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要沉家答应什么?”白苏苏冷眼问。
白建成倒也不瞒着,说:“一句承诺,苏苏,爸爸要的很简单,只是想正大光明回到汉京城。”
“不可能的,爸爸。”白苏苏说,“沉家没有那么大能力让一个罪人,死而复生。”
白建成哈哈笑了几声,说:“苏苏啊,你太天真,你以为我要以白建成的身份回归?不需要,汉京城的那些人不会希望白建成回去,但是如果我不是白建成,只是龙胜集团职工家属呢?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也可以什么都不知道……”
他又点了一根烟,从短袖工装的内侧口袋里摸出一张身份证,捏在指尖,给她看。
“段宝生?谁?”白苏苏看了一眼,问。
“我,就是段宝生。”白建成脸上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很得意。
姓段的六十多岁中年人,户籍地址是马家村的这个小院,同时又是龙胜集团某一位职工的家属……
白苏苏看过龙胜集团所有员工的名字,姓段的有三四个,有男有女,可是她脑海里却冒出了一个名字。
段刚。
不会是?
她猛然抬起头,不确定地问:“您知道,段刚吗?”
白建成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欣赏:“还行,不算太笨,我现在就是段刚的父亲。”
“所以,那位九十多岁的老人,其实就是段刚的爷爷?”
“嗯。”
段刚年龄三十岁往上,一直打着零工,郁郁不得志时遇到沉澍,才有机会成为龙胜集团的一名实习生。
这样的大龄实习生,反而得到重用。
当时白建成的工程正受到政府的重视,根本无暇知道这种小人物的事情。那么现在用了段刚家人的身份,只能说明,白建成已经知道,段刚出现在龙胜,是沉澍的有意安排。
正因为有了工程塌陷事故,才有了后续一步步的勘察,导致龙胜集团以最快速度走向破产。
他怎能不在意?
白苏苏再笨,也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能提段刚这个人,所以就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行了,咱们明天就离开。你要是还想做我的女儿,就听话,爸爸不会让你受苦。”白建成丢下这句话,出去了。
白苏苏哪里都没有去,就待在简陋整洁的卧室里。
她想了很多,突然发觉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沉澍为什么对父亲有这么大的敌意?
父亲为什么要囚禁沉澍?
这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指尖在手机上点了又点,屏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许久,白苏苏都没有把那通电话拨过去。
正巧这时,一通电话进来,剧烈的震动像一股电流流入她的身体内。
白苏苏一个激灵,没来得及看来电姓名,就按下接通键。
屏住呼吸,她没有开口。
“白小姐,你还在马家村吗?”路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小心翼翼。
白苏苏重重呼了一口气,敛了失望的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听起来你好像不太对劲,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我随时……”
“路警官,我很好,你放心。”白苏苏说。
“哦。”路耀停顿了下,又说,“我是想告诉你,段老爷子的死,有问题……”
路耀告诉她,跛脚老头早在段老爷子死之前就出现过几次,他匆匆地来,每次都告诉别人他是来照顾老爷子的,乡亲们见他也挺用心,又是打扫卫生,又是买东西的,还给老人买了单人电动车,让老人方便出来晒太阳。
听完这些,白苏苏就暗自感叹,父亲这个孝顺的人设算是立住了。
只是接下来,她的心掉进了冰窟窿。
“后来,他隔了一个星期才来。就是他发现老爷子已经死了三天,春天温度不低,尸体有些发臭。镇上医生诊断后,得出他服用抗压药过量,就以此断定自然死亡。
但是,最近我从村医那里得知,老爷子生前没有高血压,反而有点低血压,需要定期服用升压药。
那天我去告诉老爷子的儿子结案时,顺走了一个升压药的瓶子,回去让人检测了,其中的成分没有去甲肾上激素,反而有氨氯地平,也就是说里面其实装的是抗高血压药物,这是蓄意谋杀。”
白苏苏几乎站不住,半天断断续续反问了句:
“谁,蓄意谋杀?”
路耀没有觉察出她话里的不对劲,沉浸在发现重大线索的自豪中,拍板道:“自称老爷子的儿子,杀了老爷子。”
“那你们什么时候来抓人?”白苏苏稳住内心的震荡不安,低声问。
路耀反而垂头丧气道:“抓不了,证物丢了。”
听到这里,白苏苏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许久没有说话,路耀问她:“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警察当得特别窝囊?终于发现凶手了,还把证物搞丢了。”
白苏苏没说话。
“前几天,你不是说准备离开马家村了吗?其实,我心里很舍不得,今天这个电话,我还有点其他的话想说,就是、就是……”
路耀结巴了半天,白苏苏接过话:
“路警官,谢谢你的帮助,如果有机会去汉京城,记得打电话给我我,我这边还有事,就先不说了。”
“哦,那好吧,白苏苏,我……”
没说完,白苏苏就把电话挂断了。
手机扔一边,她在屋子里翻箱倒柜。
毛边窗帘上的丝线纹路,角落的灰尘颜色,床板的每一个夹层,甚至于院子里的土质,她都一一查看。
对了,还有沉澍曾经待过的那个笼子不见了,墙上的血已经被白建成清理过了,她的手指在那个斑驳的墙面上一一划过,抠掉新上的白漆。
她流着泪把漆覆盖住的那一片血渍,一点点铲下来。
她把塑料袋剪成各个小块,包起发现的所有可疑物,最后再塞进自己的裤袋里。
东西不多,体量也小,装在卫衣裤里一点都不显。
白建成回来时,白苏苏面色惨白地看着他,说:“爸爸,我想过了,从小您就把我捧在手心里,我的所有要求,您从来不拒绝。我不想知道亲生父母在哪里是谁,我一直把您当作我的亲生父亲,现在您的要求,我也不应该拒绝。所以,我决定跟您一起回汉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