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苏苏的睡意一哄而散,脑袋乱蓬蓬地猛然抬起,“谁说我勾引他?”
“当事人,也就是涉嫌贪污受贿的骆副台长。”
“他放屁!”白苏苏拍案而起,杏仁圆眼差点迸射出来。
沉澍眉头拱起,这就是温婉可人?
他对她的粗鲁的言行极为不满,抬眼扫了她一眼,朝她的位置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坐下。
“好吧,我承认,我是去相亲的。”白苏苏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个字更是囫囵吞枣似的晃了过去,让人根本听不清。
“什么?”
白苏苏打了个哈欠,呜哩呜喇又重复了一遍。
“白苏苏,进到这里,你这种态度,只会对你不利。”沉澍不紧不慢道,他对待嫌疑人都很有耐心。
白苏苏眼珠子转了转,咬唇思忖片刻,收起之前的所有情绪,说:“相亲。”
“相亲?”沉澍掀起眼皮,他双手搭在桌子上,身子前倾,“白苏苏,你撒谎也打个草稿,他有老婆孩子,跟你相亲?”
白苏苏闻言,心里涌起一股恶心感,脑袋耷拉下去,声音放空:“我怎么知道?家里只剩下我和妈妈,介绍的人说对方有钱有势,我就去了。”
沉澍冷酷的表情终于松动了点,嘴角微微勾起,弧度里没有一丝笑意。喉咙里发出一声冷哼,特别轻。
白苏苏,十几年没见,你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撒谎。
对面良久没有动静,白苏苏也没敢抬头。
过了会儿,椅子拉开的声音划破这一刻的安静,沉澍走到门口,停下脚步:“等会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白苏苏猛然抬头:“真的?”
沉澍嗯了声。
“骆副台长,我知道他做了什么。”白苏苏突然说。
沉澍身形一顿,转过来,“你知道什么?”
白苏苏抬眸看了眼询问室的摄像头,“沉检察官,我接下来的话,不好意思让别人听到。”
沉澍对着摄像头点了下头,摄像头的红色灯光暗下去。
“说吧。”
白苏苏双肩塌软,伸长手臂,指头上的蔻丹冲男人勾了勾:“渴了。”
他沉声不满地提醒道:“白苏苏,这里不是你们家,你也不是千金大小姐。”
哪知,他的话对白苏苏没有丁点威慑力。
“嘴巴太干了,怎么说嘛?”撒娇的话从娇艳的红唇中吐出,软软的落在男人耳中,不由地酥麻。
“屋里有纯净水,自己去接。”沉澍别开脸转移目光。
白苏苏手指刚好碰到他的指节,他只觉得手指上凉凉的软软的,抬头碰上她挑衅的目光,继而又听到她一声叹气:“睡得手臂麻了呢。”
说着,她捏着他的骨节小幅度晃了下,很快就离开。
沉澍压下一丝淡淡的酥麻感,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放在她面前。
“这样可以说了吗?”
白苏苏没有骗他,她的脑袋里有一本白皮书。
白皮书上记录的信息全是父亲费尽心思找私人侦探偷偷搜集的,旨在利用政商之间的漏洞去攻破一切不可能,后来父亲担心这个册子的存在被有心人知道会引火上身,就在销毁之前逼着白苏苏背下来。
白苏苏知道那是游离在汉京上流圈子里的有力工具,她不会全部交代出去,只挑了两个无足轻重却很关键的名字说给他听,只要检察厅用点心,他们自然会顺藤摸瓜找到更多证据。
沉澍记在心里,末了问:“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白苏苏莞尔一笑:“大检察官,对于一封匿名的举报信,难不成你们还要浪费精力去找出那个匿名的人吗?”
当然不会,举报者的隐私是需要他们去保护的,她也不例外。
白苏苏出来时,天边的火烧云很漂亮,照在汪文丽的脸上,她才发觉母亲在白家宣布破产那天,老了许多。
“苏苏,对不起,妈以为……”
白苏苏打断她:“妈,想想今晚我们住哪里。”
能卖的衣服都卖了,在旅馆住的几天,钱差不多花完了。
汪文丽左右看看,确定没人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百元钞票,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妈有钱。”
“哪儿来的?”白苏苏拿过来翻来覆去地看,确认是真钱,问。
汪文丽把钱揣兜里,抬抬下巴,“那个检察官兜里掉出来,我刚好捡到,放心,他不会知道的。”
“哪个检察官?”
“就是抓你来的那个冰块脸。”
“妈,这是检察厅啊!你怎么敢在这里偷钱?”白苏苏翻了个白眼,真是难以想象,个把月前,汪文丽还一掷千金找男模,今天都穷得把手伸到检察厅。
“我是你妈,你要不要说话那么难听?没我这一百块钱,你今晚得睡天桥,被一帮流浪汉骚扰!”
汪文丽抱怨了句,没有继续话题,扯住她的胳膊往下走。
白苏苏看了眼脚下的台阶,悠长蜿蜒,一阶一阶地往马路边延伸,身后的检察厅高楼矗立在最高处。
她心想,这一百块钱,我会还的。
……
因为两个人名,沉澍与同事出外勤到深夜。
回到检察厅,发现电子邮箱里多了一封信。
看到署名,他的心忽的收紧。
信里说:二少爷,白家村暗查完毕,能够查出来的都在附件。
沉澍把台灯调成黄色调,打开附件一页页翻看。
末了,他抬手蹭掉眼角的一滴泪,回了封信:蹲守半年辛苦了,给你一个月的假,好好休息休息。
盯着电脑时间久了,沉澍的意识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时他七岁,是沉家不受待见的私生子,所以跟在保姆后头丢了也没人及时察觉。在街上迷路徘徊时,看到地上躺着的婴孩时,他抱起来,而后一个男人着急忙慌地跑来看到他怀里的小婴儿,非要感谢他找到自己的女儿,请他吃汉堡包。
于是他傻乎乎的跟人走了,汉堡包没吃到,被关在很多小孩在哭的地窖里。
……
在找地方住宿时,汪文丽没有再像前几天那样挑三拣四宾馆的条件,两人问了几家汽车旅馆,最便宜的也要一天五十块,最终两人去了一天二十元的城中村小旅社。
从前台往里去,是幽暗的走廊,汪文丽再次抱怨:“你找的这是什么地方啊?跟鬼屋似的。”
白苏苏用钥匙拧开门:“妈,一百块钱要发挥最大的用处,这几天,我会再找工作。”
汪文丽不想进去,在脸前呼扇着小风:“我记得你不是说你有个自媒体的副业,赚到的钱呢?”
“那才多少,况且我的账户也被银行冻结了,等过段时间清算完毕,也不知道能留几分。”
“那就继续做呀,你还没大学毕业,能找到什么像样的工作?”
打开房门,汪文丽更加崩溃,逼仄的房间只容得下一张一米五的床和一方小桌,剩余的空间仅够一人行走。
“什么破地方啊?养个孩子能顶什么用,最后死的死,没的没,还得靠我想办法……”汪文丽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忘瞪白苏苏几眼。
两个人睡一张床,确实有点挤,还好母女俩都比较瘦。
城中村住的人特别杂,什么年龄的都有。
早晨刷个牙的功夫,白苏苏被周围几双眼睛偷瞄,更有年轻的小伙子在她身后走来走去,有一次蹭到她的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