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紫毛告诉她,每次饭点,这个时间点,这个位置。
白苏苏没觉得奇怪,幸福都是相似的,不幸确是各有各的不幸,一个即将赴死的犯人有点特别癖好也不足为奇。
情谊就这么一点点吃起来了,紫毛话不多,大多时间都是白苏苏在讲白家的事,男友变死对头的事,偶尔提及靳理那只傻狗,眼里带着愧疚。
紫毛是很好的听众,不评断,却总是眼里带泪花。
又是一天的跑操时间,白苏苏拎着两条灌了铅的腿实在跑不动了,紫毛追上来,拉起她的手一直往前,有了牵引力,白苏苏才又跑起来。
“谢谢你啊。”白苏苏喘着气说。
紫毛声音没有波动:“吃人嘴短。”
没人注意到,就在她们身后的一个女犯,眼神毒辣,死死盯着紫毛的后背,咬牙切齿:“死刑犯,有人罩着你也没用,来一个我收拾一个,来一对我收拾一双。”
紫毛是个讲义气的姑娘,话不多,吃了白苏苏的饭,总惦记着回报。
苦活脏活,她都会冲在白苏苏前面,比如现在打扫城市下水道外围垃圾的活,她让白苏苏一边待着,自己拿起大夹子,套上胶鞋和手套,往臭烘烘的道口去。
白苏苏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跟着去。
听到身后有人喊:“喂!”
白苏苏转头看,一个留着短寸平头的狱友两手插兜走过来,左右各一跟班,三人扬起下巴睥睨她,中间编号1203的平头狱友冲她食指勾勾:“就是你,过来。”
白苏苏瞟了一眼,旁若无人从她们身边走过。
靠左的狱友伸出一条腿,白苏苏没留神被绊倒,膝盖撞在地上很痛,她揉揉胳膊肘和膝盖正要站起来。
肩膀被几只手用力压住,让她无法动弹。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不远处的狱警正在指挥人打扫,瞥见这边有闹事的,喊了句。
白苏苏回头去看,按住她的是左右跟班,1203朝狱警摆摆手,回了句:“没事,她摔了,我们搭把手而已。”
肩膀又被往前推了下,接着,有只手搭在她胳膊上,扶她起来。
白苏苏还没开口,1203就言语警告她:“如果不想惹事,就离那个死刑犯远点。”
“你们要干什么?她人很好……”
1203扯着她的袖子,上面没有袖章,凑到她耳边:“她过几天就要被枪毙了,而你呢?现在还没判刑,我听说你杀的人现在还生死未卜,你在这里不知道要待多久,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说完,1203拍拍她的肩膀,双手插兜,贱笑一声走了。
死刑犯是黄色的袖章,刚才那几个戴着灰色袖章的是不同期限的服刑人员,而自己,因为没有判刑,所以什么都没戴。
这样的更让人忐忑。
沉澍还没醒,看来伤的不轻。白苏苏心里隐隐作痛,到底是自己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就算欺骗她,她内心深处还是想让他没事,可是,想到白家,就又盼他就那样死了算了。
死刑,她才不怕,紫毛也是死刑。
黄泉路上有人陪了。
白苏苏远远望着前方干劲十足的紫毛,鼻头酸涩难忍,没想到,她第一个愿意交心的朋友,这么快就要死了。
……
仓库事件过后,靳理一直在家里休养,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打游戏,给白苏苏发过去很多条微信,没有收到一条回复。
弟兄们得知他腰部受伤,来家里看望的清一色都不忘笑话他一番:
“哥们,男人怎么能伤到腰呢?你也太不小心了,这往后的性福生活可真让哥儿几个操心。”
“靳少,你到底干什么伤成这样?”
“去了一趟海边仓库,回来就这样了,难道咱们的纨绔公子真去干正事了?”
靳理随手拿起靠垫挨个砸过去,准头不行,还扭到腰,又是吱哇乱叫:“滚滚滚!”
“别介啊,我们是来看你的。”
话听着很讨厌,靳理在家待了几天快发霉了,就招呼他们一起打牌玩。
打着打着,有人就起了八卦的头,上流圈子脏事不少,随便拿出来一件就够吃瓜半天。
“你们听说了没?那个京圈第一名媛白家千金,刚经历破产,这又进了七里庄,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监狱啊!跟一群杀人越货的家伙关在一起,真是凄惨。”
靳理脸色登时白了,正要追问,又听:
“真假?我怎么没听说,那个白苏苏听说长得挺勾人啊!要不咱们把她捞出来玩玩儿……”
靳理蹭的站起来,过去就是一拳头。
客厅里乱作一团,管家佣人都手足无措,打架的各个都是上流圈子里的少爷,哪个都不敢惹。
而坐在沙发上吃点心的闻少爷,翘着二郎腿,隔岸观火,很是得意。
白苏苏进七里庄了,他当然很高兴。
让靳理随便闹去吧!
这么想着,一群人就打了过来,不知道谁的拳头胡乱挥一通,把闻少爷手里的点心撞掉,嘴巴还硬生生挨了一拳头,唇角当时就出血了。
从靳家出来,弟兄几个看着闻少爷发肿的唇角,大气都不敢出。
闻少爷当时就想发作,奈何不知道到底是谁打的,只能忍,心里实在气不过,上车时打了个电话给肖笑:“今天晚上来夜色,我有很重要的事说。”
……
靳理驱车去了医院,他要亲口问问到底怎么回事,然后无论如何都得让沉澍救苏苏。
路上,靳理反复在内心演练如何细心照顾沉澍,感动沉家人,最后再用怎样的话说服沉家人放弃对苏苏的指控。
当他走进医院时,却退缩了。他一向嚣张傲慢,什么时候折腰照顾过人,他步履放慢,思考是不是该找个护工……
终于走到病房门口,门敞开着,里面有人在说话。
他悄悄探头走进去,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站在床边,给沉澍递水。
看到靳理,韩略疾步走过来拦住他:“请问你是哪位?”
“沉澍,你让他出去,我有话跟你说。”靳理高出韩略半头,俯视他,轻蔑道。
沉澍刚醒,开口的声音气息不稳:“韩略,你去门外等着。”
“是。”韩略收起资料,走出去。
靳理捞了把椅子,拉到床边,语气十分不客气:“你不也没事嘛?”
沉澍抿了口水,伸长胳膊往床头柜上放,扯到伤口,就放弃了。
靳理会察言观色,从他手里取走水杯放回柜上,又把被子帮他往上扯了扯。
靳理自认这也算照顾人了,但听沉澍道:“靳少爷来看我,又有事求我?”
又?求?
靳理想挽尊,回忆那晚在海边仓库他确实给沉澍打电话求助,虽然这家伙第二天去仓库对他们视而不见,但是到底算求了。
他也不忸怩了,双手作揖:“嗯对,求你放苏苏一马。七里庄是什么地方,苏苏才二十岁,大好的年华不能葬送在那个地方,多一秒就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