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很好,请坐。”
曾攀满意地点点头,随后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赵策,问道:“赵小友以为呢?”
听到这个称呼,众人皆是一惊。
就连董怀安也面露意外之色。
曾攀竟称呼他为小友?
这么亲切的吗?!
苏祈愿却冷哼一声,眼中满是不屑。
让赵策回答,他能说出什么高见?
再说了,能答的差不多都被他们答完了,赵策就是想答,也答不出什么新花样了吧?!
冷不防被点名,赵策也是一愣,随即从容起身,缓缓说道:“夫民者,乃邦国之根本,根基稳固则屋宇坚牢,百姓安乐则国家安宁。
然而当下之弊病,在于赋税不均、士绅特权横行,民生疾苦未能得到周全顾及。
学生愚见,若欲使国家长治久安,当着力推行革新!”
此言一出,众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董怀安也是面色骤变,眼中惊涛骇浪翻涌。
他在说什么?
革新???
这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革新二字,岂是轻易能提的?
历史上那些主张变法革新之人,又有几个能落得善终?
虽说刚才郑启平所言也算革新范畴,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敢吐出“革新”这两个字啊!
赵策稍作停顿,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接着说道:“其一,推行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
以往丁税按人头征收,贫苦百姓无立锥之地,却仍要承担沉重税负;而富者田连阡陌,税负却极为轻微。
若能将丁税并入田赋,按田亩多寡征税,重新分配税收,如此一来,既能减轻百姓的压力,又能增加国家的财政收入!
赋税公平,民怨自然消散。”
曾攀闻言,不禁摇头叹息。
先前在雅集之上,赵策便提出过“折银征收,摊丁入亩”这一改革之法,他还特意将此事告诉给父亲,父亲还将其写到了折子里,送入内阁。
可最终,那折子如石沉大海一般,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想法是好的,但当今圣上不采纳,也没有用啊!
董怀安并不知晓赵策在雅集上的言论,此刻听闻,心中震惊无比。
好一个“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
这年轻人,果真是敢想敢做!
郑启平也忍不住回头看向赵策,眼中满是惊骇之色。
平日里赵策少言寡语,他还以为对方是那种稳扎稳打之人,没想到他提出的革新举措竟如此激进。
要知道,士绅本就享有免税或减税的特权,这一政策一旦推行,无疑会直接打破他们的既得利益,极有可能引发社会动荡。
裴不言直呼“好家伙”,他朝赵策竖起大拇指,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你爹不也是地主吗?你说这话,就不怕你爹揍你啊??”
这可真是大孝子的做派啊!
居然提议让自己老爹跟普通百姓一样纳税,真亏他能说得出口!
“我这是大公无私。”
赵策表面义正言辞,心里却也很无奈。
他也不想说这个,但郑启平把能说的都说了,他也只能说“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了。
说罢,他又补充道:“其二,推行军事改革。实行屯佃自给制度,创立新型战术,同时大力整顿军纪、提高军饷、加强训练并严格监督管理,以此全面提升军队战斗力。
此外,应当设立专门机构,负责革新事宜,确保革新之策能够有效实施,并监督官员执行情况……”
这一番话落下,课室内先是陷入片刻寂静,紧接着爆发出阵阵热烈的掌声。
说得太精彩了!
曾攀也是鼓掌称赞道:“赵小友才思敏捷,字字珠玑,实乃国家之幸事。这番话,我会告诉父亲,让他再次上奏圣上,争取推行这革新之策!”
董怀安及诸位夫子也纷纷起身,连连点头,赞叹道:“若真能如赵小友所言推行革新,何愁国家不兴盛、社稷不安宁啊!”
赵策其实想说不用,他不想当出头鸟,但听曾攀说了个‘再次’二字,就知道他已经说过了。
算了,那上奏就上奏吧。
他微微躬身,谦逊回道:“先生谬赞了,学生不过是提出一些浅陋之见,实在当不得如此夸赞。况且这几项举措施行起来,难度着实不小。”
众同窗看向赵策的眼神中,满是钦佩。
赵策时常请假,他们还以为他腹中没多少学问,谁承想,即便他不上课,文采也远在他们之上。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呐!
不是说赵策是个废物纨绔吗?
他怎么能说出这般有见地的话?!
难道他在雅集上没有作弊,而是凭借真才实学夺得的魁首?
更佩服了!
苏祈愿沉着脸,酸溜溜地讥讽道:“岂止是难度大,甚至还可能引发社会动荡!”
赵策斜睨了他一眼,反唇相讥:“你能在书院读书,参与科举,本就是因为科举制的创立,打破了门阀士族对政权的垄断。否则,人家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你连口汤都喝不上!”
“你……你……”
苏祈愿被赵策一番话呛得满脸通红,手指颤抖着指向赵策,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说得好!”
曾攀闻言大笑。
不管赵策提出的革新之策能否推行,但他敢于直面权贵,提出革新主张,这份勇气和担当就令人钦佩不已!
朝中那些官员,难道不知饥民食糟糠而哀号,豪族拥膏腴而宴乐吗?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可又有谁敢说出让士绅纳税的话呢?
曾攀深吸口气,平复了心中激荡的情绪,接着又抛出了新的问题:“刚才所论,是围绕国家长治久安与繁荣昌盛之根本的宏观问题,这次换个微观的。
我朝实行盐铁官营,但民间私商仍偷偷贩卖私盐,甚至有好几个地区私盐泛滥,导致官盐滞销,该如何打击这些私盐贩子,稳定盐价?”
众学子皆低头沉思,无人应答。
郑启平率先打破沉默,拱手说道:“学生以为,应当加强官府巡查力度,在私盐贩卖猖獗的地区增设关卡,严格盘查过往行人货物。一旦发现私盐,严惩不贷。
此外,还要着人深入调查这些私盐的来源,若是非法盐厂,便直接捣毁并接管;若是来源于官盐,就将那贪赃枉法的官员绳之以法。
同时,对举报私盐贩子者给予重赏,鼓励民间相互监督。”
这个方法最为直接,也最为稳妥,基本不会出错。
曾攀微微颔首。
这时,又一名身材魁梧的学子站起身来,粗声粗气地说道:“我认为可以降低官盐价格!官盐价格过高,百姓无力购买,才会转而去买私盐。倘若官盐价格降低,百姓自然就不会去买私盐了。私盐没了市场,那些私盐贩子也就不会再铤而走险了!”
盐是人们日常生活的必需品,也是最重要的税收来源,降价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采取不了。
于是曾攀又一次看向赵策。
赵策:“……”
不是?
点一次名也就算了,怎么还点两次啊!
他实在不想承受这份“偏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