。
口口声声说是有事禀报。
可这在李泰听来。
却是如同废话一般!
方建辉还想纠缠。
却被李泰阻拦:”老人家,话我已经说清楚了,军粮的事情我们已经查清,案犯也已经伏法。”
“你现在检举揭发,在我这里视同污蔑,一旦罪名坐实,你可是要吃官司的。”
“究竟如何抉择,你自己考虑清楚!”
李泰说完话后,甩袖离去,丝毫不给方建辉解释的机会。
他这次前来本只是为了下达一道命令。
如今命令下达完毕。
自然不会久留。
望着李泰离去的背影。
方建辉明显有些呆愣。
他哪里能想到官场的水是如此之深。
人人不求有功。
但求无过的心理当道。
又有谁会在意真正的真相究竟如何?
方建辉长叹一声。
想要离开。
结果却被曾来叫住:“老人家,请等一下!”
方建辉回头看去,便见曾来正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态度明显要比李泰亲切许多。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
“我看您老人家面熟,想来应该是这附近的百姓吧?”
“实不相瞒,草民正是牛头坳的村民!”
“原来如此,刚刚与您说话的那位是我们的队正李大人,他平日里公务繁忙,所以性格也比较急躁。”
“我刚刚听您提起有关于军粮劫匪的事情,此事虽已经有些眉目,但却仍存在有诸多疑点,我想能否请您帮忙,为我讲清一二,咱们去我的住处喝杯茶水,慢慢聊聊如何……”
方建辉只当曾来是想要借此机会谋求升迁。
所以才会对此事这么感兴趣。
再加上牛头坳至此山路跋涉。
他年岁已高,如今的确感觉喉咙干渴。
便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曾来带着方建辉在营地里兜兜转转,似乎是要刻意避开他人眼线,最终才将其带到了自己的住处。
茶水沏满,门窗闭合,曾来对背着方建辉,开口对他问道:“老人家,您说的线索,究竟是什么?”
方建辉猛灌了一大口茶水,开口说道:“前两天有棍夫在我们牛头坳发放粮食,每家每人二十斤,出手可谓极为阔绰。”
“可是您想想啊,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食价格一天比一天高,他一个棍夫,下九流的人物,凭什么搞来这么多的粮食,还免费发放给我们?”
方建辉虽是老实性格。
可是这嘴却也不修口德。
言语之中对于棍夫明显充斥着几分蔑视。
方建对背着方建辉,未曾露脸。
只是说话的语气明显有些更加森然:“有人为你们发放粮食,这不是好事一件吗?你为何还要检举他们?”
“就算他们真是截了军粮的元凶,他们为得,不也是你们吗!”
方建辉听到这里,已经隐约察觉到了有些不太对劲。
他放下茶杯,开口反驳道:“将军这话说的就不在理了,难道为了我们,他就能不劳而获吗?况且他们抢的可是军粮,这些都是朝廷分拨下来的!”
曾来拉开抽屉,取出一幅画轴交到了方建辉手中:“那你看看,你说的抢劫军粮的棍夫,是不是这个年轻人?”
方建辉接过画轴,展开一看。
马俊的容貌跃然纸上。
画的可谓是惟妙惟肖。
方建辉重重点了点头:“没错,就是他,之前就是他带着一群棍夫给我们挨家挨户的派发粮食,不过将军,你这里为什么会有他的画像?”
“因为我是他爹!”
方建辉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柄钢刀已经穿透画纸,刀刃直透方建辉的心窝。
曾来怒意上涌,一刀接一刀的猛捅,同时口中不住咒骂:“你们这群喂不饱,养不熟的白眼狼,我女儿冒着性命危险抢劫军粮发给你们,可你们非但不懂感恩,还跑到军营来揭发她!”
方建辉手端着画轴,身体抽搐,至死仍是双眼圆睁。
曾来连捅方建辉几十刀。
将他的前胸愣是戳成了筛子。
这才缓缓将刀抽出,同时后退两步。
“兰君,你看到了吗?我也在用我的方式,一直保护着咱们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