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餐后,布加迪载着几人朝乡下开去。
本来闻老三要将几人直接送到村口,临时接到在丁沟盯梢的人的电话,说神医马上要出门,要他尽快过去。
于是,闻老三的车子到了村口,白苏苏二人和两个身穿西服的男人下了车。
他们分别是闻老三的助理章路和保镖小李。
下车前,闻老三叮嘱二人,任何情况下一定要保证两个女孩的安全。
章路在闻老三身边工作很久,做事圆润,言语得体。走在两个女孩的前面。
小李长得人高马大,人狠话不多。跟在三人身后。
距离村口还有约莫一里地的田间小道,大片的玉米地已经长得比成年人还要高,时不时还能听到田里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白苏苏歪头想去听听,被小李的铜墙铁壁挡住。
小李面无表情道:“有人在田里办事。”
白苏苏脸颊蹭的就红了,哦了声继续向前。
一路上,吴央变成好奇宝宝,左看看右看看,还发出各种感慨。白苏苏则有了意外发现。
快要走出庄稼地时,白苏苏指着不远处地头,说:
“小李,那里有血。”
章路用手挡住她们前进,“我过去看看。”
很快,章路过来说:“是人血,我已经取了样本,回去送到dNA研究社,白小姐别害怕。”
吴央不自觉地靠近身边的白苏苏。
白苏苏呼吸一凛,抓住吴央的手,两人的手都冰凉。
这一路,有点惊险。
不知怎地,白苏苏想起那句:有危险,沉总。
小路的尽头是挨挨挤挤的玉米地,不太大,透过秸秆缝隙,能看到几幢平房,其中一间几个工人在房顶添砖加瓦,应该是增盖第二层。
章路说:“正在施工的就是马道远家,不过因为正在施工,那边的路被水泥堆拦截,只能从田里过去。”
扒开秸秆,顺着已有的脚印慢慢走。田里的土地松软,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脚底粘上的湿泥让步伐略显沉重。
终于站在施工的门前,小李率先进去询问。
一个身穿黑色短袖,灰色裤子上都是砖土灰尘的男人走出来,很瘦,灰扑扑的脸上写着精明,双手背后,脊背略弯,看着一行人:“你们找谁?”
白苏苏颔首介绍道:“叔叔好,我是马小玉的同学,这位也是,其他人是我的家人,我们是代替学校过来看看,马小玉好多天没去学校了。”
马道远单手摆摆:“走吧,她最近不太舒服,我跟老师都请过假了,怎地还来?”
白苏苏上前一步,“长时间请假是需要家长亲自到校提交申请,说明具体的情况,我们知道您很忙,就替学校走这一趟,顺道看看马小玉的情况。”
马道远探头审视她身边的每一个人,才道:“你怎么证明是小玉同学?”
“您稍等。”
白苏苏掏出手机,打了个视频电话,里面露出班主任的脸,她赶紧打招呼道:“老师,没有打扰到您吧。是这样的,我们来马小玉家了,需要您帮我们做个说明。”
班主任扶扶眼镜,看到屏幕里的一个大叔模样的脸出现,来不及追问什么情况,赶紧招呼道:“你好,马爸爸,咱们见过的。”
马道远微微点头笑笑:“还真是张老师让她们来的啊?小玉刚从医院回来,谢谢张老师的关心。”
班主任面不露色地回了句“没事就好”,然后叫白苏苏过来说话。
对上白苏苏讨好的笑脸,班主任很想问她怎么去马小玉家了,但是考虑到有别人在,只得端起老师的姿态,板起脸道:“事情办完就赶快回来,注意安全。”
“好的老师。”吴央露头说了句。
班主任把视频挂断,心里嘀咕:你们最好快点回来。
他觉得有必要跟沉澍说一声,要是别人,他肯定当场拆穿勒令其回来。
班主任拨了几通电话给沉澍,一个冰冷的女声回应: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无法接通。
黑色的手机在漆面斑驳的桌子上很安静,一只粗糙的手拿起来看了眼,又尝试输入几次开机密码,屏幕上照例显示出大大的叹号。
他烦躁地拿起手机走到隔壁杂物间。
阳光挤入高处窄小的窗户缝里,落在一堆被打翻的残羹冷饭上,空气中散发出饭菜发馊的气味,一群苍蝇在上面无声地盘旋,还有一些趴在打翻的海碗上。
个别嗅到腥味,在一个铁笼子里飞来飞去。
笼子不大,成年人手脚折叠起来也无法移动,沉澍呈跪倒姿势在笼子里,黄色的宽胶带把嘴巴牢牢粘住,他眼睛半阖,脸上血红一片白皙一片,额前的刘海上还粘着干涸的血。
“砰”的一声,手机丢进笼子里。
跛脚男人声音无波动:“四天了,不吃不喝,你扛不过去的。把手机密码告诉我,我给你点好吃的。”
笼子里没有动静。
跛脚男人一脚踹到笼子上,“狗娘养的!”
沉澍浑身跟着抖动,脑袋抵在笼子角晃了晃,像是一头奄奄一息的困兽。他抬起深邃的双眸,眼神像刀锋一般直刺向跛脚男人,冷得让人颤栗。
跛脚男人苍老的眼睛添了几分狠厉,伸手掐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道:“小六,你长大了翅膀也硬了,但是你还是飞不出去这个笼子!”
害怕从记忆深处窜出来,他努力克制,却是徒劳。
沉澍牙关紧咬,发出咯吱的响声,眼神狠狠盯着眼前的跛脚男人,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熊熊燃烧的痛恨中,这个笼子变成一张大网,将他网罗其中,他每挣扎一下,网就紧缩一寸,直到把他的身体勒出一道道血印。
他控制不住地战栗,嘴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细密的冷汗淌落眼尾,那里本就露出一片薄红,在液体的湿润中,眼泪汗水分不清楚。
他的眼前不再是跛脚男人狰狞的脸,而是小时候每次逃跑后被白建成的人抓回来,关进狭小的笼子里,不给吃的喝的。这个时候,白建成会将狼狗也拴在笼子旁边,狼狗饿极了,就会在笼子周边又嗅又舔,好多次尖牙都伸进笼子里,似乎再往前一点,那狗就能够得着弱小的男孩。
那种每次都濒临深渊,但又不足以掉下去的无助感,一遍遍重复地袭击他。
过了这么多年,他以为他恢复了,没想到,那种感觉像是刻入生命里似的,再次重现。
沉澍眼睛一点点闭上,跛脚男人甩开他,骂了一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