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掌柜苦着一张红彤彤的脸。
他双手合十做求饶状:“哎哟喂我的姑奶奶,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和气生财,咱有话好好聊,您别动手啊!”
说着,胖掌柜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咱们进去聊如何?”
迦婴松了手,进了聚宝斋的门。
小厮轻捧新茶款步进屋,待茶香在案几上袅袅散开,便垂手退至门边,指尖轻扣楠木门把手,带上了门。
胖掌柜心里虽虚,但依旧表现得不卑不亢。
他笑着招待道:“这是咱们雪域的特产雪芽茶,有清心静气的效用,您尝尝......”
这个时候提清心静气,也就是在提醒迦婴待会儿不要动气。
迦婴充耳不闻,直接掏出玉简:“我来领钱。”
“咳咳咳!”
胖掌柜一口茶差点给自己呛死,他硬生生压下喉间的不适,但也爽快的拿出账单给迦婴过目。
迦婴当日押了八千万上品灵石,三百比一的赔率,换算一下就是二百四十亿上品灵石!
更别提,段铁凌等人也押了一些。
这些灵石加起来,那可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啊!
主要冠军从来出自夺冠榜,黑马榜的天骄能进个前十都算了不起了,更别说迦婴押注之时连个初级炼器师徽章都没有。
这种情况下,聚宝斋才会给出三百比一的赔率。
当时大家也就当个乐子看,聚宝斋也想赚一赚二世祖的钱,除了迦婴自己还有她身边的人,还有谁会押她?
胖掌柜悔的肠子都青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胖掌柜苦笑着说:“贵客,真不是小店赖账啊!当时给赔率的时候没轻没重,您押注赢的钱,小店一次性是真的拿不出来啊!”
迦婴皱眉。
她语气很是不悦:“你是说,全大陆炼器师聚集寒渊城,你们收了那么大的盘,数十万修士的押注,都补不上这笔钱?”
这不骗鬼的呢吗?
胖掌柜见她语气强硬,神色间满是忐忑:“贵客,寒渊城不止我们一家店开设赌盘......”
“我不要听你说这些,今天我就要看见钱!”
胖掌柜面色难看起来,他迂回道:“要不这样,我先尽量给您凑,剩下的在大会彻底结束后再补给您,如何?”
迦婴似笑非笑道:“凑不齐?简单!”
闻言,胖掌柜的心回到了肚子里,立刻笑着说:“多谢您体谅小店......”
话音未落,就听见迦婴说:“把这店赔给我不就行了?”
胖掌柜笑容一僵。
能开赌坊的人,一般后面都不会没有后台,因此聚宝斋虽然忌惮迦婴身边的护道者,但也不至于到怕的程度。
胖掌柜的语气立刻冷了下来:“贵客说笑了不是?我聚宝斋可是寒渊城的百年老店了,说会凑给您就一定不会自毁招牌。”
“若您今日能通融一番,那么您好我好大家好,若您执意为难小店,那我聚宝斋也不是怕事的!”
这话一出来,堂内气氛陡然沉重起来。
迦婴眯了眯眼。
寒渊城内最大的靠山也就是城主府了,莫非她还会怕罗渺不成?
但她还尚未开口发难。
屏风后便掷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呵斥:“我等开门迎客,最忌失了和气!王福元,你对贵客口出狂言,还不速速赔罪?”
王福元身形微震,肥硕的腮帮子抖了抖,但不敢反驳。
他忙不迭起身,弓着圆滚滚的脊背鞠躬道:“是小的猪油蒙了心,冲撞了贵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和我这粗人一般见识。”
迦婴不答。
就在王福元尴尬之时,屏风后走出一儒袍青年。
她以竹簪挽发,眉目疏朗似松。
周身清正之气涤荡周遭,全然不见商贾精明,看其袖口未干的墨迹,倒似朗朗君子,一身书生气韵。
来人作揖致歉:“在下聚宝斋裴絮,未能约束伙计,致贵客受惊。今日之失,容裴某亲作交代,还望海涵。”
迦婴眉目舒展了些。
读书人啊?
读书人最好讲话了,那这事就好办了不是?
她微微拱手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本不欲与贵店争执,待银货两讫,自无纠葛。”
裴絮颔首道:“此事我已知晓,不瞒贵客,小店真的无法一次性拿出如此多的资金。”
“不若以字据为凭,裴某愿将聚宝斋暂押阁下处,待炼器师大会结束之后,若仍凑不齐钱,贵客可持此契接管店铺!”
王福元震惊的瞪大眼睛:“东家,您......”
裴絮抬手打断他的话,声音坚定:“我裴絮一生行事坦坦荡荡,若是我失信于人,倾家荡产也是应该!”
迦婴嘴角微勾。
她拍手道:“好!读书人说话就是敞亮!既是君子协定,自当一诺千金,到时候我必携契而来。”
裴絮也不废话。
她当场写下字据,签字盖章。
王福元苦着一张脸,与裴絮一同目送迦婴离开,不解道:“东家,您这是何必呢?”
“若无聚宝斋的接济,孩子们怎么办?”
裴絮眸色沉沉。
直到那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她才无力地瘫坐在桌椅之上,单手按住额头叹息:“王叔啊......”
裴絮低声道:“我看了她的比赛,你可知她今日在大会上说了什么?”
王福元瞪眼:“可是那句‘败在我手中之敌,从不会被我视为对手,我给你们时间追赶,直至你们遥望不见’?”
裴絮点头。
她幽幽叹息一声:“若是能有一人,能在罗家嘴里把寒渊城这块肉抢下来,那个人就只能是她了。”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可只有枭雄才有胆子敢与虎狼相争,与其继续与罗家虚与委蛇,不如赌一把!”
王福元只觉得她简直就是疯了,不可置信的按住裴絮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小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天天念叨什么君子当自强,结果要把希望寄托给旁人?”
王福元咬牙道:“而且我也看不出来她是什么枭雄,不过是被家族长辈保护的二世祖罢了,饶是她有几份本事,还能把冷秋香比下去不成?”
裴絮道:“皮囊易饰,眼底锋芒难藏,是鱼是龙不日就可知晓。”
王福元痛心道:“小姐,您要想好啊!若是输了,孩子们怎么办啊?他们没有钱可怎么活啊?”
裴絮指尖轻点桌案。
她眼底掠过一抹冷锐:“无需杞人忧天。”
“此人若成龙,聚宝斋便借东风直上青云,届时何愁金银不至?若她不幸折戟,那这纸契书......”
裴絮眉眼间尽是薄凉之色:“自当随流水,付之东流。”